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結局的卦象,就說明也並非全無生機。至於那個以一己之力使得結局發生改變的人,柳不忘也並不知道是誰。師門有訓,卜卦隻能問事,不能問人。蓋因一句話“人定勝天”。
沒有全然被天道掌握的人。
“地利我們是有的,濟城的那葫蘆,是我們天然的優勢,且那些濟城軍都是從小在水邊長大,善泅善水。人力的話,如今我們在此,也會努力避免差錯。如今唯一的難,其實是天相。”禾晏看著柳不忘道“倘若那一日刮東南風,便為我們勝,倘若那一日刮西北風,就是老天也要站在烏托人那頭。”
風向決定究竟能不能用火攻之計,而火攻,是勝算最大的一種可能。
“肖都督,”柳不忘看向肖玨“城中百姓縱然撤離,如果烏托人短短幾日手,城守不住,城池的百姓命不保,那些如今撤離的百姓也會被追上。”
肖玨“所以烏托人越晚手越好,如果烏托人很快行,那麼將城守的越長越好。”
“你的意思是,”柳不忘似有所覺,“如今的可能,也隻能守城。”
“不是隻能守城,”禾晏道“如要主進攻,隻得用火。但是”
這一戰,拚的不是是將領和兵士,還有老天爺的眷顧和運氣了。
“我明白了。”柳不忘道“我會想想別的辦法。都督也提早做好準備吧,”他目擔憂,“最遲三日,烏托人就會手。”
其實眾人都明白,所謂的三日,已經是他們估計的最好的狀況。為了避免城中百姓撤離的太多,烏托人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裡發兵。
這本就是雙方爭搶時間而已。
禾晏一行人是這般想的,但沒想到的是,烏托人比他們還要急不可耐,第二天夜裡,運河以北的地方吹來嘹亮號角,數千隻大船出現在運河以上,帶來了兇殘的烏托人和長刀。
兵臨城下。
穆紅錦坐在殿廳中,周圍的下人俱是低頭站著,氣氛沉悶而凝滯,唯有那子仍如從前一般,淡淡對邊的下人吩咐“讓王府門口的兵士都去城門吧。”
“殿下”
“城門失守,本殿也不會獨活。與其守著王府,不如守著百姓。”穆紅錦沉靜道“本殿是他們的王,理應如此。”
態度堅決,下人踟躕片刻,終究還是照著說的去辦了。穆紅錦抬眼,看向墻上畫著的濟春日圖,熙熙攘攘的花市水市,熱熱鬧鬧的人群,鮮活的彷彿下一刻就要從畫上走下來。戰役一即發,王一如既往地艷高傲,從容強大,未見半點慌,彷彿外頭發生的,不過再微不足道的一場小風波。隻要聽過一陣琴,看過一曲舞,一切都將化解。
父親,紅袍子在心裡喃喃道,兒已經守了這座城二十多年,今後也會一直如此這般守下去。
這座城的百姓如此純善,水神會庇佑他們,他們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濟城裡多年未有戰事,戰事一起,城中那些來不及離開的老弱病殘,皆從夢中驚醒。或安靜的坐在屋裡等著結局來臨,或匍匐在地,心中默默祈求菩薩保佑。
崔越之換上了鎧甲,將長刀佩在腰間,出了府門。崔府上下,並無半分慌,縱是下人,做事也從容不破。幾個小妾一反常態的沒有打鬧嬉笑,乖巧的站在屋中,等著聽候吩咐。衛姨娘道“都做自己的事,老爺沒回來,誰也不許胡說話。”
作為崔越之的家眷,們本來也可以撤離的,不過還是選擇留了下來,與崔越之共進退。
倘若城破,們這些手無縛之力的子,在烏托人手中,決計討不了好。是以每個人包括最哭哭啼啼愁眉苦臉的三姨娘,手邊都備了一條白綾。們的命是屬於自己的,一旦城破,勢必不能落在烏托人手中。
崔越之出了府門,騎馬去了演武場的營地,剛到營地,翻下馬,就見帳中走出來一人,正是肖玨。
去了平日裡穿的緻長袍,這年輕人看起來便不像是京城中矜貴的爺公子。他披黑甲袍,足登雲靴,鎧甲泛著冷峻的,盡添威嚴。姿容俊秀,氣勢卻銳如長刀,如他腰間佩著的晶瑩寶劍,教人無法忽略鋒芒。
“肖都督,”崔越之看向遠,再過不了多久,晨將要照亮濟城的天,烏托人的船也將到了,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城裡的濟軍,都在這裡了,崔某會帶著一部分人前去葫蘆設伏,都督帶著其他人乘船與濟軍正麵相抗。火攻一事”他神凝重起來。
司天臺的人在昨夜裡就已經連夜觀天象,今日可能無風,也可能有東南風,但縱然起風,也是下午時分。可真到了下午,可能烏托人已經上岸了。
他們能做的,是要在這裡等一場“可能”的東南風,而為了這個可能,必須要將戰局延長,盡量的多拖延一些烏托人的時間在水上。
肖玨帶領濟軍,要去完這個很難完的任務,但更難完的任務不僅於此,還有那個放火的人。
要在烏托人的船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出一把火,且這把火放出的時間恰到好,那麼多隻船,不可能一一點燃,需要觀察船的位置,找到其中最重要的幾隻,借著那幾隻船的火勢將火勢迅速擴大至所有烏托人的大船上。這需要很好的全域觀,也需要不俗的判斷力。縱觀整個濟城,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實在麟角。
崔越之也很為難,但他別無選擇,隻對後招了招手,一行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之前在演武場裡,與禾晏過手的木夷。
“我找了一隻兵,聽從木夷的指揮,尋得時機,好上烏托人的船。等東南風至,趁機放火。我們難以確定哪幾隻船的火勢可以控製,所以隻能讓木夷多燒一些。”
燒的越多,被人發現的可能也就越大,甚至於很可能的結果是將自己也一道困在船上。這一隻放火的兵,從某種方麵來說,相當於前鋒營的兵,而且是,已經做好犧牲自己的前鋒營。
用他們的犧牲為後來的兄弟開路。
木夷對肖玨道“木夷但盡全力。”
形勢對濟軍有多不利,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木夷也早就不如之前那般自大,神都沉肅了許多。
“崔中騎,帶人放火這件事,讓我來吧。”一個聲音了進來,帳子被掀開,有人從裡麵走了出來,是禾晏。
也穿了濟城軍穿的袍甲,長發高高的束起。明眸皓齒,又是與先前紅妝截然不同的覺。不知是不是錯覺,眾人竟也覺得,這姑娘如此打扮時,竟比紅妝時更奪人眼球,自然極了。
鎧甲沉重,卻走的輕鬆,神亦是十分從容,看向肖玨道“都督,放火這種事,讓我去。”
“禾姑娘”木夷有心勸阻,“這很危險。”
“烏托人的船太多了,等那場說不準的東南風,可能要等到下午。”禾晏搖頭,“要藏匿其中,不被人發現,不僅需要手,還需要力。並且還要懂得與都督帶領的濟城軍配合時間。木夷兄弟,你從前並未和都督一起並肩作戰過,縱然是去放火,你們二人磨合,也不是片刻就能磨合好的。我是都督的手下,與都督亦有默契,由我來帶著你們,再好不過。況且,”微微一笑,“先前在演武場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與我過手了嗎,怎麼還對我這般沒有信心”
木夷臉微紅,一時無話可說。他既輸給禾晏,就是技不如人,又怎麼好反駁
禾晏這話裡半真半假,真是真在確實可以和肖玨配合的更好,之前在涼州城裡袁寶鎮那事也是,況且將領之間,許多想法是想通的。肖玨能想到的,也能想到。同樣的,的暗示,肖玨也能看懂。換做是木夷,未必能明白。二來是,也看出來了,木夷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打算以一命換來功。可是戰場上,盡量避免無謂的犧牲,是將領的責任。雖然不敢說帶著這群人全而退,但至,不會全軍覆沒。
於公於私,由去做這件危險的事,比木夷來做更好。
崔越之有些猶豫,那一日討論火攻之時,他已經知道禾晏不簡單,絕不可小看,也比木夷有本事的多。但禾晏畢竟與他不算悉,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尚未可知。而且禾晏也不是他的手下,縱然是他同意了,肖玨不同意也沒辦法。因此,也跟著看向肖玨道“禾姑孃的本事,崔某當然相信,由禾姑娘去做這件事,崔某也放心的很,隻是不知道肖都督意下如何”
肖玨看向禾晏,禾晏亦是回視他。的目清亮而富有生機,鎧甲穿在上,英氣人,意氣風發,將的整個麵龐都照亮。如在涼州衛裡演武場上大放異彩的年,行間矯捷如風。
自由的風不應該被困在方寸之地,他微微扯了下角,淡道“去吧。”
禾晏道“多謝都督”
原想著肖玨有可能不同意,還要如何說服他纔好,沒料到今日這般爽快。不過大抵肖玨也能看出,由去比木夷去更好,作為主將,他下的每一個命令,都要公平。
“注意安全。”肖玨道“不必死沖,勢不對就撤走,我自有別的辦法。”
禾晏“明白”
禾晏帶著木夷一行人前行。除去自己,統共五十人。
這五十人,是濟城軍裡,手最好的五十個。因要潛伏在暗,伏殺、藏、放火、撤離,可能與一部分烏托人手,是以,手稍微弱一點都不可以。禾晏看著他們,想到當年曾待過的前鋒營,前鋒營裡,又有那麼十幾人,每一次戰役,都沖在最前麵。
然而這十幾人,每一次都會是不同的十幾人,因為大多數時候,他們有去無回。但也正是因為他們,才能為之後的軍隊創造出勝利的可能。
葫蘆那頭,由崔越之帶兵守住,肖玨帶著主力乘船,在濟城運河上與即將到來的烏托人手。臨走時,肖玨沒有吩咐任何的行,也就是說,從此刻起,他們這場暗中放火的行,主權全部握在禾晏手中。
“禾姑娘,”木夷看向“我們到底該怎麼做”
眼看著時間漸漸過去,天也快要亮了。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們在這裡踟躕,木夷雖然心知禾晏手出,但對於禾晏能否指揮一場奇襲,其實並無信心。他連火攻策是禾晏提出來的尚且不知,隻以為禾晏想的與他一樣,仗著手好潛烏托人的大船上,再在烏托人的船上放火。
“我們現在去準備膏油嗎”木夷問以為是沒有想出辦法,主提醒“我們將膏油藏在岸邊,想辦法運上烏托人的船,怎麼樣”
“不必。”禾晏抬手,道“準備十隻小船。”
“十隻小船”木夷皺了皺眉“如今船都給肖都督了,眼下船隻本就不多,要這麼多船乾什麼。”
禾晏道“我想了想,要一隻隻去燒他們的船,比燒我們自己的船難多了。不如用燒我們的船。”
木夷一怔,他後的數十人不太明白,有人就問“這是何意能否說得更清楚些。”
“我需要十隻小船,把你們準備的膏油全部分別放在十隻小船上。再堆滿乾草,裝作和其他戰船一般無二的樣子。等介時兩方手,烏托人會以為這隻是堆滿膏油的小船與濟城軍的船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在東南風颳起來的時候,假意與他們手,靠近烏托人的大船。”
“在那個時候,點燃我們自己的船,就可以了。”
“隻有用這個辦法,勝算最大,你們也可以跳河中,最多的保全自己。”道。
禾晏肖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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