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看著蔣丞，這一瞬間覺自己彆說是回答，就給個吃驚茫然之外的表都變得很困難。

這是第幾次了？蔣丞如此突然地沒有給他留一點兒思考的餘地。

他蔣丞過來隻是想讓他彆擔心，劉帆李炎他們給他綁好假夾板走了之後，他馬上就給蔣丞發了消息，他不知道蔣丞的況，但知道蔣丞看到他倒在天臺上肯定會著急，他隻是想讓蔣丞過來看到他的確沒事好放心。

但怎麼也沒想到蔣丞會突然甩出來這麼一個問題。

電石火之間他腦子轉了能有一萬三千多轉，閃過的想法能堆滿一個球場。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蔣丞這個問題給自己留了足夠的餘地，起碼沒問你是不是願意跟我談個。

無論他怎麼回答，蔣丞都還有回旋的空間。

但他很清楚蔣丞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回答，這個問題看上去空間很寬鬆，實際卻隻能有一個回答。

是的，想過，想跟你。

顧飛很想直接給出這樣的答案，但這句本該口而出的話這一瞬間卻實在難以說出口。

因為他不知道蔣丞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朋友，估計蔣丞也沒有想過。

其實這個年紀本來就該這樣，哪怕會去考慮，卻也想不了太遠太久，我是不是喜歡了，是的，我現在就是喜歡了，我現在就是願意了，我現在就是要談了……還需要什麼？不需要了吧。

但他想過，想過太多。

也許蔣丞衝了，也許蔣丞並不衝，隻是選擇了一個看起來很衝的時機。

但無論如何，顧飛覺得自己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確定蔣丞的想法，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你想要個什麼樣的男朋友？想談場什麼樣的？

這種況下他無論怎麼回答，都太隨意。

他覺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下時間，讓蔣丞和他自己都弄清對方的想法。

“早……啊？”顧飛說完就閉了。

“你剛是不是磕著腦袋了？”蔣丞用一種一言難儘的關智障兒的眼神看著他，讓他覺得這是繼自己對著夜中的一棟大樓傻笑之後傻程度的再次升級。

“我的意思是……”顧飛想再解釋一下，迅速整理著自己的語言。

但蔣丞卻突然站了起來。

顧飛下意識地跟著也站了起來，他不希蔣丞在這種況下走人，更不想讓蔣丞覺得他在他倆乾過那麼多超出“同桌”範圍之外的事兒之後還會在這個問題上猶豫。

沒等他開口，蔣丞又皺著眉猛地嘔了一下。

顧飛覺得自己震驚的，一句話居然能把蔣丞給惡心這樣？

“廁所？”蔣丞咬著牙問了他一句。

“後邊兒，”顧飛指了指，“廚房旁邊……”

話還沒說完，蔣丞已經衝了出去，穿過後門跑去了後院。

顧飛趕去貨架上拿了瓶水，跟了過去。

進廁所的時候蔣丞正撐著膝蓋對著廁所發愣，他猶豫了一下：“怎麼了？”

“突然想吐。”蔣丞說。

“我哪句話說得這麼……”顧飛有些無語，“這麼有力量？”

“滾。”蔣丞簡短地說，又乾嘔了一下，但什麼也沒吐出來。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顧飛有些擔心，“吹風了？社區醫院還有人在值班的，過去看看？”

“不用，”蔣丞吸了口氣，直起了腰，“我這就是恐高副作用。”

顧飛愣了快有十秒鐘，才又問了一句：“恐高？”

“嗯，”蔣丞什麼也沒吐出來，走到水龍頭那兒洗了洗臉，“很奇怪麼。”

顧飛沒說話。

蔣丞抹了抹臉，轉過頭看著他：“這話其實在廁所裡說不是太合適，但是擇日不如撞日，我都起了頭了，這個時間地點也就不講究了。”

“嗯。”顧飛應了一聲。

“剛我說的事兒，你晚上想一想吧，”蔣丞說，“我先回去了，我突然很困，想睡覺，明天你起床了給我打個電話。”

“好。”顧飛說。

“晚安。”蔣丞衝他一揮手，轉進了店裡，往大門那邊走過去。

顧飛了被他甩了一臉的水，跟在他後頭。

蔣丞從說話到作，一切都瀟灑自如，走到門邊的時候都還是很帥氣，就是彎腰兩次都沒能把卷閘門給拉起來破壞了。

“你家門什麼病？”蔣丞彎個腰瞅著他，一臉不爽。

“我來。”顧飛過去幫他把門拉了起來。

蔣丞沒等門全打開就鑽了出去，在門外又說了一句：“晚安。”

“晚安。”顧飛扶著門看著他。

蔣丞騎上車頭也沒回地順著路走了。

顧飛把門重新關好，一屁坐在了旁邊的小凳子上，愣了很久。

蔣丞一進門就想倒頭睡覺，但是考慮到自己在滿是灰和垃圾的天臺頂上爬來爬去的一晚上，還是強行去洗了個澡。

往床上倒的時候，腦袋還沒到枕頭他就覺自己已經睡著了。

很沉，但心裡很輕，輕得像是飄著。

也許是所有的事都已經過去了，該做的做了，該想的想了，該說的說了，在他心裡有覺或者沒覺的事，都已經沒有了。

明天有什麼，明天怎麼樣，也都沒所謂了。

舒坦。

這舒坦勁兒應該能跟潘智說的“被老爸揍一頓之後跟按完了似的睡得特彆香”的狀態一較高下了。

他趴在枕頭上，勾了勾角。

天亮的時候蔣丞的生鐘第一次失靈了，沒有讓他從沉沉的睡眠中離出來，耳朵裡能聽到窗外有鳥，有早鍛煉的老太太出門的聲音，有跟著父母出去玩興得一路尖的孩子的聲音……

不過他都沒能醒過來，這種知道自己在睡覺，還睡得很沉很舒服的覺實在很妙。

一直到手機響了第二次，他才有些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第二次？

啊對，是第二次，第一次大概在老太太早鍛煉的時候就響過了。

他過手機努力在顯得有些過於明亮的屏幕上把重影都合並了才看清來電是顧飛。

顧飛？

……顧飛！

他猛地一下完全清醒了，眼前也頓時一片清晰。

明明昨天本已經無所謂顧飛的答案，他似乎隻是想表達出來，我喜歡你的，如果能談個也是極好的。

他隻是想把這個意思扔出去，扔給顧飛，而顧飛的回應無論是什麼，他都無所謂了，或者說他本沒設想過顧飛的回答。

但現在一想到顧飛這個電話有可能是打來給他一個回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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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著顧飛的名字好半天才想起來要接電話，但剛一手，還沒到屏幕，電話已經斷掉了。

好好好，很好，斷了好。

他扔開電話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才剛過8點。

顧飛居然在周日早晨起得這麼早？那之前的那個電話……他拿過手機想看看之前的電話是誰的。

手機響了一聲，顧飛的消息發了過來。

-還沒起？

蔣丞沒回複，先看了一下未接來電，6點45，顧飛。

“我？”蔣丞愣了愣，顧飛不到七點就起床了？

這也太神奇了，蔣丞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時間，確定現在的確是早上，是6點45，不是16點45。

-剛起

他給顧飛回了消息。

剛站起來，手機又響了，這回不是消息，是電話。

蔣丞接起了電話。

“你是想跟我談，還是想跟我談個？”顧飛都沒等他喂一聲，劈頭就問了一句。

蔣丞趿著拖鞋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心裡那點兒突然出現的忐忑又突然地消失了：“您不考慮早的問題了？”

顧飛沒說話。

“這倆有什麼區彆嗎？”蔣丞說，“我就是告訴你我確定了一下我……很喜歡你，你要願意的話……”

“下來吧。”顧飛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蔣丞愣了愣。

“我在你樓下，”顧飛說，“下來去吃早點，男朋友。”

蔣丞頓了好幾秒鐘才把自己腦子裡響一片的混聲音趕了出去：“我還要洗臉刷牙穿服。”

“嗯，”顧飛說，“就昨天那個早點攤，我先去占座。”

蔣丞掛掉電話，又愣了半天。

我這怎麼個意思？

就這幾句話說完，他跟顧飛的關係就這麼變了？

我？

有點兒神奇……他扔開電話，有些迷迷瞪瞪地去刷了牙，洗臉的時候又瞪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一會兒，有男朋友了？看上去也沒什麼不一樣啊，還是……那麼帥。

不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邏輯都沒了。

他洗漱完了拉開櫃的時候，突然不知道該穿哪件服了。

雖然他平時出門挑服也得糾結好幾個來回，找出最能現他“今日最帥”氣質的那，但今天居然連個備選都挑不出來。

“你大爺。”蔣丞在櫃跟前兒站了一會兒之後罵了一句，不就是個顧飛麼，不就是個從同桌變男朋友的人在樓下早點攤等他吃個油餅麼，至於麼，他隨便拿了條子出來穿上了，然後閉眼扯了件T恤，胡又揪了件薄外套出了門。

走到一下樓，離著老遠他就看到了顧飛，顧飛平時就顯眼的，今天更顯眼了，上的夾板再離二十米他都能拿彈弓打中。

他加快步子走了過去，這個時間已經不是早點高峰期，顧飛一個人占了一個桌，桌上已經擺滿了早點，他一屁坐到了顧飛對麵。

“這麼久。”顧飛看了他一眼。

“我們學霸出門兒都講究，”蔣丞也看了他一眼，“我沒記錯的話，您這子都沒換吧？”

“嗯，”顧飛低頭看了看夾板，小聲說，“這個板子裹得太敬業了，我子不下來。”

“靠，”蔣丞沒忍住樂了，也著聲音，“先把板子拆了啊。”

“懶得弄了，”顧飛說，“晚上再說吧。”

蔣丞沒再說話，低頭拿了碗豆漿喝了一口。

聊天一中斷，氣氛就突然變得很奇怪。

他喝豆漿的時候都覺自己拿碗的姿勢怎麼都很彆扭，明明十幾年碗都是這麼拿的。

喝了一口豆漿連有沒有擱糖都沒嘗出來。

張，彆扭，有點兒心慌。

不過並不難，他空掃了顧飛一眼，顧飛拿著油條正咬著，臉上沒什麼表正看著他。

“我臉沒洗乾淨？”蔣丞問。

“隨便看看，”顧飛笑了笑，“我平時也總看你啊。”

“哦，看吧。”蔣丞拿起筷子夾了個小籠包，突然又覺得這種奇怪的彆彆扭扭的覺舒服的。

什麼病。

“對了，”顧飛吃完油條，拿了張紙一邊手一邊說，“我有個……小禮送給你。”

“嗯？”蔣丞愣了。

顧飛往四周看了看，估計是在確定有沒有認識他倆的人，然後從兜裡掏出了個東西遞了過來：“這個就算是……勞節禮吧。”

“您說六一禮多好啊。”蔣丞接了過來，低頭看了看，的大的一團。

“六一有點兒太早了，”顧飛說，“六一的時候我還要給二淼準備，到時你倆一人一份吧。”

“滾，”蔣丞簡短回答，看清了手中的的是一個藍的線絨球，還有藍的線在上頭，他著線把這個線球拎了起來，愣了愣，“晴天娃娃？”

“嗯，希你每天都是晴天，”顧飛說，“本來應該是白的，但是想起來上回你買的那團線一直沒用，我就織了一片……”

“裡麵填的是什麼？”蔣丞了，的。

“也是線，沒用完的我就塞在裡頭了，”顧飛說，“其實還有剩的，給二淼玩吧，也不夠織彆的了。”

蔣丞沒說話，低頭看著這個藍的晴天娃娃。

娃娃還有眼睛，大概是線而且還是藍的線，畫眼睛不好畫了，所以眼睛的位置顧飛了兩顆小扣子。

蔣丞同學！

請控製你的緒！

請不要在一個蹲著坐在小板凳上吃東西的早點攤上哭！

這太沒氣氛了，看上去非常蠢！

“你昨天不是懶得拆夾板子，”蔣丞把娃娃的圓腦袋在眼睛上了，抬頭看著顧飛，“你是本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