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止步不前，是舉步維艱。若是姜九笙用看那個醫生的眼神看他，只要一眼，恐怕他早把心都掏出來給了。

宋靜還要再勸，謝的手機響了。

他把車窗搖下來，吸了幾口冷氣，嚨發，有些疼，啞著嗓子吐了一個字：“喂。”

“怎麼有氣無力的？”謝大師問，“片子看完了？”嘿嘿一笑，不懷好意。

謝本不想理他家老頭。

謝大師自己腦補了一出大戲，然后樂呵了：“好好好，干得漂亮，算你小子贏了，那兩壇釀酒歸你了。”

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都拿去喂狗吧。”

“？”

謝大師懵了，問：“不給笙笙？”他是知道的，那兩壇酒是謝給姜九笙惦記的，打他謝家收了姜九笙這個十三弟子之后，謝有什麼好東西都不自己留著。

謝一聲不吭，張著，讓冷風一腦灌里，把嚨吹得發發疼，還是不下腔里不停喧囂翻滾的意。

謝大師察覺出不對了：“怎麼了？。”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是不是笙笙怎麼了？”

他謝暮舟的兒子，誰不寵著慣著，這世上，就只有謝家的弟子十三，能讓他捧在心尖上疼到大的寶貝兒子黯然失意。

謝把聲音著，低低沉沉的：“爸，笙笙喜歡別人了。”

謝大師幾乎聽完眼睛就熱了。

他家，從來沒有這樣過，念而不得，失魂落魄。

點了一卷煙，謝大師了幾口，沉默很久才開口：“兒子，別憾，也別怨憤，很多東西，很多人，喜歡過就夠了。”

謝悶聲嗯了句，嚨像被什麼哽著，聲音艱：“我不憾，也不怨憤，就是有點后悔。”

“后悔什麼？”

他說：“我還有好多好聽的曲子沒有拉給聽。”眼底驀然有了風霜，將所有流溢彩遮蔽。

謝大師聽著，突然覺得慨，他家這個順風順水了二十幾年，這唯一一次栽跟頭，就摔得頭破流。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無賴，相思骨，歲月不如故。

謝大師安：“你回來拉給湯圓聽，就當笙笙聽過了。”說到這，謝大師又添了一句，“你不知道，湯圓不曉得是不是被我的琴聲耳濡目染了，現在都聽得懂三重奏了，音樂一響，它就搖頭擺尾。”

眼淚本來要沖出來的謝：“……”

這是親爹！

謝大師有點惆悵：“不說了，我去把那兩壇酒倒給狗喝。”

電話那邊，湯圓那只二哈汪了一聲。

謝幾乎條件反：“不準倒！”口而出后，又立馬解釋，“倒了可惜了。”

“那我喝了？”

想也不想，謝說：“留一壇。”

謝大師掛了電話。

臭小子，還是要給笙笙留啊。

誒，藏了那麼久那麼深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一下子全掏出來，若真一點不剩了，人估計也空了。

只能等著時間，去磨平，等變得鈍了，也就不疼了。

謝大師喊了聲：“湯圓，喝酒去。”

然后，他佝僂著背，牽著狗，往酒窖去了，人老了，突然就憶起了過往。

那是笙笙拜師的第二年，要來謝家過年，謝很高興，給湯圓穿了一漂亮的紅子，自己也穿了一喜慶的服。

年夜飯前，謝跑來書房，突然很認真地喊了他一聲爸。

他在寫春聯，放下了筆：“怎麼了？”

“待會地別忘了給笙笙紅包。”

他吼他家臭小子：“要你說。”

謝笑得眉眼漂亮，求他似的：“爸，你對笙笙好點，家人對不親近，你就多疼疼，我不會吃醋的。”

那時候，他就知道，他兒子長大人了，即便縱了些，可到底不負年歲，不負歡喜的人。

那一年，謝陪姜九笙一起守了歲，他給了一個很大的紅包。

姜九笙走時，謝對說：“明年再來，記得還我紅包。”

說：“好，會給你包個大的。”

憶及此，謝大師嘆了一聲，說：“湯圓，以后對你哥好點。”

湯圓：“嗷嗚！”

別人不知道，他這個當父親的能不清楚嗎，謝小時候被狗追著咬過，怕狗怕了十幾二十年，為什麼突然養狗，他還能猜不到。

月云層，冬風寒了夜。

姜九笙和時瑾回房間時，剛好撞上了莫冰。

可能，莫冰就是在逮他們，那目，探尋又調侃：“你倆去哪了？”

姜九笙說：“散步。”

騙鬼呢。

莫冰懶得揭穿，看了時瑾一眼，他似乎怕冷著姜九笙，外套披在上，穿著家居的，的料子，白更襯得他白皙致，廓溫。

真是個眉眼里都藏了致的男人。

時瑾對莫冰一如既往地禮貌疏離：“能否幫忙去前臺要一些外傷包扎的藥？”

得，又出去打架了。

莫冰不過問了，轉去前臺，前腳剛走，厲冉冉和靳方林后腳就來了，因為是酒店VIP頂樓，又三更半夜，也不擔心跟拍，厲冉冉手上還戴著一次的手套，抓著一只蝦就來了。

“笙笙，你去哪了？吃不吃宵——”話頭陡然一轉，厲冉冉圓溜溜的一雙杏眼狀似不經意地掠過時瑾，瞟了一眼，又一眼，然后似有深意地對姜九笙眨眼，“他是？”

姜九笙大方介紹：“我男朋友，時瑾。”

“……”

還以為頂多是預備，居然上崗了！

厲冉冉的蝦掉地上了，有點不可思議：“笙笙，你男朋友是國家發的嗎？”

家笙笙啊，別提多隨懶散，朋友沒幾個，社圈幾乎沒有，一個公眾人過得像那樣獨來獨往也沒誰了，何況，幾百年不開花的鐵樹突然就結果了……

直到被靳方林拽回房間，厲冉冉都還沒回過神來。

愣愣地發了好久的呆，才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

“嗯？”

“是網上那個外科小哥哥。”

靳方林了張巾，給了手上的油漬：“什麼外科小哥哥。”

厲冉冉胡抹了一把手，顛兒顛兒地把手機屏保給靳方林看：“就是他，天北醫院的外科醫生，我看過他的戶外開手，帥炸天際了，尤其是拿手刀的樣子，滿屏都是——”

靳方林不疾不徐地打斷了：“什麼時候換的屏保？”

這是重點嗎？

完了！嘚瑟過頭了。

厲冉冉腦袋立馬耷拉，秒慫：“我錯了。”

靳方林好笑，挑眉：“錯哪了？”

低頭，弱弱地：“不該撤了屏保上你的照片。”

認錯態度，給滿分。

靳方林端著的下，把的腦袋抬正了，了角：“還有呢？”

還有？

厲冉冉想了想，一時醒悟不過來啊。

靳方林往后躺，懶懶靠著椅背，說：“想不出來今晚服自己洗。”

自從把家這個騙到手，就沒讓洗過服。

厲冉冉難以置信，愣了十秒，手一抖，了兩下，慘：“哎呀，我被筷子夾到了手，不了了！”

靳方林：“……”

他可能找了個戲當朋友。

——自己找的，哭著也要寵下去。

風吹云散，上弦月圓。

時瑾抬頭，眼里似有星辰。

“疼不疼？”

他蹲在膝蓋前，仰頭看坐在沙發上的姜九笙。

“不疼。”姜九笙了手，就一道小口子，時瑾還給纏了繃帶，頓覺好笑，“包這樣，我不好洗臉。”

時瑾很認真的口吻：“我給你洗。”

姜九笙把包扎得很嚴實的手遞到他面前，正言厲：“可我還要洗澡啊。”

時瑾角不微揚，眼里星辰頓時灼灼生輝，不知道是因為打架，還是傷，他一路都愁眉不展的。

還是淺笑安然的樣子，好看得不像話。

姜九笙滿意了，用指腹點了點時瑾眉間：“終于笑了。”

他輕笑，順著剛才的話：“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洗。”

“……”

倒不介意，不過。

矜持地不說話，時刻記著莫冰的話，別唐突了君子……

時瑾不逗了，把藥箱收拾好，坐到旁邊，溫聲輕語地，都不像訓斥，只是語氣有點嚴肅：“下次不可以這麼打架了。”剛說完，又好耐心地解釋，“不是不讓你打架，是不準你傷到自己。”

原來破這麼點皮也傷。

姜九笙越來越覺得，很時瑾久了，可能會變得氣。

突發奇想，問了時瑾一個問題：“時瑾，你喜歡我什麼？”

似乎所有里的人都會問這個問題，俗套又稚，姜九笙也未能免俗，在歡喜的人面前，越心，越心慌。

客觀地自我評價：“我煙喝酒還打架。”

用莫冰來說，上有很多本該出現在男人上的缺點，不像他，是個真正的貴族。

當然，莫冰的原話還有另一半，上還有大部分人沒有的優點，隨灑，重重義，不斤斤計較，也不菩薩心腸，若是出生于古代，定是個既可以縱山水又可以指點江山的風流人。

時瑾看著，笑了笑。

姜九笙很不茍言笑：“笑什麼？”這個問題覺得很要，比明天演唱會的開場還要得多。

時瑾便不笑，只是眉目如畫，帶了歡愉，很專注地看的眼睛，緩緩對說：“我見過你煙喝酒的樣子，也見過你打架的樣子，那些別人眼里甚至你自己眼里的缺點，我都能接，而且很喜歡。”他握著的手，包在掌心里，“不是基于欣賞，是心。”

微蹙的眉頭松開，姜九笙角徐徐上牽。

“所以，”時瑾停頓了一下，在額頭親了一下，目如月溫，“笙笙，你不要問我喜歡你什麼，因為找不到不喜歡的地方。”

姜九笙笑了，明眸善睞，笑得開心，家時醫生講起話來，真要命。

摟住時瑾的脖子，想親他，時瑾便配合著俯湊過去。

突然敲門聲響，三下，打斷了他們親昵，姜九笙正想著要不要去開門，手機也響了，是莫冰。起，去開了門，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莫冰沒有訂到房間，你睡我這，我去和。”說著，便去收拾東西。

時瑾拉住：“不用麻煩人家。”

姜九笙不解，

他解釋道：“我可以睡沙發。”

想了想，聽了時瑾的。沙發不算小，不過時瑾太長，顯得有些擁。

洗漱完，將近十二點，姜九笙在床上輾轉了很久，還是起來，去了套房的客廳。

時瑾幾乎立馬起來，開了燈，走過去：“怎麼了？”

姜九笙沉默了一下，手垂在兩側，扯了扯睡袍，問：“你介意開燈睡覺嗎？”

他不明其意，回答：“不介意。”

又頓了一下，姜九笙抬頭，迎著燈，眸斑駁：“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時瑾微怔。

解釋：“沙發太小了，床夠大。”

他笑了笑，點頭：“好。”

姜九笙便把時瑾牽進了房間，先上去，鉆進里側的位置，然后躺平，端端正正地一不，直到側的被子被掀開，時瑾睡了進來，與隔著半個人的距離，沒有半分逾越，面向側臥著，掖了掖的被角。

“睡吧。”

姜九笙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作，時瑾似笑非笑地看，立馬往被子里鉆了鉆。

時瑾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笙笙，不要捂著睡，會缺氧。”

嗯，不錯，現在就有點缺氧，需要驚，鉆出被子，說：“時瑾，手給我。”

時瑾笑著把手給。

握著他掌心，往他那邊滾了滾。

時瑾抬手，剛放在腰上，頓了一下，問：“可以抱著你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