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劭正在整裝。

唐熙推門進來，看著他難得穿上服，戴上帽。

這樣嚴正的裝扮，使得唐劭略顯刻薄的面容帶上了凌厲的意味，狹長的雙目隨意一瞥，彷彿都帶著警示。

唐熙在心裡嘆息。

如果不是上頭有兄長著，他應該比自己走得更遠纔對。

哪像現在，像一個犧牲品。

“不要怪你母親，這個時候，我們要齊心協力。”

唐劭束腰的手停了停，對他道：“十叔放心，我心裡明白。”

待收拾好儀容，他靜默了片刻，說道：“這次宮，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十叔可否給我一個答案？”

唐熙勉強打起神：“你說？”

“父親臨死前，我回來找十叔，說是會替我謀劃。十叔，父親曾經待過你嗎？”

唐熙點了點頭。

“他說了什麼？”

唐熙遲疑。

唐劭道：“過了今天，我可能沒有機會聽了。十叔，你就全我吧。”

唐熙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順了他：“大哥曾經待我，如果唐家無事，那就順理章到大郎手上。倘若遭逢鉅變，那我要好好權衡，選擇一人輔佐。”

唐劭目微。

選擇一人輔佐，這話聽起來似乎他和唐珞機會相當，但誰不知道他和十叔親厚？這意思卻是唐熙來輔佐他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唐熙想了想：“有幾年了，是大郎去接掌兵權的時候。”

唐劭以掌覆面，笑了兩聲。

笑聲聽起來更像哭。

他從小不得母親喜，父親待他不錯，但還是比不過大哥。

他以爲，自己可能註定沒有父母親緣，只能一力勸自己想開。現在，他終於確定，在父親心裡，自己和大哥是一樣重要的，他並不比大哥差。

唐熙手拍了拍他的肩，安道：“大哥是唐家家主，必然重視嫡長，故而以往重視大郎多一些。但這不代表，他不重視你。你有多大本事，他是知道的。倘若無事，由大郎接掌唐家是最好的結果，不然平白廢長立，就了禍事。但如果出了事……大哥心裡還是認爲，你更合適一些。”

唐劭平息心，說道：“多謝十叔，知道此事，我也能安心進宮了。”

唐熙聽著這話，反倒不安心了。

他道：“你是不是多帶幾個高手？現在宮裡多了那些妖人，無異龍潭虎。”

唐劭搖了搖頭：“倘若咱們這位聖上，真的想要剷除我，帶再多的高手也不管用。”

唐熙很是頭疼：“明知道危險，咱們卻不能不去。否則，就是明著與他翻臉了。”

“嗯。”唐劭平靜地說道，“我倒覺得，問題不大。他想推倒唐家，應該更想殺大哥。我的話，威不夠，基也淺，殺了用不大。”

唐熙剛想接話，外邊忽然來報：“十爺，二公子！明七小姐、明七小姐回來了！”

什麼？

兩個人都愣住了。

明七？怎麼還敢回來？！

……

明微本來也沒想回來。

實在是想了數種法子，潛進皇宮救紀小五的行都沒把握。

偏巧，阿玄帶了消息回來，說天帝召唐家人宮，似乎要給這件事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的結果決定了楚國朝局的走向。

到底是徹底翻臉，你死我活，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平和，明爭暗鬥？

楊殊很興：“打起來就好了。”

阿玄潑主子冷水：“屬下瞧著可能不大。南楚皇帝又不是傻子，就算他是，那兩位也不是。這個時候，己方勢力不穩，跟唐家槓？這頭也太鐵了吧？”

多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遲疑著開口：“這也說不好吧？畢竟星宮存的什麼心，還不清楚呢！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心幫南楚皇帝的。”

說完，看到在場三人都轉頭看著自己，不有些心慌：“我、我說錯了嗎？呵呵，就是隨便說說，朝政大事，我也不懂。”

“不，”明微道，“多福你沒說錯。星宮先前選的人，一個是玄非，一個是唐劭，我看他們這眼，可能瞧不上南楚皇帝。現下雖然站在他這邊，但是心裡打什麼主意，真說不好。”

多福得到的認可，開心極了：“小姐沒覺得我說就好。”

楊殊有點苦惱：“我是不是跑得太早了？如果留在南楚皇帝邊，現在就能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了。哎，這麼大的事，不能摻和進去好著急啊！”

他看明微沒接話，眼睛卻一閃一閃的，顯然在什麼歪腦筋，就問：“你想幹什麼？”

明微說：“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跟唐家人一起進宮。”

楊殊倒一口氣：“你打的什麼主意？現在回唐家，找死嗎？”

“不一定吧？”明微狡猾地笑道，“畢竟想殺我，也不容易呢！”

“不行！”楊殊連聽都沒聽，就拒絕了，“管你有千種理由，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你現在又自己跑回去？絕對不行！”

……

唐熙和唐劭急奔而來，果然看到了被國公府侍衛圍住的明微。

的樣子和先前沒什麼差別，神態自若，彷彿回自己家似的。

看到他們二人，笑著行禮：“十爺，二公子。幾日不見，可還安好？”

唐熙咬牙：“你還敢來！明七，我們唐家收留你，你竟害死我大哥。這筆賬，要怎麼算？！”

明微詫異地挑眉：“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在此之前，我好端端的在北齊當我的千金小姐，莫名其妙就被劫來南楚，一路上還吃了不苦。這好像是唐家乾的吧？莫非十爺覺得，秀儀姑娘不算唐家人？”

“你……”

“既然是唐家將我劫來的，哪裡談得上收留？老夫人救了我，我治好了的頑疾，互不相欠。而幫你們碎淩小姐的謀，保住十爺的命，就當我付給唐家的房租。這麼算下來，我們有仇無恩，彼此對立。我謀算唐家，有哪裡不對嗎？”

“……”唐熙一直覺得自己口才還可以，但現在才發現，跟這人比，差遠了！

潛伏在唐家，關鍵時刻害死了唐家掌舵人，這樣的深仇大恨，竟被幾句話輕鬆地帶過去了。

並不是不承認自己做的事，而是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態度：我們就是敵人，我就是要坑你們，怎樣？

儘管現在心中恨得要死，但唐熙覺得，似乎就是這個道理。

他們本來就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