來給宋積雲開門的是邵青。

“大小姐，您怎麼來了?”他說著，朝不停地眨眼睛，也不說請進去坐坐。

宋積雲還以為他有眼疾，想問他有沒有請大夫看一看，他已出指頭，悄悄地指了指後。

宋積雲不解。

邵青苦笑，高聲道:“我們家公子……不在家！”

他說這話的時候，扭頭朝院子裡看了一眼，還朝著宋積雲使了個眼，道:“大小姐這幾天都不見蹤影，可是在忙著燒瓷?”

所以，元允中這是生氣了?不願意見?

宋積雲愕然，指了指自己。

邵青連連點頭。

宋積雲莫名的就想笑，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等頭的小小元允中，穿著月白細布道袍，揚著冷傲的臉，衝直哼哼。

雙眸彎彎，高聲道:“那次元公子不是陪著我去了窯嗎?他跟我說，現在外面不流行羅漢了，流行觀音像，我就尋思著，這該世事說變就變，不能坐著看別人走在前面。就在家裡試著燒了點別的瓷。”

邵青眼可見地松了口氣，朝著宋積雲雙手合十，激地揖了揖，說話的語氣卻沒有什麼變化，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您這幾天怎麼沒有過來呢！”

宋積雲就和他唱著雙簧:“元公子這兩天都在忙什麼呢?我也好幾天沒有看見他了！”

邵青衝著宋積雲豎起了大拇指，道:“原來您還不知道啊！前幾天我們家公子不是陪著族裡的族老們吃了頓飯嗎?宋十一太爺就約了我們家公子一起，幫著給宋氏族學請西席先生。我們家公子別的不敢說，讀書人卻認識的最多了。

“公子就寫了一封信去蘇州，請家裡的舊識幫著找了兩位西席先生。人明天就能到了！一個教啟蒙，一個教釋解。”

宋積雲很是訝然。

還真是沒有想到。

邵青忙朝著使眼。

回過神來，忙道:“這可真是……讓我不知道怎麼謝謝他才好！族學立碑，得把你們家公子的名字寫上才是。”

邵青笑瞇瞇地道:“謝什麼謝！我們家公子這也是看在和小姐是患難之的分上。”

“不管怎麼說，他這可是幫了我大忙。不能因為他舉重若輕，我們就不認這個大恩。”宋積雲吹捧著元允中。

邵青高興的朝宋積雲直點頭。

直到宋積雲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見他還沒有讓開的意思，想著家裡還有一堆的事等著去決斷，也就沒有勉強，把手中甜白瓷的手杯給了邵青，笑道:“這是我燒出來的，一爐窯裡隻得了這一隻，請您幫我轉給元公子。”

邵青笑瞇瞇地接過杯子。

可杯子一上手，他神大變，失聲道:“這，這是什麼?”

白如玉，薄如紙。

“這是我新燒出來的甜白瓷。”宋積雲溫聲解釋道，“隻得了這一個，特意送給元公子。”

“哦哦哦！”邵青應著，捧著那杯子，目像被粘住了似的，收都收不回去。

宋積雲抿了笑，又和他寒暄了幾句，見他心不在下來的，乾脆催他:“你快回去服侍元公子。等我從窯廠回來，再來拜訪他。”

邵青一愣，低了聲音道:“您就不進去看看?”

“不了！”宋積雲也低了聲音，笑道，“等我把眼前的事忙完了，再來給你們家公子賠不是。”

雖然也未必就是的錯，但元允中的好意能得到，願意率先讓一步。

邵青覺得不太妥當。

可宋積雲已轉而去，他也只能折了回去。

元允中背著手站在大廳屋簷下的臺階上，手上還著個小小的司南。

見邵青一個人回來了，他下頜繃得的，俊朗的眉眼更顯凌厲，如匣裡藏劍，讓人不寒而栗。

邵青頓時就打了個寒，求生似的本能地把手中的杯子遞了過去，佯裝驚喜地大聲道:“公子，您看！宋小姐燒出來的新瓷！像不像玉雕的?”

元允中朝他手中的杯子去。

下，過杯壁能看見拿著杯子的手指。

元允中難掩驚訝，拿起杯子。

潔素瑩然，積素若雪。

“這是，”他沉道，“宋小姐燒出來的新瓷！”

“嗯！”邵青歡喜地道，“宋小姐厲害吧?居然燒出了新瓷。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這得是貢品吧?”

元允中皺了皺眉。

邵青立馬道:“宋小姐專程送過來的。說是給您的，剛燒出來，第一窯的第一個，這世上獨一無二，還沒有燒出第二個來。”

元允中沒有說話，可眉宇間到底和緩了幾分。

邵青暗暗籲了口氣。

公子大前天晚上從宋小姐那裡回來就不對勁。

昨天終於忍不住了，委婉地問宋小姐在做什麼?

知道宋小姐一直沒來找過他，那模樣，像寒冬臘月，能凍死人。

今天更是遇到個事就要炸了似的，還待若是宋小姐過來了，就說他不在家。

還好宋小姐今天來了，還帶了個杯子過來，還把杯子送給了公子，還說這杯子獨一無二。

他狗道:“公子，我去幫您把這杯子洗了吧?你再喝茶，就用這杯子好了。”

元允中沒有理他，拿著杯子去了旁邊的書房，把杯子放在了多寶格裡那個歪歪扭扭的灰白手杯旁。

一個像泥，一個如玉。

邵青沒眼看。

元允中卻退後幾步，觀賞了片刻，這才在屋子中央的大書案邊站定，攤開了宣紙。

邵青地上前去磨墨。

元允中卻淡然地吩咐他:“把前幾天南昌府那邊送過來的司南給宋小姐送過去。”

“是！”邵青應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道，“我們不回南昌府了嗎?”

元允中輕輕地瞥了他一眼。

他立馬雙閉。

元允中筆蘸墨，開始寫字。

邵青越瞧越覺得元允中今天這字寫得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宋小姐要司南做什麼?

害得他幫著找了一夜。

*

宋積雲從蔭余堂出來，跟錢氏待了一聲，就帶著鄭全去了窯廠。

只是坐著騾車剛出城門，就遇到了從碼頭那邊趕過來的周正。

“大小姐！”他急得角全是泡，“我沒能買到燒祭白瓷的泥料——那鋪子的東家說，前幾天有人找到他那裡，把泥料全都買走了。我們若是要買，最快也得半個月才能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