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面如土，因為他們發現這些人全是自家里的娘們，結果卻站出來高呼捐錢，這分明是在打皇帝和他們這些人的臉。

房玄齡神尷尬，因為他聽見自己的老婆吆喝之聲最大，老房忽然響起自己夫人也信盧，難怪會對盧娘的事這麼同仇敵愾。

不止房玄齡神尷尬，在場大臣哪一個不是神尷尬，對面那群貴婦都是他們的老婆，想不到這些娘們今天這麼瘋。

李世民的臉轉變最為獨特。

皇帝先是因被皇后頂撞而產生不悅，又被豆豆等人頂撞覺惱怒，再到后面這些貴婦出來后明顯臉漲紅，這漲紅可不是因為愧，而是暴怒到快要炸了。

堂堂一國皇帝，堪稱千古帝王，再加上李世民最近年齡漸老，脾氣卻比年輕之時更加壞了。

當皇帝的都霸道，哪怕錯了也不想被人指責，李世民雖然擅長納諫，但那是為了更好的治國，納諫并不代表著皇帝脾氣好，比如魏征這人就經常被李世民掛在必殺之人的排行榜上。

之所以不殺，只是因為皇帝用強烈的自制力克制自己罷了。

但是不代表皇帝會喜歡指責他的人。

然而今天，這一刻，火堆旁。

李世民連翻被打臉，他心中的暴怒可想而知。

就當幾位老臣以為皇帝馬上要發雷霆之威時，事忽然產生了一個極其微妙的轉折。

但見營炊之地不遠，一群小孩子嘰嘰喳喳跑了過來，這些小孩每個人里都夾著一樹枝，奔跑之時不斷用手拍打樹枝，口中發出“駕，架，駕”的稚聲音。

這是小孩子的玩意，模仿大人騎馬的作。

一群小孩足有幾十個，有未年的皇子，有未年的公主，尤國功勛貴家孩子，也有統兵大將膝下的子。

領頭的卻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小男孩，赫然是豆豆的兒子小石頭。

孩子們跟著小石頭騎著樹枝而來，轉眼之間竟然將李世民圍住。

“皇爺爺，我有好東西捐出來……”

小石頭膽子很大，一把抱住了李世民的大。

當此之時，李世民正準備表現一把暴跳如雷，雖然他心深已經同意要幫韓躍賞賜天下百姓，但是皇帝做事之前還是要震懾一下頂撞他的人。

朕的龍威，不能輕犯。

雖然你們是對的，但是你們做事的方式不對。

就算朕心中同意，那也得我先開口才行。

你們來我，那就得震懾。

他氣勢都已經醞釀好了，臉上甚至已經掛出了冷厲的。

然而小石頭一下抱住他的大，仰著小臉看著他的表，李世民也不知為何，竟然下意識彎腰去著小石頭的頭，哈哈大笑道：“是嘛是嘛，朕的大孫子竟然也要捐東西？厲害厲害，你比你爹可懂事多了。”

皇帝說話之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帶著一討好，他蹲下來看著小石頭，用一種從來不會針對大臣的和聲音道：“快給皇爺爺看看，我孫子要捐什麼好東西？”

說著又看了一眼眾多小孩，極其夸張大道：“嘩，這麼厲害，石頭竟然了孩子王，領著這麼多小孩來覲見。不錯不錯，比你爹強多了……”

隔代親！

又見隔代親！

在爺爺眼里，孫子放個屁都是香的。

在場大臣目瞪口呆，那些貴婦們也瞠目結舌，所有人面面相覷，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面古怪暗暗道：“這是陛下嗎？是那個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麼？”

李世民卻沒在意眾人反應，繼續蹲在那里討好小石頭，臉上掛著的笑容那一個溫，不斷慫恿道：“好孫子，拿出來給皇爺爺看看，你要捐的是什麼東西，讓皇爺爺看看到底是啥寶貝。”

“是我寫的詩！”小石頭驕傲起小脯，大聲道：“娘親教的字，父親教的句，然后我自己練習了足足一百遍，這才謄寫出來最為滿意的一張。”

“是嘛？我孫兒已經會做詩了？”李世民夸張大一聲，急急道：“快點拿出來給皇爺爺看。”

小石頭一笑，指出皇帝語病道：“不是我做的詩，是我寫的詩，皇爺爺您沒聽清楚嗎？字是娘親教的，句子是父親教的……”

“哦哦哦，是皇爺爺聽錯了，乖孫不要生氣。”李世民哪里有一點皇帝脾氣，半蹲在那里給孩子道歉。

小石頭這才點了點頭，十分珍惜從懷里掏出一張紙。

李世民接手過來，驕傲舉著大聲念誦，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嗯哼，這是帝王殺伐，斬草除，啊哈哈哈不錯不錯，乖孫兒竟然開始學帝王心了……”

小石頭呆了一呆，忽然踮起腳尖將紙奪了過來，神扭急急道：“給錯了，給錯了，這一張不是我寫的，是李天鷹寫的。如今我是家中大哥，他們所有人的功課都要到我這里檢查，孫兒一時貪玩忘了放在家中，竟然連同我的詩句一起放在了懷里。”

他說著慌里慌張將這張紙收進懷里，然后又在口懷翻找半天，這才小心翼翼又出一張紙，驕傲遞給李世民道：“這才是我寫的，孫兒要拿出來捐……”

“好！只要是乖孫的東西，皇爺爺一定給個大價錢。”

李世民溫和輕笑，再次舉起這張紙大聲念誦，道：“《憫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江山誰不腐，從無傳千古。但因百姓淚，寒猛如虎……”

皇帝念到這里忽然呆了一呆，怔怔道：“這好像是兩首詩？拼湊了一段意！”

小石頭十分驕傲，大聲道：“是孫兒自己拼湊的，我覺得百姓很可憐。皇爺爺，您不要怪父親好不好，我把這首詩賣給您，然后換錢捐給可憐的百姓。您也知道孫兒還沒有年，娘親不給我零花零用。”

李世民目不斷閃，若有所思盯著自己這個大孫子。

然后他又看向旁邊的李天鷹，問道：“剛才那首離離原上草，是你寫的對吧？”

李天鷹號稱草原小老虎，五歲以前跟著游游在草原過活，這小家伙可對李世民沒有一點畏懼，大聲道：“不錯，是孫兒寫的又怎樣，皇爺爺有何指教，如果不服咱們論一論。”

果然不愧是草原小老虎，對著皇帝也敢說咱們論一論。

不過嚴格說起來李天鷹也沒有錯，因為他現在是草原金刀小可汗，從地位上來講已經是皇帝，是和李世民平起平坐的皇帝。

說起來就連韓躍現在還只是個王爵，然而他的一個兒子已經是金刀可汗了。另外一個兒馬上也要前往新羅，很快就會繼承那個國家的皇位。

李世民哈哈大笑，忽然大有深意看向韓躍，淡淡道：“天鷹的詩，殺伐果斷，石頭的詩，滿懷慈悲，詩作可以看出心，你這兩個孩子都可以當皇帝。”

殺伐果斷的，可以做開拓君主。

滿懷慈悲的，可以做圣賢帝王。

韓躍同樣若有所思，目下意識打量自己的兩個孩子，然后他又看向另外五個兒，忽然語帶慨道：“兒臣整日忙碌，竟然沒有留意孩子們已經開始塑造心，父皇說的不錯，確實是石頭敦厚，天鷹剛強，我順勢又回憶了一番，似乎靜兒的兩個孩子格英武，凌雪的兒子油，金鈴兒的丫頭執拗，還有……”

忽然閉口打住不說，因為最后一個孩子是侯海棠生的，眼下李承乾和大臣們都在，韓躍不方便給予點評。

李世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語帶深意緩緩吐出十二個字，面鄭重道：“慶我李氏皇族，傳承終可續也。”

這是因為慨孩子們已經慢慢長，并且從心中看出將來肯定會有所作為。

此時小石頭還仰著小臉盯著李世民，明顯在等著皇爺爺給自己一個答復。

李世民忽然不再管顧韓躍，轉舉著小石頭的詩句再次念誦，大聲道：“《憫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江山誰不腐，從無傳千古。但因百姓淚，寒猛如虎……”

后面四句明顯不是名句，有些搭配不上文風和押韻，然而李世民卻給予了極高評價，放聲對所有大臣道：“你們聽清了嗎，這是朕大孫子寫的詩，此詩價值千金，朕要讓它傳頌天下。房玄齡，你過來……”

老房連忙上前，拱手行禮道：“陛下請講。”

李世民虎目一閃，沉聲道：“擬旨，此次大唐科舉，全國都加上一個題目，將大孫兒這首《憫農》作為參照，看看士子們會寫出什麼觀后。”

說到這里微微一停，鄭重又道：“但凡能寫出上佳觀后者，即使其它課目全錯，一樣鄉試過關，給予皇家生待遇。”

房玄齡呆了一呆，口而出道：“倘若如此，豈不是百姓之子大占上風？”

百姓的孩子從小活在民間，自然對民生之事頗多。這一首《憫農》刻畫的正是窮苦百姓之事，寒門士子必然人人能寫出發自心的觀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