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還在看守所，你就不能來。”他不能看著時瑾犯法。

話剛說完，趙騰飛來匯報。

“隊長，劉所來電話，說蘇伏，”趙騰飛頓住，看了時瑾一眼，才說，“在牢里服了安眠藥。”

時瑾眼里沉沉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霍一寧頭痛：“哪來的安眠藥？”

趙騰飛搖頭，說一點線索都沒有。

是自殺，還是他殺，都無從得知，不過，一個馬上就要行刑的死刑犯，有必要再自殺？如果不是自殺，是誰這麼急著要上路？一個晚上都不能多留。

一直沉默的時瑾，突然開口：“把的尸弄出來。”

話聽著就森森的。

霍一寧看他：“你要干什麼？”總覺得時瑾變了，確切地說，是他不再忍了，不克制，那麼，就放肆。

他是一頭危險極高的兇，姜九笙就是那條鎖著他的鏈子，現在鏈子斷了，他所有的殘暴本，都一下子沒了約束。

他惜字如金：“喂狗。”

“……”

霍一寧見過不窮兇惡極的罪犯，還沒有哪個像時瑾這樣，這麼讓人骨悚然。

時瑾出了警局，小江才抖了抖上的皮疙瘩，問湯正義：“你看見時瑾剛才的眼神了嗎？”

湯正義點頭，心肝兒還在抖著呢。

小江拍拍脯，安他了驚嚇的小心臟：“好嚇人啊。”

已經夜深，路上沒什麼人，人行道上只有一對母，似乎是夜行，母親拉著行李箱，三四歲的孩兒也不困，拿著手掌大小的彩虹棒棒糖，在前面跑，很是興雀躍。

孩子穿著漂亮的公主，小短跑得不快，歡歡喜喜地蹦跶著，邊跑邊回頭：“媽媽，來追我啊。”

那位母親笑著去追：“你慢點。”

小孩見媽媽來追，拔就跑，迎面一個人影，一頭撞上去，棒棒糖掉在地上，碎了。

路燈從前面打過來，被擋住了，修長的倒影落在地上，把小孩籠在影下面，了脖子，有點怕怕的，抬頭。

是一個很漂亮的叔叔，眼睫很長，安靜地垂著，他不笑，很兇的樣子。

小孩更怕了，怯生生地道歉：“對不起，叔叔。”

時瑾抬眸。

沒有燈，一雙漆黑的瞳孔仿若冒著，孩兒嚇得一愣，腳一崴就摔在了地上，吸吸鼻子，要哭了。

后面，孩兒的母親扔下行李箱，跑過來。

“同同，”把地上的孩子抱起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頑皮——”

話噎住，孩的母親愣了。

人通常會用眼睛，還有直覺去獲取對另一個人的第一印象，是是丑，是善是惡，是溫和有禮還是拒人千里，眼前這個男人，分明一副極好的相貌，可那雙眼，讓人生畏，甚至，眼里有惡。

那位母親幾乎是下意識就抱著孩子，后退了好幾步。

“弄臟我的服了。”他說，聲音低低沉沉的，目斂著，視線落在右邊的袖口。

孩子母親一看，是兒的棒棒糖沾到了上面，立馬道歉：“對、對不起。”

對方沒有說什麼，了黑外套，走到垃圾桶旁，扔了，隨后離開。

那位母親手心出汗，看著人走遠，了長款的外套，他里面穿著綠的手服，有臟污和跡。

哦，是個醫生啊，難怪腥氣那麼重。

車停在路邊，秦中見時瑾過來，下車去開了后座的車門。

時瑾坐進去，了兩張巾在手。

“六。”

“嗯。”

他整個人都惻惻的，戾氣很重。

秦中小心翼翼，仔細從后視鏡里察言觀，道：“已經查明了，有人偽造了車牌，故意先把我們的人引開，而且，”明顯覺車里氣更人了，秦中聲音了又，“阿進說，引開他們的那輛車里有個人，和夫人長得很像。”不然，也不可能騙得了這麼多雙眼睛。

先是調虎離山，然后對姜九笙下手，時間掐得這麼準，肯定不是臨時起意，是預謀。

時瑾反復在手，指尖被磨得通紅：“抓到了？”

秦中搖頭：“有人接應，追到滄寧路之后，人和車都不知所蹤了。”

時瑾抬頭，后視鏡里，倒映出一雙瞳孔漆黑的眼，像什麼呢？不像星辰，星辰太溫，更像兩蹙鬼火，亮得驚人，森又鬼魅。

“真沒用。”他說，語調幽幽緩緩，“全部理掉。”

這是了殺念。

他多年沒有這樣不計后果地生殺予奪了，姜九笙出現之后，他就洗凈了一在秦家沾染的惡，收起了所有利爪，與人為善，他拿起了手刀，做著救死扶傷的工作，了人人敬重的天才外科圣手。

秦中現在才算明白，不是洗凈了，是在姜九笙面前藏起來了。

“六，”他鄭重其事，“請您三思。”

時瑾抬眸，對上他的目：“理掉，別讓我說第三遍。”

秦中張張，還是沒說什麼。

不行啊，再這樣下去，要一發不可收拾了，六已經站在了邊緣，如果不拉住，后果不堪設想。

他得奉違了……

到景銀灣，已經過十二點了，謝就等在小區門口，腳邊蹲了一只狗，他戴著鴨舌帽，站得不直，腰被彎了，地上的影子都是落寞又頹靡的。

“汪。”博突然了一聲。

謝抬頭，看見了時瑾，他走過去，沒什麼的臉被燈打得更白：“尸在哪？”

時瑾面霜寒，簡明扼要：“警局。”

謝拽著狗繩的手了：“是不是？”

時瑾默不作聲。

“是不是？”謝沉聲，重復了一遍。

他還是不答。

謝大喊，眼睛瞬間紅了：“你他媽的給我說話啊！”

他卻依舊半點反應都不給，一雙眼眸微微斂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海。

謝把已經涌到嚨的氣下去：“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他眼底清俊的徹底寒了，“是不是你的仇人干的？”

時瑾忽然抬起眸，毫不猶豫：“是。”

謝冷笑：“我就知道是這樣。”

說完，他扔了狗繩，掄起拳頭就揮向時瑾。

時瑾站著，紋不，不吭一聲地挨了一拳，角迅速有滲出來，將慘淡的暈得鮮紅。

謝攥著拳頭：“還手。”

他還是面無表地站著。

不還是吧，想死是吧，行。謝了：“不還手老子就打死你。”

說著，他就沖上去。

徐博一口咬住謝的，喚：“汪！”

謝紅著眼咆哮：“滾開！”

不！哥，別打我爸呀。

它死死咬住，嗚嗚直。

謝扯了兩下，沒扯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拳頭松開，通紅的眼涼涼地盯著時瑾：“怎麼就偏偏是你。”

偏偏是他，偏偏是最讓姜九笙腥風雨不得安寧的秦六。

謝撿起狗繩，拉著徐博走了。

“汪！”

“汪！”

徐博了一路。

謝直接把它拎到了車里，剛坐進去，他父親謝大師的電話打過來。

“，你在哪？”剛哭過，老人家腔調聽起來不對。

謝說：“外面。”

謝大師清了清嗓子，強裝鎮定平靜：“這麼晚了，你快回來。”他怕他兒子了刺激想不開，在外面尋死覓活。

謝把帽子摘了，扔在副駕駛，頭發長出來了一點，很短，顯得棱角冷：“別管我。”

謝大師不肯，強勸：“你先回家。”不回家在外面尋短見怎麼辦？

謝脾氣不好，吼了：“我躲外面哭不行啊！”

哭？

哭出來就沒事了，謝大師就說：“行行行，那你在外面哭吧，沒人看見，我就擱家里頭哭。”

說完，謝大師掛了點話，抱著湯圓哭去了。

這邊，謝焦躁得把手機都扔車座下面了，一拳用力打在方向盤上。

突然，有人敲車窗。

謝搖下玻璃，看見外面的人，半張臉背著，籠著一大片暗：“干什麼？”

談墨寶站在外面，眼眶紅紅的，說：“陪你。”聲音應該是剛哭過，沙啞。

謝剛想讓走。

吸了吸鼻子：“你哭吧，沒事，待會兒我肯定比你哭得更兇更丑。”

媽的，誰要在你面前哭了。

謝扭頭，了一把眼睛。

車窗外面那個，已經蹲路邊了，嚎啕大哭。

七樓，走廊的應燈暗著，腳步聲由遠及近，聲控的燈驟然亮起。

靠著門站著的年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來人，燈是暖黃的，照在他臉上，他眼睛紅腫的厲害：“江北大橋的監控被人了手腳，我恢復了，視頻發到了你郵箱。”

就說了這一句，他轉回了公寓，關上門。

時瑾在燈下站了半晌，進了對面的公寓，只開了玄關的燈，他直接去了書房，開電腦，打開視頻。

前后兩分鐘不到的視頻，他來回看了不知道多遍。

視頻里，大貨車突然變道，撞翻了轎車，貨車司機下來，繞著一圈倒了汽油，最后，點火離開。

時瑾攥著手，在發抖，許久才撥了一個電話。

“六。”

時瑾把視頻發過去，說：“視頻里那個人，給我抓過來。”

那邊安靜，約兩分鐘，秦中問：“六，您要做什麼？”他有很不好的預，要完了。

現在的時瑾方寸大，易怒殘暴，沒有理智，只有一腔恨不得殺天殺地的報復心。

夜里，時瑾嗓音冰冷，語氣強勢人：“我做什麼需要向你匯報？”

真要完了……

秦中默不作聲了。

電話被掛斷，秦中想了很久，還是給霍一寧打了個電話，得有人來拉一拉六，不然，他會自己跳下深淵。

時瑾洗了澡，換下一跡斑斑的手服，在客廳坐了一整夜，煙灰缸里扔了滿滿的煙。

早上八點，有電話進來，是陌生的號碼。

時瑾接了。

那邊是個聲：“時先生嗎？”

他道：“是。”

“我是刑偵鑒定科的同事。”

是做尸檢的那位法醫。

時瑾問：“鑒定結果出來了？”

“還沒有。”法醫猶豫了一下，說，“有件事要向你確認一下，時先生，您的太太是不是懷孕了？”

時瑾目沉下：“是。”

“兩尸中應該有一是孕婦，”法醫停頓了一下，“請問還要繼續尸檢嗎？”

電話里安靜了，過了很久很久。

時瑾說：“繼續。”

上午十點。

秦中把人帶來了，視頻里的那個貨車司機。

秦中特地讓人把景銀灣的監控黑了，才把人綁了，套著頭裝在箱子里帶到七樓公寓，他一路惴惴不安，不知道時瑾要做什麼，居然連場所都不選個蔽點的。

貨車司機余海，四十三歲，在家待業，偶爾跑跑貨車。

頭套一摘，余海才敢出聲，環顧了一圈，最后目移向坐在沙發上的年輕男人，聲音發：“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綁我？”

時瑾穿著家居的服，純白，除了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睛，格外得白，剔得有三分病態，他把桌上的手提電腦轉過去。

屏幕上，視頻暫停著，正好定格在余海朝著撞毀的車上潑汽油。

時瑾抬眸：“誰指使你的？”

余海咬牙，不說。

時瑾也不再問了，起，沒穿鞋，赤著腳踩在黑的地板上，走到臺，拿了一個醫療箱過來，他坐下，打開箱子。

余海看了一眼，愣住了。

一箱子的手工，是手刀，就有十幾把，圓刀、彎刀、三角刀，金屬表面反著冰冷的。

手刀沒有裝載好，刀柄和刀片是分開的。

時瑾戴上手套，拿了持針，看著一排刀片，思忖著，似乎在挑選，最后拿了圓頭的大刀片，用持針夾持刀片前端背部，讓刀片的缺口對準刀柄前部的刀楞，稍稍用力，向后拉，裝上。

余海一，坐在地上：“我說，我說！”

時瑾停下作，還拿著手刀，抬頭看他。

余海不停地哆嗦，滿頭大汗，他說：“是蘇伏，是指使我做的。”他渾直抖，癱坐在地上，不敢有一，“去年，我幫蘇家收賬的時候，肺部了傷，不能再負重工作，答應我，只要我再幫干一票，就會給我一筆錢，讓我一家人以后都食無憂，還跟我說，會把監控弄掉，不會查到我頭上。”

時瑾還戴著手套，指腹在手刀的刀柄上挲：“車里的人，看清了嗎？”

余海抬頭對視了一眼，立馬又低頭，頭上大汗淋漓：“沒、沒有。”聲音越來越小，他幾乎本能地往后退，嚇得聲音發抖，“我急著理現場，把小轎車撞了之后，就、就潑了汽油點了火。”

這一筆賬，是蘇伏。

時瑾把醫療箱的二層攤開，里面擺放著各種大小的安瓿瓶，他抬手，指尖一一掠過，在耐心挑選，語氣淡淡的，漫不經心似的：“蘇伏死了，的賬號已經被凍結，允諾給你的那筆錢到不了賬了。”

余海抬頭，難以置信。

手停在一個一指長的安瓿瓶上，時瑾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錢我會給你，給你更多，讓你全家都花不完，你可以安心了。”

余海看著那手刀面的冷，瞠目結舌：“你、你……”他蹬著地往后退，心頭的恐懼不斷放大，瞳孔張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時瑾拿了注，折斷安瓿瓶的頸部，把里面的吸出來，長睫安靜地垂著，作慢條斯理。

“不會痛，我會給你全麻，然后再剖開你的肚子。”他抬起頭，看著注，推掉里面的空氣，起，看地上的人，“法醫尸檢知道吧，被你撞的那兩個人，現在就在被剖尸。”

余海不斷后退，背抵在了桌角，哆嗦著求饒：“求、求你，不要殺我……”

時瑾拿著注，走過去。

秦中立馬上前：“六。”

他稍稍旋了旋注的針頭：“出去。”

秦中急紅了眼，大喊：“六！”

時瑾回頭，目里殷紅：“你也想躺下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