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踏雪翩然去,飛鴻驚雲自在飛。”黑人歪頭看著他,道“我還以為,我的名字,天下人都知道呢。”
飛鴻將軍禾如非
忽雅特心中大駭,口而出“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麵下的眼睛盯著他,角微勾,似含著無盡嘲意,“什麼不可能”
忽雅特是烏托國最勇敢的將軍,然而此刻,卻是下意識的忍不住往後退,一邊近乎暴躁的喊道“給我上殺了這個人,國主重重有賞”
無數的箭矢和人影沖了上去,而那個戴麵的人卻輕而易舉的避開了每一道撲向他的刀鋒和箭矢。他如雪中飛過的輕鴻,展翅間自有天地,沒有什麼可以困住他的地方。而他的劍鋒更是所向披靡,飛舞環繞在夜裡,似乎將雨也能割裂。
忽雅特不得不相信一件事,這的確就是飛鴻將軍禾如非,天下間除了禾如非沒有人的劍能妙至此。忽雅特從未與禾如非過手,可他也曾從戰敗了的西羌人裡聽說,禾如非的青瑯劍,能斬斷一切可能不可能的阻礙。
可是,禾如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明明不可能如此
莫非這又是大魏人的謀禾如非騙了他們這些狡詐可惡的大魏人
“我要殺了他”忽雅特恨聲道,沖邊人高喊,“取我的弓箭來”
他要親自殺這隻還能飛的大鳥,他要看著這隻飛鴻從天上墜落,掉到地上,最後被他踩進泥裡。
弓箭被遞到他手上,他對準了被烏托兵們圍在中間廝殺的黑人。怎麼都無法對準目標,吼道“蠢貨,你們都退開一點”
話音剛落,手中箭矢應聲而發,卻見又從灌木林深,“嗖嗖嗖”出幾隻箭來,恰好將他的箭從中間攔住。
“還有同黨抓住他們”
就在此時,灌木林中又跳出一名臉上戴著惡鬼麵的男子,長笑一聲,隻往黑人的方向丟了一隻木桶樣的東西。
持劍的黑人隻在半空中抓住那隻木桶,而烏托兵們的箭矢已經突然而至,“飛鴻將軍”作極快,教人看不清,隻將木桶擋在眼前,彷彿鐵盾。
箭矢中他手中用來充當盾牌的木桶,便有水流一樣的東西流了出來。忽雅特看見的第一時間心中就大喊不妙,道“住手都住手”
可縱然弓箭手立刻停下作,出去的箭矢已經回不來。眨眼間,“飛鴻將軍”手中的木桶已經被了篩子,水流從其中迸出來,遍灑了整座糧草營。接著,就聽見裡發出一聲口哨的聲音,聲音清越,從灌木中,黑暗的四麵八方,頓時出數十數百箭矢,箭矢帶火,落到灑滿膏油的糧草堆上,“轟”的一聲,火勢沖天而起。
一回生二回,放火這種事,不久前纔在濟做過一次,禾晏再做此事,早已順手的不得了。
忽雅特怒極攻心,險些吐出一口鮮,隻命令眾人救火的救火,殺人的殺人。可這裡並非濟,河流也不是到都是,紮營的地方離河流說遠不遠,說近卻也絕對不近。
禾晏心中稍安,這些膏油,都是潤都裡製造煙花火最後的膏油,今夜雖然有雨,雨勢卻不大,風卻很急,隻要順著風吹過去,不愁火勢不漲,到最後,這些駐紮的營帳都有危險。
“趁現在”禾晏高聲道“別後撤,戰”
四麵八方的廝殺聲合著火響起。忽雅特環顧四周,四麵八方沖出來戴著惡鬼麵的大魏人本就已經令烏托士兵心慌意,士氣不穩,此刻糧草被燒,一些人忙著取水救火,別說是兵陣,連殺大魏人的步調都已經被打。忽雅特險些氣的吐。
這一切都是因為禾如非
禾如非他看向四周,沒看見禾如非的影子,心中一震,怒道“給我抓住禾如非,我要親自砍下他的腦袋”
營帳裡,子低低的哭泣聲傳來。突然間,帳簾被掀開,兩張惡鬼一樣的臉出現在帳中。
子們發出短促的一聲“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其中一人捂住了,那人揭下麵,出一張帶著刀疤的兇神惡煞的臉,卻不是烏托人的長相。他不耐煩道“我們是大魏人,過來救你們的,穿上你們的服,趕走。”
帳中的子,皆是衫不整,其中有兩人已經倒在地上,早已氣絕。江蛟看著看著,心中嘆了口氣。來的時候忽雅特在裡頭作,對潤都的俘虜做出些禽不如的事,禾晏不能耽誤燒糧草的正事所以離開了,可終究沒有放下。糧草一燒,就讓他們二人過來瞧瞧。
本來還覺得禾晏心腸太,如今看著營中淒慘的,饒是王霸這樣的山匪也覺得不忍,不由得攥拳頭,暗罵烏托人一聲畜生不如。
幾名子悄無聲息的跟著王霸二人出了營帳,烏托士兵都集中在糧草那頭,無人注意到他們,江蛟問“禾兄一個人能不能撐的了那麼久”
王霸冷笑一聲“他比你我可會逞英雄的多了,他去救其他俘虜了。”
大魏俘虜住的營帳,小而破,幾乎都不能遮蔽風雨。幾十名子在一起,不蔽,個個神淒惶,帳中充斥著腥氣和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每一次烏托人糟蹋這些子,死了的就扔進河裡,活著的也多是傷痕累累,被丟回來,過幾日再重復生不如死的日子,一直到死為止。
乍然見有人來救們,這些子還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吧,”禾晏道“我救你們出去。”
為首的一位婦人巍巍的問“壯士,你什麼名字你你是飛鴻將軍嗎”
麵人沒有,不過須臾,他摘下麵,出一張年清秀英朗的麵容,聲音沉靜“不是,我禾晏,陛下親封的武安郎。”
烏托士兵們的調子徹底被打了。那些戴著麵的大魏人卻並不戰,眼見著糧草快要燒盡,便掉頭就往城門的方向沖。城門之上,也早已垂下繩索,而無數的弓箭手埋伏在城樓之上,一旦有烏托士兵靠近他們,便用前幾日從烏托人手中借的“箭”來殺他們。
烏托人難以靠前,而那些惡鬼一般的麵人卻能全而退。
“他們帶走了那些俘虜”有人喊道。
忽雅特暴跳如雷“一群廢連人都看不住”
烏托士兵們心中亦是委屈,誰能想到,生死關頭,還會有人注意那些沒有價值的人不過是了敵軍戰利品的隻會拖後的東西罷了,這要是放在他們烏托,縱然是救回去了,也要殺掉被敵軍玷汙過的子,沒有資格活在世上。
被俘虜的子,恨不得死在敵營還好,他們又怎麼能想到,還會有人千方百計的將這些人救走
親信遲疑的開口“聽說飛鴻將軍禾如非從來不傷害人,若是有人擄走大魏的子,隻要他在,都會救回”
忽雅特一腳踢回去,“混賬我說過了,禾如非怎麼可能來潤都”
原野裡傳來糧草燒焦的味道,不時地有烏托士兵提著水桶來澆水,可風大火大,不過徒勞無功,忽雅特向遠潤都城樓的方向,無數的弓箭手們埋伏在高,不時地有帶著火把的箭矢往這邊來,彷彿警告。
他臉沉沉,險些將牙咬碎“潤都我必踏平潤都讓潤都老骨無存”
禾晏是最後一個上城樓的。
要護著那些人先拉著繩索回去,在城樓與烏托士兵周旋,待最後有了機會回城,縱然弓箭手們用箭矢退烏托人,上到底還是負了傷。
有戰爭就會有犧牲,留著一條命在,已經很好了。
那些從敵營中僥幸逃出生天的子們呆呆的坐在城樓上,直到遠再也聽不到烏托人的號角聲,纔回過神來。慢慢的雙手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城門後滿地的潤都士兵,早已揭下臉上的麵。一夜的突襲,任何事都高度張,隻有到了現在,彷彿才明白過了真正發生了什麼。有人在哭,有人卻在笑,高喊著“我們燒了他們的糧草那些烏托人被我們打了傻子,哈哈哈,我們打贏了烏托人”
說是打贏了,自然言過其實,不過這一次夜襲,的確是勝了,而且是大獲全勝。烏托人死傷的兵馬暫且不知,禾晏帶去的五百兵,犧牲了四十六人,二百七十三人負傷。這對守了月餘的潤都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況了。
李匡不可思議的看向倒了滿地的兵們,喃喃道“竟然做到了。”
禾晏帶著這些人馬去的時候,李匡的心裡,其實是不認同的。他幾乎是做好了禾晏與這幾百人無一生還的準備,不過是去送死。至於燒掉烏托人的糧草,李匡也認為,可能極小。可就是這些在他眼中不可能的事,如今全都變回了現實,他們甚至帶回來了烏托人在城外抓走的那些俘虜。
李匡的心裡,突然燃起了新的希,一直以來,他不認為潤都的這些兵馬能夠與烏托人抗衡。想著隻能死守城門,等著援軍。可如今禾晏卻令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烏托人也耗不下去了呢烏托人沒了糧草,堅持不了多久,他們的優勢已經不存在了。如今也不過仗著人數上的優勢,而人數那位年輕的武安郎禾晏,不是已經打過兩次以勝多的勝仗了麼
思及此,李匡激地看向禾晏,見那年倚著樓墻坐著,還未來得及取下麵,正看向抱在一起痛哭的被救出來的人們,李匡看不到禾晏的神,卻能看見他角的微笑。
他很欣。
一瞬間,李匡眼前的畫麵,又與過去的畫麵重合了。他仍依稀記得和那位尚且是副將的禾如非打過一場仗的時候,那人也是如此,安靜的坐在地上,看著或哭或笑的士兵們,戰場上的鋒利盡數收斂,和的不可思議。
他真像禾如非,李匡心裡默默想到,更準確的說,是像過去的禾如非,當年的禾如非。
“你怎麼樣”李匡走了過去。
禾晏抬起頭來看著他,角翹了一下,“還好,就是有些累。”
整整一夜,他和那些兵們都未曾休息,李匡就道“休息一下吧。”
禾晏點點頭,站起來,又想到什麼,對李匡道“救下來的這些子,勞煩李大人人打聽一下他們在城中可還有家人。若是有,煩請家人來將們帶回家去,若是沒有家人,也請大人將們好好安頓。”
李匡微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禾晏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不管李大人心中怎麼認為,但們都是大魏人,也是潤都的子民。大人既是城總兵,就不能坐視不管。戰場上的人,職責不過是為了保護國土每一寸的百姓,不分貧富貴賤,亦不分們遭遇了什麼。”
定定的盯著李匡,似乎堅持要李匡給一個答案,李匡頓了頓,道“我知道了。”
禾晏對他頷首“多謝。”
徑自下了城樓。
禾晏是住在趙世明安排的宅子,如今是武安郎,倒是能借著武安郎的特權獨自住一間屋子。
問宅子裡的下人要了一盆熱水,進了屋。下人很快打好了熱水送進來,禾晏鎖上門,摘下麵,將裳拉了下來。
背上、肩上、手臂上都負了傷,一些是被刀傷的,一些是箭上。昨夜裡既擋在最前麵,又去燒了烏托人的糧草,數以百計的箭矢,真要全而退是不可能的,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將帕子用熱水浸,一點點的過傷口,背上和肩上的傷口最深,先前腰上的傷口倒是沒多了多虧了林雙鶴的祛疤生膏。
這次來潤都,又將剩下的祛疤生膏帶在上,肩上和腰上的傷口堪堪用完,盒子裡再也挖不出一點來。
換好乾凈的服,看向鏡中的自己,鏡中年臉蒼白,麵和黑最大的好,大抵是士兵們看不見跡和傷口,也看不清的臉,永遠神奕奕,永遠向前,永遠做鼓舞士氣,安定軍心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