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沒有回紀家。

忙了一整晚，就在裴貴妃宮裡睡了一會兒。

醒來時，發現天大亮。

大概爲了讓睡好一會兒，裴貴妃沒讓人守著，周圍安安靜靜。

自己起下牀，出了室。

不想裴貴妃就坐在外頭，手裡捧著茶杯，似乎在發呆。

“娘娘？”

裴貴妃回過神來，笑了笑：“醒了？瞧你，這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吧？睡得可夠沉的。”

明微出一個笑容。

大局定了，說明真真切切改變了未來。懸了幾年的心終於放下，是以這一覺睡得格外放鬆。

瞧裴貴妃的樣子，關切地道：“娘娘這些天才辛苦，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年紀大了，覺，比不了你們年輕人。”裴貴妃含笑說道，“不過我也就比你早起了一小會兒，睡夠了。”

說著，示意宮人服侍明微梳洗。

自己則一邊看著，一邊跟說話。

“你們倆年紀著實大了，要婚得趁早。國喪一結束，馬上就走禮。你們竟然拖到現在，也是真沒想到。”

明微笑了笑。

剛開始，是有婚約在。後來，又憂心自己無命之事，不敢輕易應承。

好不容易，從南楚回來，覺得婚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又出了這檔子事。

一樁接一樁，哪裡有婚的時機？

不過，現在也好，塵埃落定，可以放心了。

梳洗罷，明微宮人退下，自己坐到裴貴妃面前。

“娘娘。”

裴貴妃心知肚明：“你想說什麼？”

明微道：“皇帝駕崩，按制您應該爲他服喪的。可他那麼個人，您替他戴孝，未免膈應。”

裴貴妃點點頭。

“再說，殿下繼了位，您的份也要有個說法。所以……”

“你說怎麼做？”裴貴妃笑著問。

“讓裴貴妃死去吧。”明微說，“就說殉了先帝，一併葬了就是。”

裴貴妃頷首道：“也好。這個份，本就不應該存在。”

嘆了口氣，挲著手中茶杯：“當初阿衍他父親死，我怕人瞧出來，連孝都不敢戴。現下若是爲他守孝，也太噁心人了。”

“正是如此。”

裴貴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不定主意，又問：“裴貴妃若是死了，我當如何是好？”

明微笑道：“看您自己的想法。想要卸去皇室這個枷鎖，那就另外尋個份。若是捨不得殿下，想在宮裡看著他，那就當太后好了。”

“可是，這麼一來，朝臣不是心知肚明嗎？會不會阿衍蒙？”

明微問：“娘娘在乎虛名嗎？”

裴貴妃搖頭：“我自己是不在乎的，但他……我的兒子，他要爲一國之君了，又怎麼忍心讓他承污名？”

明微笑道：“什麼污名？什麼蒙？此事哪裡是娘娘的錯？該蒙的是先帝，要承污名的也該是他。您是害者，就該堂堂正正的。就因爲他將會爲皇帝，更要給天下人做個表率。到傷害與侮辱的人，不應該承擔污名。您直了腰桿，更天下子心裡壯了一分膽氣。”

頓了一下，又道：“這麼一來，您勢必要承一些流言，甚至流傳到後世。這對您來說，自然是份力，故而我以爲，如果您覺得，卸去加諸在您上的枷鎖，可以過得輕鬆一些，那另尋份也可以。”

裴貴妃思來想去，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們母子分離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相聚了，我爲何要離開他？欠下的時間，正要好好彌補纔是。”

頓了下，又笑道：“力算什麼？這二十多年來，我承的力又豈止這點？先前關於我的流言也不，不是一樣過來了？相比起來，這樣的流言，我願意去承。”

明微笑著點頭：“娘娘真是世上最有勇氣的子。”

說罷，悵然道：“我母親當初要是能像您一樣就好了。”

裴貴妃知道明三夫人的經歷，便握住的手安：“你母親是個苦命人，的境比我還要艱難，連周旋的餘地都沒有，最打擊的是……”

停了下。雖然覺得自己這些年過得很苦，可跟明三夫人比起來，又幸運多了。至到死的那一刻，都確信丈夫著自己，不像明三夫人，是整個信念的崩塌。

裴貴妃拍了拍的手：“都過去了，這樣的好人，一定可以投個好人家的。”

明微笑著點點頭。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明微道：“既然決定讓裴貴妃死去，您就不必出面了，就在宮裡歇著吧。我那裡還有些事，先告退了。”

裴貴妃欣然應下，宮人拿厚裳來，叮嚀：“這就冬了，你要注意些，不要凍著了。聽阿衍說，你這兩年了不傷，日後要好好休養才行，別仗著年輕，不拿當回事。”

明微順應了，在裴貴妃的目送下離去。

先去見了楊殊。

這一整晚，楊殊就沒怎麼睡，要做的事太多了。

不過他好，也無所謂，明微見他時，還神采奕奕的，不見疲態。

“昨晚可睡好了？其實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的，別的事多得是人做。我娘還好嗎？昨晚睡得如何？”

明微回道：“睡好了，娘娘也睡得很好，瞧著神不錯，心也好。你呢？這些事還應付得過來嗎？”

楊殊笑道：“我先前還以爲，當皇帝有多難，現在覺得，應該也沒什麼，不過事多些雜些，理一理思路就好了。你不用擔心，只管等著婚吧！”說著，他揮了揮拳頭，像在發誓，“這回一定要婚，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明微跟著笑了。

“好。”應得順。

其實沒什麼難的，想。事到臨頭，發現也沒那麼難做，現在離開，或者看他娶別人，似乎都做不到了。那就順應流吧，天道既然給了生路，總不能這點小小的機會也不給吧？

不過，來這裡，有別的事要問。

“張倓抓到了嗎？”

“抓到了，已經關起來了，玄非現在看著他。”

“好。”道，“我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