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元年九月,皇后明氏誕下皇長子。
大赦天下。
……
過了很久很久,明微醒來。
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到底是誰。
生產的疼痛已經褪去,更大的空虛卻涌了上來。
直到有人握住了的手。
“微微。”
明微慢慢轉過視線,看到楊殊小心翼翼地著,一副生怕弄碎的樣子。
笑了一下。
“我沒事。”了空空的肚子,問,“孩子呢?”
母抱來孩子,楊殊接過,放到邊。
“他很好。你看,現在眼睛就能睜開了,母后說,一定是個機靈鬼。”
明微垂目看著邊的小傢伙。
小小的一團,皮紅紅的,睜著眼睛東看西看,小舌頭卷吸著,老練極了。
楊殊見眉頭微蹙,很疑的樣子,便問:“怎麼了?”
明微遲疑道:“我聽說,孩子剛生下來,都是皺的,很不好看,怎麼他……”
楊殊笑了:“我剛纔也這樣說,結果被母后罵了,哪有嫌棄自家孩子長得好的。鍾先生說,是你懷胎的時候養得好,孩子養分足,才這樣健康。”
明微聽得解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名字決定了嗎?”問。
楊殊道:“就用頤字,我們先前說過的。”
明微點點頭:“頤和喜樂,平平安安。”
“嗯,小名就長安,好不好?”
兩人看了一會兒孩子,直到他哭起來,母抱走餵。
明微很是睏倦,喝了碗米粥,便又睡下了。
這一睡,又是好久。
醒來時,周圍昏暗。
一,邊的楊殊就起了。
燈點了起來,室線明亮。
他鬆了口氣的樣子,笑道:“你可真能睡,天都黑了。先起來吃點東西?”
明微“嗯”了一聲,也覺得自己睡了很久。
宮人進來服侍,楊殊便在一旁看奏章。
“你怎麼在這裡?嬤嬤不是讓我們暫時分房睡嗎?”
楊殊道:“我睡不著啊!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蹭一蹭唄!”
明微失笑:“聽說過蹭吃蹭喝,沒聽過蹭睡的。”
待洗漱完,換上乾淨的裳,楊殊過來陪用餐。
然後他問宮人:“小皇子還在睡嗎?”
宮人笑著回道:“大概是知道娘娘醒了,小皇子剛剛也醒了。”
楊殊興致:“快抱過來,瞧瞧長大了沒。”
“纔多久,怎麼可能看得出來?”明微說了一句,隨手收起他看了一半的奏章。
合上的時候,的手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放下了。
剛出生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兩人看了一會兒,他很快睡了。
楊殊看又打起了呵欠,便道:“我們也睡吧,你現在要多休息,生產很損元氣的。”
“好。”
燈又熄了,只留下角落一點微。
明微躺在牀上,眼前浮起奏章上的字。
過了會兒,說:“其實我睡了一天多,對不對?我看到日期了。”
楊殊一,側將攬到自己懷裡。
“沒事,鍾先生已經開了方子,以後慢慢養著。”
眼睛溼潤,只應了一聲:“好。”
……
明微其實早有準備。
老玄武那話,並沒有誇大。
能在這個世界存在下去,是長安的福廕。
而這福廕,總有一天會用盡。
只能儘量讓自己活得更長一些,陪他們父子更久一些。
生完孩子,的就不怎麼好了。
所幸,大家都很諒,不讓費心勞神。
裴太后攬走了宮務,表示自己還很年輕,再管二十年也沒事。
至於孩子,有母有宮人,還有素節和冰心盯著,並不需要多費神。
長安長得很好,到週歲,已經能開口喊娘了。
或許是家庭氛圍太正常了,他完全沒有會到皇家的孤獨。
三歲,長安來問:“娘,我什麼時候有弟弟妹妹?”
明微詫異:“怎麼突然想起弟弟妹妹?誰教你的?”
長安說:“天佑說,阿樂和真真不是我的弟妹,我要叔叔和姑姑。”
天佑是安王的次子,和長安同歲。阿樂和真真則是安王妃生的龍胎,才八個月。
安王妃一氣生了五個孩子,人歎服。
明微抱著他說:“娘生你的時候,用了好多的力氣,所以生不了了。”
長安想了想,回抱,小大人樣地安:“娘不要傷心,還有我呢!”
……
承明五年,南楚盪,唐劭弒君奪位,改國號爲吳。
機不可失,楊殊以曹勇、宗銳爲將,揮兵南下。
這一仗足足打了五年。
劣勢之下,唐劭親臨戰場,斬殺曹勇。
楊殊駕南下,坐鎮江。
唐劭遭世家反撲,兵敗如山倒。
諸世家奉上他的首,向齊軍投誠。
楊殊命人好生收殮,追封他爲武興侯,葬於江。
至此,天下一統。
……
又是一年秋天。
明微看著落葉飄零滿地。
長安已經十歲了,立了太子。
下了學,他匆匆跑回紫宸殿。
剛要喊,被多福制止了。
他順著多福所指看去,明微靠在廊下的躺椅上睡著了,手裡拿握著一片落葉。
長安走過去,跪坐在前,輕輕握住的手。
的手越發消瘦,蒼白得能看到皮下管。
這一睡,足足三天才醒來。
長安在牀前,捧著書,一邊讀一邊哭。
明微笑著問他:“怎麼了?被師傅罰了嗎?你都大了,哭起來多難看。”
長安撲過來,眼淚汪汪地問:“娘,你不會走的對吧?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我還沒有長大呢!”
明微挲著他的頭,心酸難以言喻。
“你爹什麼時候回來?”
長安噎著答道:“已經在路上了,師傅說,大概還要半個月。”
“嗯。你好好跟著師傅讀書,別讓你爹有機會罰你。”
“我知道……”
餘下的半個月,明微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
裴太后請鍾嶽回來,日夜守在紫宸殿。
可是,並沒有病,再妙的醫,也治不了命。
又一次醒來,明微問多福:“我的卦筒呢?拿來看看。”
多福拿了卦筒出來,又勸:“小姐,你現在神不好,我來幫你算吧?”
明微搖頭:“不行,這一卦一定要我自己算。”
話是這麼說,只是將銅錢一枚枚乾淨,放回卦筒。
多福知道,在等算卦的對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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