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寵信異人，歷來是昏庸的標誌。

若是這異人有真本事，給個虛職，有疑難問卦一二，無傷大雅。但若同進同出，說什麼信什麼，就過線了。

座中氣氛有些沉悶，衆人聽苗書生描述：“……康王府已經空置多年，聖上近日下旨，從那邊闢了個院子予他居住，準他隨時宮，哪怕夜開宮門。”

“禍宮闈啊！”汪書生忿忿道，“聖上怎麼這麼……”

苗書生噓了一聲，示意他不可放肆。不過南楚皇權早已旁落，皇帝的權威遠不如北齊，大家都沒當回事。

那個閉關苦讀的書生好奇地問：“聖上寵他，真是因爲玄嗎？先前兩位兄長說是位人……”

“誰知道呢？”苗書生笑道，“端午那天，我恰巧去了問霞山，偶遇出來遊玩的聖上，那位正在伴駕，就看了一眼。”

“怎樣？”書生們立刻湊上前，七八舌地問。

“他的相貌真的如傳聞所說？”

“差不多。”

他們都知道苗書生不是吹牛的人，他差不多，那就是真差不多了。

這話說得衆書生心。

“難道，真的是見起意吧？”

“不至於吧？沒聽說聖上有這方面的病啊！”

“以前也說不準吧？畢竟聖上將將二十……”

“也對。”

汪書生又：“還有件事，你們怕是不知道。這個異人，是文山侯引薦的。”

“什麼？他家不是已經有宸妃了嗎？還引薦……這是分自家的寵？”

“說不準是看出聖上的疾，刻意投其所好呢？”

衆人忿忿，聲討起文山侯來。

聖上最寵宸妃，他們還嫌不夠？常家這是要禍朝綱啊！

書生們喝了一會兒茶，便散去了。

明微一邊剝著蠶豆，一邊問：“兩位我來，就是爲了聽這些閒話？”

那兩人對視一眼，唐熙開口道：“回京聽說這事，我便進宮見聖上去了，恰巧見了那位楊公子一面……”

聽得楊公子三個字，明微眉頭跳了跳。

雖說天下姓楊的人很多，但對而言，楊公子只代表一個人。

“怎麼？”

“那位楊公子，據說是玄武山掌門的外孫，名雲飛。玄武山明七小姐想必聽過？”

明微點點頭：“玄武山歷來有神算之名，他家擅長相。不過這個楊公子，我倒沒聽聞。”

唐劭道：“我去查了，玄武山掌門確實有個外孫，自小隨他長大，年紀也對得上。”

明微挑了下眉：“所以呢？你們該不會想讓我去探探他的底吧？”

唐劭淡淡道：“明七小姐爲難嗎？”

“倒是不爲難。”明微吃掉那顆剝好的蠶豆，不免想起楊殊來。他要是在的話，肯定剝好了給。在一的時候沒覺得怎樣，離開了才知道有多好。“只不過，玄武山在北齊，這位楊公子顯然是個齊人，你們不擔心我跟他合謀？”

唐熙含笑：“玄門中人，不見得樂意摻和這些事。再說，我們相信明七小姐的人品。”

“可別。”明微擺手，“十爺這樣說，我會不好意思坑你的。”

唐熙只是笑。

等他們說完了，唐劭才接過話頭：“明七小姐先前說了那麼多，也到了該給我們展示誠意的時候了。不然，我們不是隻有你一個選擇。”

明微拍拍手，抖掉碎屑：“既然是二公子給的考題，那不得要認真做一做了。”

唐劭點點頭：“幾日後，東知寺有一場辯經大會，聖上如今熱衷給那位掙名氣，定然會出席。明七小姐準備一下。”

“好。”

事說定，唐劭仍舊領著明微回去，唐熙繼續上差。

臨走前，明微了把花生，回馬車上繼續剝著吃。

唐劭看了好一會兒，說道：“明七小姐這麼個吃法，倒像是在唐家吃不飽飯似的。”

明微笑了兩聲：“二公子終於主與我說話了？”

唐劭擰眉道：“我什麼時候不主與你說話了？今日難道不是我主去尋你的？”

“這是有正事，你非來不可，不主。”明微說，“確切地說，自從來了南安，二公子就格外冷淡，不讓我覺得奇怪。莫非是我這一路得罪了二公子？”

唐劭沉默良久，才道：“沒有，只是南安人多眼雜，稍微有點風吹草，就會傳出風言風語，還是避避嫌比較好。”

“哦。”明微的目落在他的臉上，問，“這是大夫人的話吧？”

唐劭終於出詫異的神。

他什麼也沒說，而明微在唐府也沒什麼消息途徑，哪裡得知的？

“這很好猜啊！”明微道，“能讓二公子放在心上的，只有唐家幾位長輩的話。國公爺忙得很，且男人沒那麼細心，你又吃不了虧，他不會多此一舉吩咐的。至於老夫人，目前擔心的是十爺吧？應該想不到二公子上。那麼，就只有大夫人了。”

“……”

“對了，金道長呢？來了南安就沒見到他，到哪裡去了？”

唐劭道：“……天天與紀公子出門，大約是走街串巷尋食吧？”

明微失笑：“我還怕表哥無聊，有金道長作伴也好。”

兩人說了些無關要的閒話，國公府就到了，二人分頭回去不提。

……

皇宮。

楊殊與常正明說說笑笑，走到賢明殿時，看到天帝的侍站在門外，旁邊還多了幾個明顯不是軍的侍衛。

常正明一下收了笑，拉住他。

“常兄，怎麼了？”

常正明低聲音：“那是代國公的侍衛，定是他在裡面，我們等一等。”

“哦。”

代國公唐靖出來得很快，離開時瞟了楊殊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帶著自己的侍衛揚長而去。

在代國公眼裡，楊殊再得寵也是無關要的人，本無需在意。

二人進賢明殿，天帝單手支頤，靠在書桌上著不倒翁玩耍。

“聖上。”

聽得聲音，他擡頭懶洋洋看了一眼：“你們來啦！”

雖然面上看不出來，常正明卻知，他心不好就會這個擺件。明明之前他們來的時候，興致的，卻不知代國公說了什麼，讓皇帝陛下轉換了心。

常正明耐心地等了會兒，天帝終於玩夠了，幽幽道：“朕連這個不倒翁都不如啊！代國公一指過來，就得乖乖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