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躍能有什麼話說?這一刻他只覺自己無話可說!
他面有些復雜,心也有些沉重,然而李世民卻不管這些,強行把他拉到艦船邊緣。
艦船下方,渭水濤濤,一陣秋風來襲,大江河水浪花涌,李承乾和皇族子弟們仍舊跪在河邊,但是大家全都抬頭目熱切看了過來。
韓躍忽然心中一,陡然想起有這麼一首詩來,他目緩緩掃視河岸眾人,仰天清嘯一聲,朗朗開口道:“年年柳春如故,霸凌離別最傷,承乾吾弟,青雀吾弟,海……海棠妹子,今日一別,他年再見,勿要做兒憂傷姿態,這天下終將是我們大唐的……”
他越說語氣越激昂,忽然仰天再次發出一聲輕嘯,大聲又道:“待到為兄功之日,青天之下皆是大唐,你我兄弟共一片天地之中,雖然遠隔千山,其實照樣一家,都起來吧,為兄去也。”
說完赫然轉,大喝對著鐵甲艦里面下令道:“任靜吾徒,還不開船?”
嗡,嗡嗡!
鐵甲艦發出一聲烏沉悶響,隨即巨大的艦搖晃一下,岸邊眾人只見水面浪花渾濁,然后聽到河底有巨大的推水之聲。
“大哥,一路慢走……”
李承乾陡然從地上站起來,對著鐵甲艦上放聲大喊。
喊完之后再次跪倒下去,流淚哽咽又道:“父皇,母后,嶺南若是難開,盼早早回來啊。”
李世民哈哈長笑,長孫皇后卻眼抹淚,岸邊一眾皇族跪地不斷擺手,著鐵甲艦漸漸從慢速變得飛馳。
乘風破浪,轟聲震天,一條渭水向東而流,鐵甲艦順著大河橫沖直下,仿佛轉眼之間,已經變黑點。
這時猛聽不遠幾聲炮響,忽腳下大地簇簇晃,但見遠有沖天塵土狼煙,隨即便響起驚雷一般的馬蹄聲。
蹄聲之中,約聽到有人暴喝一聲,大吼道:“西府三衛,全力馳騁,殿下走水路,吾等走旱路,此去嶺南五千里,一路開山且架橋,弟兄們,再啟征程吧。”
轟隆隆!
蹄聲如雷,大地搖晃。
岸邊無數百姓墊腳眺,看著前方的塵土狼煙面帶羨慕。
大殿下走了,曾經的皇帝陛下也走了,帶走了五十萬西府三衛大軍,此去嶺南必然為大唐開拓新的天地。
據說嶺南極其浩瀚,幾乎有兩個中原那般國土,而且還聽說殿下要開辟海外之地,到時嶺南和海外必然會無比的富饒。
古時嶺南,泛指從江蘇南部開始,一路囊括浙江福建,廣東廣西,湖南江西,然后是越南,老撾,柬埔寨,整個東南亞,甚至大半個南亞……
這些土地一直都是中國的地方,從春秋戰國之時就有史書記載。
李承乾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陡然仰天發出隆隆帝王之音,大聲道:“傳令,下旨,山東,河南,江淮,河北,各啟民夫五十萬,再從關隴調十萬,劍南蜀調十萬,其余大唐各道皆出十萬,統共湊四百萬移民大軍,五年之分批次前往嶺南,大哥要開辟江山,不能讓他無民可用……”
移民令,這是大唐建國以來最為聲勢浩大的一次移民令,如果上溯歷朝歷代,怕也是最為浩大的一次移民令。
李承乾繼承皇位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宣揚自己,而是在這渭水河畔直接下達了移民令。
自古天子一令,自有大臣恭聽,四百萬民夫需要慢慢征發,一旦開始很可能是拖家帶口一起上路,這將是李承乾王朝的最大考驗,同時也將是整個大唐能不能騰飛的最大考驗。
民夫征往嶺南,中原必然會空出無數土地,土地多了就會廉價,而且會減緩土地兼并導致的滅國。
然后嶺南慢慢開發,海外再有財富涌,到時大唐必然代代國力強橫,百年千年都未必改換。
時值深秋,寒冬將至,忽有北風凜冽而來,吹得渭河之水嘩嘩作響。
李承乾負手站在河邊,眺著已經看不到蹤影的鐵甲艦離去方向,后面侯海棠牽著李象慢慢過來,忽然輕聲一嘆,幽幽道:“大哥走了也好,免得你心中總是難堪。”
李承乾怔了一怔,轉看向自己的結發妻子。
如今他登基為帝,侯海棠自然為了新的皇后,然后這位大唐皇后面上沒有一欣喜,反而眉宇之間帶著濃濃的別愁。
李承乾忽然嘆了一聲,臉悵然道:“皇位是大哥給的,傳承也是大哥給的,其實你剛才那句話不對,我心里并沒有覺難堪……”
他說完慢慢俯下子,彎腰了李象的小腦袋,李承乾眼中有濃濃的疼,忽然溫聲道:“象兒,你大伯今日離開,我看你眼中很有不舍,為父知道你大伯教過你不東西,不知可有送別之類的詩詞?”
李象歪著頭想了一想,隨即慢慢搖了搖小腦袋,鄭重道:“大伯教我的都是歡喜鼓舞之詞,并無離別傷之句。”
李承乾若有所思點頭,喃喃自語道:“是了,你大伯縱橫天下,眼中從無困難凄苦,別人會傷離別,但他絕不會傷,嶺南雖然遙遠,在他心中也是大唐。”
說著轉向侯海棠,小聲道:“那麼你呢,可有送別的詩?勿要過多遲疑,此只有你我一家,其他皇族都在遠,他們聽不到咱們的談……”
侯海棠怔了一怔,面復雜看著這個大唐的新皇帝,他名義上是自己的丈夫,然而自始至終都沒有自己半下。
李承乾目很是平靜,負手眺遠方再次發出一嘆,輕聲道:“有送別之言就大膽發出來吧,這次本該放你和大哥一起離開,但是你也知道我剛登基需要面,為了我的面讓你苦守皇宮,此事我有虧欠,所以心中很是難安。”
他說著再次看向侯海棠,面帶著復雜,但卻張口鼓勵,鄭重道:“我去后面幫你趕走眾人,你帶著孩子在河邊開口相送吧……”
“相送?”
侯海棠喃喃一聲,轉目看向渭水東方,只見天水接至于波點點,然而那艘鐵甲戰艦早已無影無蹤了。
面有些凄惶,下意識攬住李象在懷,李象這個小家伙聰明伶俐,已經從“父母”口中聽出一異常,他趴在母親懷里出小腦袋,學著母親那樣遠遠眺大伯離開的方向。
李承乾忽然拔腳便行,一路爬上岸邊走進人群,然后似乎他下達了一個命令,整個渭河之畔所有人開始撤離。
如此過了良久,岸邊漸漸冷清。
李象探出小腦袋向后張幾下,小聲小氣對侯海棠道:“母后,人都走了,父皇喝令大家離開,似乎三叔也跟著喝令大家離開……”
侯海棠軀一震,隨即用手使勁攬住自己的兒子。
猛地向前踏上兩步,放聲唱出一首歌謠,歌聲悠揚曼妙,然而聽起來卻蘊含濃濃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半零落,一杯煮酒盡于歡,今宵別夢寒……”
歌聲之中,淚水簇簇而落,李象十分懂事的出小手,慢慢幫母親把眼淚掉。
遠岸邊之上,李承乾和李泰緩步行走,兩人聽到風中傳來的若有若無歌聲,忽然同時發出了一聲嘆息。
李泰看了李承乾一眼,突然咬牙道:“要我說你干脆別要這個臉面,看看海棠嫂子多麼可憐,你就忍心讓在清冷皇宮苦守?大哥厚賜你我良多,為什麼咱們做弟弟的不能回報?”
李承乾怔怔不語,好半天之后才悶悶道:“一年,只需要拖上一年。一年之后我會找個借口,就說海棠生病歸天了……”
李泰哼了一聲,道:“這話我可記住了,一年后你敢反悔別怪我罵人。”
李承乾苦笑幾下,回頭看了一眼渭河。
河岸之畔,侯海棠攬著李象還在歌唱,雖然兒子不斷給拭眼淚,然而眼中淚花卻依舊簇簇落。
李象突然探頭往岸上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扯著侯海棠服,輕輕問道:“母后您告訴我,孩兒的父親是大伯對不對?”
侯海棠軀又是一個搖晃,手下意識捂住了李象的。
然而這作瞬間將一切都暴,李象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不斷滾,小家伙心里竟然有些竊喜,忽然覺得自己再也不用羨慕李天鷹那個壞家伙。
只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偉大的爹。
渭河濤濤,北風蕭蕭,鐵甲艦順流疾馳而下,當真有風馳電掣的覺。
艦船之上到都站著人,李世民在陪孩子們玩耍,長孫和豆豆等人在看浪花,老程等國公則是站在甲板上手舞足蹈,有懂水的老家伙甚至想跳下戰艦去抓魚。
此時東方天邊旭日攀升,浩浩在河面出魚龍舞,韓躍負手站在戰艦船頭,呼呼河風吹得他衫烈烈作響。
后忽然有腳步碎響,似乎有人在小心翼翼接近,韓躍轉頭看了一眼,展微笑道:“不錯不錯,換上服飾之后,果然有國天香之姿。”
原來接近他的正是武曌,俏臉簡直有風華絕代之,這種容貌韓躍只在一個人上見過,那就是他遠在草原的妻子游游圣。
武曌慢慢似乎有些暈船,臉上帶著一蒼白,扶著船邦慢慢湊近過來,忽然小聲低語道:“殿下,我從銀子上發現一樣東西,這銀子是鄉試那天一個奇怪漢子給我的,今日才察覺這銀子有些特別。”
韓躍目一凜,心中頓時留意。后世傳聞武則天聰明絕頂,能從蛛馬跡推測出無數事,既然專門來找自己說一點銀兩的事,想必已經有絕大把握這銀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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