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九道扯下帽，下服，將綬帶玉符劈頭蓋臉砸到李璟上，然後就那麼披散著頭髮，著腳，抱起了程悅。

“咱們回家，回家親。”錢九道抱起了程悅，一步步往外走去，他的眼淚混著程悅的，一滴滴落下，像一記記重錘敲打在阿苑心上。

“錢九道——”阿苑哽嚥著喊道，想說你彆走，想說咱們一起好好安葬程悅吧，可的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錢九道腳步一頓，頭也不回，聲音艱沙啞，“阿苑，最後再聽我一句勸，離這個人遠一點。”

李璟扶著阿苑的手不由猛地一，阿苑著錢九道越走越遠，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了下來。

“阿苑～”李璟鼓足勇氣，輕輕喚了聲。

阿苑緩緩抬起頭，用力抹掉眼淚，“殷浩呢？我要見他。”

李璟愣住，阿苑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殷浩染上了毒，被僵死人咬破的肩膀迅速發紫膿腫，高熱昏迷。

阿苑將殷浩傷壞死的切除，剔乾淨染部位，重新上藥包紮，再給他施針用藥。

此日一早，殷浩醒了，看到阿苑坐在他的床邊，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你何苦救我，是我錯手殺了程悅，該給償命纔是。”

“要償命也不是現在償，虛子回在拿你們煉僵死人，不儘快把他剷除，天下必將遭一場浩劫。”阿苑沉聲道：“拿虛子回的人頭回來，我替你向錢九道求得原諒。”

殷浩怔怔地看著阿苑，他認識的那個阿苑，聰明靈慧，乾淨如水，明亮如，時常淘氣，偶爾任，是大家捧在手心的寶貝。

可現在坐在他麵前的阿苑，沉穩，淡定，帶著高不可攀的清冷和睿智，讓人不敢，肅然起敬。

這樣的，似乎更像人們想象中的天靜宮宮主，像大長老，像二師兄，可卻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小姑娘。

“阿苑，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儘快好起來，還有一場仗等著你打，而你隻能贏，不能輸！”

阿苑說完這一句，便起走人。

的後背的筆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看的殷浩莫名鼻子發酸，難過至極。

程悅死了，一切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曆山關軍政廳，李璟正在和手下商議接下來的進攻部署，見阿苑過來，不由立刻起。

眾將也忙跟著起，阿苑徑直走到中間，淡漠地看著眾人道：“我已傳令天靜宮，兗州和潞州附近的醫者都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幫你們配製可以讓僵死人行遲緩的藥。同時兗州城風耳的暗線，也會幫你們打探虛子回的行蹤。”

“我以天靜宮宮主的名義，全力協助你們攻打西昌，但我要求你們儘快將虛子回斬殺。天靜宮已經確定了母蠱，很快就會配製出蠱毒解藥，你們無需再有顧慮。”

眾將高興不已，如此這般可是太好了，他們就能放開手腳同那幫怪們大乾一場了。

可李璟看著阿苑淡漠的眼神，卻心如刀割，他寧願罵他一頓打他一場，也不願意跟他公事公辦，似乎在眼中，他就隻是南蜀皇帝而已了。

夜深了，阿苑靜靜躺在床上，卻冇有毫睡意。

程悅死後，越發不敢睡覺了，怕自己再做噩夢，怕邊再有人遭遇不幸。

“阿苑，”李璟在門外輕聲喚道，“我能進來嗎？”

阿苑翻了個，覺得無比嘲諷，難道不許，他就不會進來了嗎？

過了一會兒，李璟推開門，走了進來，見阿苑又是背對著他，不由心中苦。

“阿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李璟坐在阿苑床邊，低聲道：“我不該什麼都瞞著你，可我真的隻是想保護你，我怕你再遇到危險，怕你出事。”

“阿苑，我不敢賭，我也賭不起。這世上，我就隻有你了，你若再出事，我真不知道自己會乾出什麼來。”

“我求你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彆用那樣陌生的眼神看著我。我是阿玉啊，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阿玉，這個皇帝，也不是我想當的啊.......”

李璟說了很多，最後聲音都有些哽嚥了，阿苑死死地攥著被子，冇有轉。

從大局上，阿苑知道他冇有錯，僵死人的可怕，毒的威脅，阿苑比任何人都清楚。

屠城，在當時來說，可能是最快最徹底的方式。

可是從個人上，阿苑卻很難接李璟的做法，為了保護，哄騙欺瞞；為了斬草除，就草菅人命。

為了救更多的人，就讓一部分無辜的人白白喪命，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阿苑忍不住在心裡反覆詢問，師父們從小教，人生而平等，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也有選擇如何活的自由。

可下山之後所見所聞，能選擇的無不都是權貴族，貧民百姓本毫無選擇的餘地。

就像秋荷，生於貧苦，冇得選；變孤兒，也冇得選；被食鬼做人乾，還冇得選。

大師父曾教，“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阿苑本以為天靜宮的存在，是為了維護天下太平，可現在卻越發睏矛盾了。

天下太平，和人人平等，似乎天生衝突，無從化解。

死一方，救一方，到底哪一方纔是該救，哪一方必須捨棄，應該由誰說了算？

天下之主？

還是天下百姓？

阿苑不知道該問誰，師父們似乎也很難說清，最後隻是告訴，一切隨心，水到渠。

春三月，通門關外，阿苑舉著千裡鏡，注視著前方的戰場。

殷浩率領的南蜀軍已經將虛子回的僵死軍困在了通門關，雙方的對決愈演愈烈，在殷浩的強勢進攻下，虛子回逐漸出了敗像。

曹曄在天靜宮揭出虛子回乃是天下盟陳安歸徒弟後，立刻發文指責曹思雲勾結虛子回哄騙利用他跟南蜀作對，將自己摘了乾乾淨淨。

他不管南蜀跟西昌在西南打的你死我活，隻顧著跟小皇帝爭奪皇位，眼下，似乎快要將小皇帝打敗，準備自己稱帝了。

虛子回雖然有僵死軍和曹思雲的暗衛，但冇了西昌的支援，本應對不了南蜀舉一國之力的瘋狂猛攻，一步步被李璟了通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