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笙笙。”宇文沖鋒突然喊的名字。

姜九笙應：“嗯。”

然后，是沉默，很久的沉默。

問他：“怎麼了？”

宇文沖鋒仰頭，眼角微紅，風吹得人影微晃，他的聲音飄散開來，淡淡的：“沒什麼，你喜歡就好。”

說完，他先掛了電話。

總是這樣，他總是掛電話，然后會看著手機上的號碼，久久回不了神。

他給的備注是搖錢樹，沒有姓名，只是在三個字前面加了一個字母‘a’，排列在他聯系人的第一位。

電話忽然響起，是他的母親唐士。

“在哪？”

單刀直，沒有一句多余的問候。

宇文沖鋒回，同樣簡單：“外面。”

“徐家小姐來了，你過來一趟。”并不是征詢或者商量，唐士是命令的口吻。

宇文沖鋒忽然覺得有些累，靠著路燈的高桿，眉眼微垂：“我去做什麼？”

唐士微慍：“不要明知故問。”

他便對答如流：“哦，那就開誠布公。”笑了笑，眼底微涼，像是嘲諷，又像是無謂，漫不經心的語氣，“我不會娶。”

他說完，唐士便了氣：“這件事，在你十八歲年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了。”

語氣強，毫無轉圜的余地。

宇文沖鋒冷笑，不作聲了。

他十八歲生日那天，唐士送了他一個很貌的人，跟他說，你可以有很多人，可以給們買首飾，買豪車，可以陪們玩，只要別娶們。

唐士還說，只要不娶們，怎麼玩都可以，唯獨娶回家那個，不能玩，更不能。

后來，他才知道，唐士送給他的人，是他父親最寵的婦，不過他一點都不驚訝，唐士恨了他父親半輩子，把他教了跟他父親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奇怪。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唐士喝醉酒時，就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是唐士第三次流產，患了抑郁癥，有嚴重的自及自殺傾向。

那時候，他才十歲。

父債子償……

他償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夠呢。

“媽。”

他已經不記得多久沒這麼稱呼過唐士。

唐士可能不適應，沒有應。

他低著頭，踩著地上的影子，停頓很久，說：“您大可以放心了，您兒子，”風吹得夜冷冰冰的，嗓音著，一個字一個字都如鯁在，“您兒子這輩子都娶不了他的人了。”

電話里，唐士一句話都沒說。

“我能不能有一個要求？”聲音微微哽咽，他近乎央求的姿態，“不要讓我娶一個對我有的人，我怕以后變得跟您一樣。”

說完，他扔了電話，蹲在路燈下，點了一煙，用力地，嗆出了眼淚。

夜風吹得喧囂，沒完沒了。

晚上九點，姜九笙工作室發了一封律師函，以誹謗罪正式起訴曹旭，并公開聲稱經警方介調查，確認驗傷鑒定作假。

相隔不到十分鐘，J市市醫院住院部的一對父子接記者采訪，視頻中，中年父親澄清了‘曹旭事件’的原委，并著重謝了姜九笙當日的援手，還說一定會帶孩子去看十一月十一的演唱會。

不到半個小時，天宇傳公開了記者曹旭被捕的消息。

這波公關作，著實是完，辟了謠，宣揚了善舉，順帶還把三巡演唱會炒熱了一把。

笙們舉雙手點贊。

“瓷一時爽，牢飯吃到飽。”

“給宇文大老板和莫冰大大加。”

“組團去看演唱會的有嗎？”

“妖魔鬼怪都領盒飯了，洗洗刷票吧，不搶到笙爺演唱會門票絕不睡覺！”

“搶票+10086。”

“第N+1件想黑笙爺卻反被的靈異事件。”

“……”

時瑾回公寓時，已過了九點，一開門，便看見姜九笙抱著狗等在玄關，笑地說：“回來了。”

時瑾換了鞋，走過去，順其自然地把懷里的狗接過去，又順其自然地放在了地上。

姜博：“……”

他牽著往屋子里去：“在做什麼？”

回答得很快：“等你啊。”

時瑾停下，轉攬著的腰，環抱在懷里：“吃飯了沒？”

“吃了一點兒千層蛋糕。”

親了親的額頭，時瑾松開手：“我去給你做飯。”

姜九笙點頭，跟著他去了廚房。

時瑾讓在外面等，說會有油煙。

不介意，進去幫他洗菜，突然問道：“曹旭的事，你是不是故意偏幫我？”莫冰電話里說，至會讓他吃個三四年牢飯。

很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

時瑾也不瞞，點頭認了：“嗯。”

姜九笙是知道的，時瑾雖涵養好，但也絕非多管閑事的人，有些好奇，便問他：“那要事件當事人不是我呢？”

時瑾關了水龍頭，思索了一下：“笙笙，社會治安與反腐敗是公安機關的事，而我是醫生，我的職責是救死扶傷，業有專攻，我們各司其職互不干涉就好。”

頭一次聽人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說得如此有理有據，半點錯都挑不出來。

姜九笙啞然失笑。

不認同，但也不否決，只是覺得恰到好，時瑾便是如此，有他的原則與底線，若不及到，他有他的安之若素，畢竟，俗世紛擾，誰又能全然地無私無畏。

故意打趣：“時醫生不覺得文明構建人人有責嗎？”

時瑾想了想，便鄭重其事地回答：“那我以后注意一下公民義務。”

笑得前仰后合，只覺得時瑾這一本正經乖乖聽話的樣子十分讓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