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離開後,傅容又陪淑妃聊了會兒,眼看日頭越來越高,委婉地請辭。
淑妃留在昭寧宮用飯。
傅容歉然道:“娘娘厚,我也想留下來陪您,只是今日我第一次來見娘娘,家母比我還擔心,我想早些回去告訴娘娘人有多好,免得在家中胡思想,怕我不懂規矩惹娘娘不高興。”
確實是這個道理,淑妃便親自送傅容出去,邊走邊道:“今日放你回去,下次說什麼也要留下來。對了,端午皇上要大辦龍舟賽,景行他們幾個王爺也要上船比試,到時候我派人去接你,咱們一起看。上次景行略遜康王一籌,今年有你給他捧場,說不定就贏了呢。”
傅容低頭扮:“您又這樣說……”
淑妃跟崔綰一起笑。
目送主僕倆隨著宮走遠,淑妃朝崔綰慨道:“你四哥是個有福氣的,濃濃多好的姑娘啊。”
崔綰笑道:“是啊,我也喜歡傅姐姐,就是四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話。”
淑妃皺皺眉,決定改日兒子過來再好好唸叨唸叨。
那邊傅容上了馬車,輕聲吩咐梅香:“今天就當王爺沒來過,回去夫人問起,你別說。”
梅香明白,反過來安:“姑娘也別往心裡去,王爺跟姑娘不呢,等姑娘進了府,王爺肯定會喜歡上姑娘的。”
跟姑娘出門的機會不多,今日之前,沒見過肅王。剛剛在屏風後瞧見肅王真容,不由地替姑娘高興,誰料肅王長得好歸好,竟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梅香真的替自家姑娘委屈,但不能添油加醋,免得姑娘對王爺怨氣更深,婚後鬧彆扭。
那是王爺啊,面對王爺,姑娘可不能隨便使小子了。
傅容笑笑,靠著車板輕搖團扇,閉目養神。
回到侯府,下車就見老太太邊的宋嬤嬤守在門前,看見們臉上立即堆出了滿臉褶子:“三姑娘可算回來了,老太太盼了半晌了,快隨老奴走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在五福堂等消息呢,就怕姑娘在宮裡驚。”
“勞嬤嬤久候了。”日頭已高,傅容搖著扇子往前走,梅香撐傘跟在邊。繞過影壁,迎面撞上兩個使婆子站在轎旁邊等著呢,傅容驚訝回頭:“嬤嬤真是,知道我累了。”
宋嬤嬤笑道:“姑娘貴,老太太早料到了,特意囑咐老奴備上的。”
“還是老太太心疼我們。”傅容點點頭,轉時,目在轎上仔仔細細掃了兩眼,老太太應該不會蠢到在這種事上手腳,但傅容還是想確認一下,免得坐著坐著突然掉下去,萬一傷了臉怎麼辦?
看起來似乎沒有問題,傅容從容坐了上去,側頭招呼宋嬤嬤:“梅香撐傘,嬤嬤過來扶我吧?天熱,剛剛坐了一路馬車,我有點頭暈呢。”
宋嬤嬤怔了怔,轉而明白了傅容的憂慮。
真是,好心當驢肝肺,跟娘一樣不識好歹。
人卻笑呵呵湊了過去,親自託著轎一側扶手。
一路輕輕晃著到了五福堂前。
傅容強忍著暑熱疲憊,打起神進了外間。
老太太坐在鋪著竹蓆的長榻上,三個兒媳婦依次坐在左側,沈晴傅寶四個小姑娘坐在對面。
“怎麼現在纔回來啊,莫不是在宮裡出了事?”老太太探究地觀察傅容神。
姑娘們那邊留了傅容的椅子,傅容走過去坐下,小臉因爲奔波紅撲撲的,微微一笑,不用裝瞧著也有兩分模樣:“回老太太,我在宮裡好的,娘娘溫可親,多說了幾句,還留我在宮裡用飯。我怕老太太惦記,婉拒了,路上特意吩咐車伕快點走,沒想還是遲了。”
老太太扯了扯角。
喬氏心疼道:“別急著說話,先喝口茶吧,瞧你滿頭大汗的。”
“我給三姐姐倒茶。”傅寶站了起來,親自倒了茶端給傅容。
傅容好奇看,賜婚旨意下來後,這一個月傅寶都沒有找過,今兒個怎麼又熱絡起來了?
目澄淨,傅寶心虛,想要解釋,兩邊又都是人,便哀求地扯了扯傅容袖子。
小丫頭心中所想都寫在臉上,傅容笑著嗔道:“你扯我袖子做什麼?茶水灑了怎麼辦?”
這一笑,如春風化冰,傅寶莫名就放心了,乖乖坐好。
傅容將茶碗遞到邊,假裝抿了抿,一點沒用。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出門做客,除非徹底放心,傅容不想再用這些茶水點心。
看放下茶碗,老太太又問道:“娘娘都跟你說了什麼?你第一次單獨進宮見貴人,我跟你娘們都不放心,你說出來聽聽,萬一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們點出來,下次你好注意些。”
傅容看向對面三位長輩。
林氏面帶笑容,細看之下有些無奈,自家母親也是好奇的,但那完全是出於關心,三夫人則是面無表,素素靜靜的,跟平常一樣不問世事。
傅容便撿能說的說了。
“娘娘請你去觀龍舟賽?”聽到最後,老太太終於來了神,瞅瞅沈晴,笑呵呵誇道:“好啊好啊,咱們濃濃就是招人稀罕,頭一回見就得了淑妃娘娘的青睞。難得遇到這種大熱鬧,濃濃把你幾個妹妹也帶過去開開眼界吧,你們小姑娘在一起來回來去也有伴。”
傅寶幾個小丫頭去不去無所謂,得讓外孫見見世面,得宮裡貴人一兩句誇讚,傳出去也是榮耀。這樣將來外孫嫁了傅宥,外人會說兩人才貌雙全乃天作之合,而不是說只想照顧外孫。
林氏皺眉。淑妃分明只是想邀傅容一人,自己兒跟上去,旁人會怎麼想?
不願讓兒湊這種熱鬧,卻也不敢明著拆老太太的臺。
三夫人照舊不言不語。
喬氏替兒解圍,故意附和老太太道:“是啊濃濃,娘娘有沒有提讓你帶上幾個妹妹?”
傅容支支吾吾:“這,娘娘只說派人來接我,沒有……要不馬車來的時候,妹妹們一起上去?”
“不必了。”林氏笑著開口:“咱們出門做客,哪有不請自去的道理?濃濃不用惦記你幾個妹妹,咱們家也租了畫舫,到時候伯母親自帶們去看熱鬧,不了們的。”
剛說完,便覺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
林氏抿抿脣,佯裝不知。老太太本就不喜歡,多瞪一眼也沒什麼,反正是不會做那種丟人的事的,丈夫知道後照樣會站在這邊。
把老太太的話堵死了,老太太心中有氣,揮手攆人。
沈晴出來送客,走出幾步後聲跟傅容道謝:“三姐姐事事想著我們,是我們的福氣,只是這次三姐姐還是安心陪娘娘吧,我們跟大舅母一起看熱鬧去,都是自家人,玩得更自在呢。”
餘暗暗留意林氏。
林氏低頭跟傅寶說話呢。
沈晴咬了咬脣。
傅容不想陪演戲,敷衍地笑笑:“妹妹快回去吧,老太太邊哪離得了你?”
沈晴點點頭,朝三位舅母告辭,往回走了。
三夫人領著傅宓要回西院,林氏跟喬氏打過招呼後也要走,傅寶卻跑到傅容邊,拉著往前快跑了幾步,小聲賠罪:“三姐姐別怪我,我,前陣子有點難,就沒去找你玩。其實你能嫁給王爺當王妃,我真的替你高興,真的。”
傅寶喜歡傅容,傅容有了好姻緣,怎麼會不高興?
只是想到給太子當了側妃的親姐姐,總會有點難。以前家裡沒有對比,姐姐回家時也總說太子對多好多好,傅寶就覺得姐姐嫁的還是不錯的,太子側妃啊,將來太子登基當了皇上,姐姐至是一宮之主,多人求之不得的位子。可是現在,傅容了肅王妃,傅寶爲傅容歡喜的同時,忍不住替姐姐委屈,既然傅家有資格當王妃,太子爲何不娶姐姐當太子妃?姐姐那麼好,模樣都不輸於太子妃的……
一委屈,眼裡就轉了淚。
傅容也有親姐姐,所以理解傅寶心裡的複雜,握住手道:“阿寶別哭,我都懂的,你還肯爲我高興,我很知足了。有些事,咱們姑娘家無能爲力,只能事事往前看,努力把日子過好。”
“嗯,我知道,姐姐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傅寶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大概是不好意思吧,跟傅容說破心事後就跑了。
喬氏好奇地問兒:“你們姐倆悄悄嘀咕啥呢?”
傅容笑而不語。
喬氏點點腦袋,再次打聽兒在宮裡的形。
進了五月,天真正熱了起來。
自己待在屋裡時,傅容便怎麼涼快怎麼穿,慵懶地靠在榻上,薄紗下一雙修長若現。
梅香端著剛切好的瓜片走了進來,放好果盤後,困地在榻邊繡凳上落座,盯著傅容手裡的五線問:“姑娘這條長命縷是給誰編的?”
往年過端午,姑娘只需給小爺跟六姑娘編長命縷,今年的都已經送出去了,自己的也早就套在手腕上了,現在怎麼又編了,用的還是這麼多年老爺夫人送的最好的那些珠子?紅玉如火,白玉似冰……
“給我自己編的,反正閒著也沒事做。”傅容眼皮也沒擡,手裡繼續作,下朝梅香那邊歪了歪:“餵我一片,有點了。”
梅香撲哧笑了,用竹籤紮了一小片遞到傅容邊。
傅容張接,紅脣飽滿豔。
梅香莫名臉熱,不知爲何想到了那日肅王的冷漠言語,再看看姑娘被瓜片潤溼的越發人的脣,心裡一陣得意。自家姑娘這樣,在跟前伺候多年了還做不到視無睹,肅王一個大男人見了,能不心?
連續服侍傅容用了兩片,梅香退了出去。
傅容繼續串珠子,串好了,將長命縷套在手腕上,仰頭打量。
投了進來,照不到長榻,幾許散卻也讓五玉珠波流轉,跟姑娘白皙手腕相得益彰。
傅容心生不捨。
這是從小到大收集的最好的五顆珠子啊,真不想送他。
不過想到將來還能把徐晉那盒五珍珠哄回來,傅容便不介意了。
初五這日,天還沒大亮,昭寧宮派來的馬車便到了景侯府門前。
跟車過來的小宮笑著對傅容道:“姑娘,皇上跟幾位娘娘已經到城外了,娘娘心疼姑娘,沒讓姑娘起大早,否則是等前面侍衛儀仗出城都要等一兩個時辰呢,現在城門那裡不堵了,姑娘直接到河邊跟娘娘匯合便可。”
“娘娘真好。”這份,比什麼珍貴珠寶還讓傅容心暖。
小宮點頭,一路上跟傅容說了許多淑妃的好。
慢慢的,前面有人語喧譁傳了過來。
不用看也知道,定河就在前面了,中間馬車又停了一次,侍衛檢查腰牌後才放行。
“姑娘,下車吧。”
小宮先下去,跟梅香一起站在車前接。
傅容正正帷帽,慢慢下了車。
定河邊上,一艘艘畫舫並排停靠,富麗堂皇,氣勢巍峨。
小宮在前面帶路,傅容隨意打量那些畫舫,看著看著,目一凝。
中間那艘最氣派的畫舫當然是嘉和帝跟皇后的,左右兩側各有一艘略小些的,許嘉就站在左側那艘畫舫前,河風吹他袍,他巋然不,如青松守衛船上的人。
不用說,徐晉肯定也在船上。
傅容悄悄轉了轉手腕上的長命縷。
好像,有四個月沒跟徐晉照過面了吧?
“姑娘慢些走。”上了船,到了通往二層雅閣的樓梯前,小宮轉,輕聲囑咐道。
傅容頷首,取下帷帽遞給梅香,擡手理理鬢髮,一步一步踏了上去。
木板階,腳步再輕也會發出聲音,一聲一聲的,不急不緩。
淑妃笑著看向坐在一旁的兒子。
徐晉側頭,遙水面,彷彿對即將上來的未婚妻毫無興趣。
“見過娘娘,又讓您費心了。”
有白影走到邊上,有悉的聲音傳耳中。
徐晉心頭一跳。
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糖醋魚。
去年在清風閣頂樓,在口中嘗過的,酸甜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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