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中的時瑾,意外萌一臉。
這時,敲門聲響。
是檢查科室的護士長,在門口,英文說得帶有些許口音:“時先生,檢查時間到了。”
時瑾下意識把姜九笙擋在懷里,不讓外人看:“你陪我去。”
說:“好。”
在心理檢查室的外面,剛好,他們遇見了之前住隔壁的那位被害妄想患者,特朗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他著瞄了姜九笙好幾眼。
時瑾把姜九笙藏后,冷眼過去:“你再看,挖你眼睛。”
特朗先生被嚇得不輕,結結說:“不、不、不看了。”他頭上開始冒汗,手腳發抖,覺無數帶刺的荊棘在往他上爬。
時瑾眼里似有冰凌:“把頭扭過去。”
特朗先生立馬把頭扭過去,呼吸不暢了,耳邊,魔咒一般的聲音,不依不饒地鉆過來:“敢再轉過來,擰斷你的脖子。”
治療階段的時瑾,攻擊很強。
同樣是治療階段的特朗先生,心理防線特別低。
特朗先生只覺得嚨被扼住,快要哭出聲來,躲到陪檢的護士后面,面發白,五僵,渾栗。
要發病了……
特朗先生開始懷疑人生,懷疑世界,懷疑是刁民,是危險:“他是不是在盯著我?”
“他想挖我的眼睛,還想擰我的脖子。”
“護士,護士!0789他想殺我。”
0789是時瑾的病房號。
“還有1345也想害我。”
1345是特朗先生新搬去樓層的鄰居。
特朗先生瑟瑟發抖地鉆到凳子下,抱頭泣:“他要殺我,快,快把我藏起來!”
陪檢護士頭痛,特朗先生被害妄想好像更嚴重了,怎麼拉都無法把特朗先生從凳子下面拉出來,只好求援:“姜小姐,你能不能讓時先生稍微友、友好一點。”
姜九笙很不好意思:“抱歉。”轉頭看時瑾,“時瑾。”
時瑾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很理所當然:“是他先看你。”
姜九笙試圖曉之以理:“那也不能恐嚇人家。”尤其人家還是個被害妄想患者。
“我沒恐嚇,”時瑾輕描淡寫,“我說實話。”
“……”
那位特朗先生要崩潰了,在凳子下面嗷嗷呼救,得好不凄慘。
姜九笙臉放嚴肅了:“時瑾。”
時瑾彎腰盯著眼睛看:“你生我氣了?”他是很不滿的,可也怕惹惱家笙笙,神很糾結。
姜九笙沒說話。
生氣了,生氣了……他最怕生氣了。
他妥協,示好地去牽的手:“我聽就是了。”緒有些狂躁,還很不安,他忍著。
姜九笙安地在他手背拍了拍,轉而問陪檢護士:“我們需要怎麼做?”
陪檢護士想了想,和被害妄想患者相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便說:“和特朗先生握握手,做朋友吧。”
時瑾:“……”智障!
護士沒看時瑾患者臉上明顯的嫌棄,蹲下去和特朗患者通了:“特朗先生,時先生不是壞人,他不會害你的,他想跟你做朋友。”
特朗先生抱著頭,驚恐萬分:“不,他想害我,他要挖我的眼睛,要擰斷我的脖子。”
護士面帶微笑,溫地開導:“怎麼會呢,特朗先生,時先生只是跟你開玩笑,你看他過來了,你們握握手,以后就是朋友了。”
特朗先生還是怕得發抖,把臉在墻上,試圖躲避,里念念有詞:“讓他走,快讓他走。”
護士沒轍了。
時瑾走過去,抱著手,俯視:“出來。”
特朗先生噤若寒蟬,死死捂著,把領扯上來,嚴嚴實實包住頭。
時瑾踢凳子,冷冰冰:“你出來。”
他,使勁,抖,可勁抖:“別、別殺我。”
時瑾蹲下,慢慢悠悠的調:“我不殺人,我家笙笙不喜歡,我頂多……”說到這,他停下來,在思考拿他怎麼辦。
特朗先生下腹一,快要尿了出來,他徹底絕,抱頭嚎啕大哭。
姜九笙and護士:“……”
狂躁偏執患者與被害妄想患者,真的不適合做朋友,第二天,特朗先生就轉院了。
《帝后》的首映禮在帝都劇院舉行,姜九笙和時瑾提前了一天回國,首映禮當天,在后臺,到了宇文沖鋒。
他出席首映禮,作為投資方。
當時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里,宇文沖鋒看見,便將手里的煙掐了,先開了口:“他的病怎麼樣?”
姜九笙站墻邊:“還好。”
宇文沖鋒把窗開了,散散煙味,手肘撐著窗臺,微微后仰:“你那邊的事,以后胡明宇負責,讓莫冰直接聯系他。”
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呢?去哪?”
他懶懶散散地依著墻,隨口應了一句:“出去轉轉。”也沒說去哪。
姜九笙沉后:“去多久?”
“不知道。”他拂了袖口不知道何時沾上的煙灰,“累了就回來。”
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去多久,反正,走馬觀花,哪都一樣,或許,轉一圈,人就老了,心也就收了。
他沒有再多說了,到口袋里的煙盒,撥弄了幾下,又放回去,沒有再。
“公司呢?”
“聽聽要退役了,會來公司。”他閑聊著,目慵懶,沒什麼,像是打不起神,“我找了職業經理人,先帶帶。”
姜九笙有些詫異:“要退役?”
“世錦賽之后就退役,不管有沒有拿到金滿貫,都要讓退役。”宇文沖鋒擰了擰眉,“的肩傷已經很嚴重了。”
游泳運員多多都有職業病,宇文聽算是很嚴重的,十二年的運生涯,從運員到游泳運員,從年冠軍到游泳皇后,除了滿榮譽之外,還帶回來了一傷病。
這就是國家運員,耗了,就要謝幕。
姜九笙不無慨:“你走的時候要告訴我。”
宇文沖鋒斂著眸,目掠過隆起的腹部,眉眼便和了,說笑似的:“那你別來送我。”
沒有答應。
宇文沖鋒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過去:“再說吧。”他問,“時瑾呢?”
“他剛吃了藥,要睡一個小時,在我的休息室里。”姜九笙看了看時間,“我去看看他有沒有醒。”
他嗯了一聲。
剛轉。
他住了:“笙笙。”
回頭:“嗯?”
沉默地看了須臾,宇文沖鋒問:“現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沒有一猶豫:“是。”
那就好。
“那就好好過。”他笑了笑,眼里有幾分釋然,幾分玩世不恭,揮揮手,示意可以走了。
不知為何,他在笑,可在他眼里看不到,何時開始,他累這樣了,又有多久沒有肆無忌憚地笑過了。
“你也一樣,”說,鄭重其事,“宇文,要好好過。”
他笑,訓斥的語氣:“管好你自己就行。”停頓了一下,“好好賺錢,你可是我的搖錢樹。”
“行,我多開幾次演唱會。”
他揮手,趕:“去吧。”
“嗯。”
走了,他隔著服了掛在脖子上的戒指,嗤笑,什麼搖錢樹啊,就是討債的,他得還一輩子。
突然,幽幽一道聲音過來:“再看就餡了。”
宇文沖鋒收回目,也沒瞧謝一眼,直接進了放映廳,找了個視角好的位子坐下,謝跟在后面,剛要坐下。
“滾,”他嫌棄,“別坐我旁邊。”
謝被寵壞了,脾氣大著呢,大喇喇地坐下,偏跟他對著干:“我就要坐。”
宇文沖鋒懶得理他。
陸陸續續有人進放映廳,有些吵吵嚷嚷的,宇文閉目養神,耳邊,謝毫無預兆地說了句正經話:“宇文,如果可以,別喜歡笙笙了。”
一輩子那麼長呢。
宇文沖鋒沒睜眼,滿不在乎似的,云淡風輕地回了他句:“如果可以的話。”
謝哼:“我見過的人里,你是最蠢的。”
這家伙,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死不悔改,認真又慫。
宇文沖鋒掀了掀眼皮,肩膀,一腳踹過去:“我見過的人里,你是最欠揍的。”
謝難得生出的幾分多愁善,被他一腳踹了個煙消云散,徹底炸了:“媽的,老子今天穿白,你還踢我!”
他再補上一腳:“讓你別坐我旁邊的。”
西裝上多了兩個腳印的謝:“……”
割袍斷義吧,這兄弟,他不想要了。
窗外滿街霓虹,今晚的一月很圓,休息室里沒開燈,姜九笙走到床邊,輕聲喚:“時瑾。”
“嗯?”時瑾睜開眼,目有點惺忪,因為藥作用,他困頓得很,嚨發,“笙笙。”
姜九笙很小聲:“電影要開始了,要看嗎?”
時瑾掀開被子坐起來:“你演的,要看。”
九點半,電影首映。
第一次公開放映,除了制片方、投資方,以及一些專業的電影人,剩下的便是和各地的影迷。
《帝后》時長一百零五分鐘,從八十九分鐘開始,放映廳里便能聽到一陣一陣的泣聲。
那是炎泓帝與定西將軍的最后一場戲,是死別。
當時西涼聯盟燕國,兵臨大楚城下,步步至戰事要地,定西將軍戰敗不知所蹤,炎泓帝容歷親征堯關,十萬楚將鎮守城池。
城下,西涼的萬將軍在挑釁:“炎泓帝,”他坐在馬上,沖著烽火臺上高喊,“看看,這是誰?”
兩名將士,押著俘虜往前。
烽火硝煙迷了人眼,視線模模糊糊,容歷站在城上,借著烽火臺的,看清了那張臉,滿臉污,了頭發。
是大楚的定西將軍,是他的阿禾。
他下意識往前走,被城墻冰冷的磚擋住了路,瞳孔猩紅:“萬,你要敢一汗,”他一字一頓,“朕,屠你滿門。”
萬將大刀扛在肩上:“不也行,開城門。”
永安侯秦弼立馬上前:“陛下,不可!”字字沉重,秦弼勸道,“堯關城里,十萬百姓還沒有撤退,戰事要地一旦失守,大楚的半壁江山,危矣。”
容歷始終看著城下,看著他的阿禾孤立無援地站在千軍萬馬前:“不開城門,阿禾怎麼辦?”
風鼓鼓吹,大楚的軍旗呼呼作響,漫天狼煙遮了星辰,昏昏暗暗里,永安侯的嗓音擲地有聲。
“定西將軍府一門忠烈,將軍就算,”他哽住了,“就算犧牲——”
鏗!
容歷拔了劍,直指永安侯,他一國之君,近乎咆哮:“朕心的子,憑什麼要犧牲,是朕的皇后,你們誰的命,值得讓去換。”
永安侯高喊:“陛下!”
容歷命令:“開城門。”
可卻無一人敢去開城門。
堯關有多重要,便是最底層的將士也清楚,這一開,大楚的半壁江山恐怕難保,城千千萬萬的子民,也必死無疑。
他們的帝君卻在喊:“給朕開城門!”
九五之尊,終究是敗給了一個子,一個為他守國守家的子。
在城下,喊了一聲:“容歷。”
隔著很遠,他眼里有淚。
搖頭。
他不管不顧,猩紅著眼吼:“開城門,開城門啊!”
風很大,鶯沉的聲音被吹散開,空靈,又清晰:“容歷,你是大楚的皇帝,你后,是你的子民。”
滿臉都是,唯獨那雙眼,平平靜靜。
他不往后看,不看他的子民,也不看他的將士,只看:“阿禾……”
他不當皇帝了,不當了行不行。
“說夠了沒?”萬將軍下了馬,走到鶯沉后面,把扛在肩上的刀橫在咽,“炎泓帝,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開城門,我就割斷定西將軍這漂亮的脖子。”
鶯沉穿一銀戎裝,站在十萬敵軍前,紋不。
萬喊:“一。”
停頓片刻,風聲呼嘯里,他再喊一聲:“二。”
容歷握著劍,手在發抖。
“三——”
他大喊:“開城——”
幾乎是同時,鶯沉握住萬的刀柄,微微一轉,將鋒利的刃送進了咽,流一瞬如注噴涌。
“咣。”容歷手里那把送的劍,掉在了地上,“阿禾!”
城下,站在狼煙里的子搖搖墜,朝后倒下。
“容、歷。”
一張,嚨的就往外涌,順著一銀白的戎裝,一滴,一滴,滾下……張張,已經發不出聲音,瞳孔慢慢在渙散,直到,看不清他了。
他好像在哭。
容歷,聽得到嗎?
別哭,你是大楚的王,不能在你的臣子面前哭,我會在黃泉等你,多久都行,你不來,我不走,下一世,你不為王,我不為將,我再來當你的妻子。
鮮紅的,淌了一地,躺在地上的子,是大楚的定西將軍,死未瞑目。睜著眼,看著烽火臺,看著的王。
“阿禾!”
“阿禾!”
容歷瘋了似的往城下跳,永安侯在后面拉住他,紅著眼喊:“陛下,您不可以去。”
他推開:“滾開,我的阿禾在下面,在等我!”
永安侯沒有辦法,一掌打在他后背,他緩緩倒下,躺在了地上,烏云遮月,他瞳孔里映著一片漆黑。
“阿禾,再等等我,我就來了……”
“弓箭手準備,”永安侯在城上,一聲令下,“攻!”
堯關一戰,西涼十萬兵戰敗,三日后,降。
帝君下令,俘虜一個不留,全部誅。
三國戰,持續了數十年,炎泓十五年,大楚一統三國,從此四海升平。
天下初定,于次月,炎泓帝服藥自殺。
容歷彌留之際,只有永安侯府的秦三在,藥是摻在酒里的,他喝著喝著,先是醉了,抱著那把鶯沉送的劍,自言自語。
“秦三,朕這一生,不負江山,不負社稷,不負大楚千萬臣民。”他目空,沒有一神采,“我只負了,我負了阿禾。”
說完,他開始嘔,一口一口的噴在劍上,他躺下,閉上了眼睛,蜷著在喊阿禾。
秦三慌地喊太醫:“容歷!”
怎麼喊,他都不睜眼了。
“容歷,你睜眼,你不要睡。”
“容歷!”
他的手無力地下,劍落,打翻了酒盞:“我要走了,我要去陪了,不能再讓等了……”
“容歷!”
“容歷!”
炎泓十五年,冬至,帝崩,與定西將軍合葬于長眠山,帝在位十五年,無后,無子,傳位于棠容王之子孝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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