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後之路

先是齊竺落水，再是樑通大膽訴，之前遊湖的輕鬆氣氛再無，傅宸命船伕回岸。

烏篷船靠岸，眼看樑通還想跟他們回山上，傅宸繃著臉趕人：“你先回去。”跟妹妹說了那種話，竟然還敢留下來，那讓妹妹如何出門遊玩？

樑通懂這個道理，他就是捨不得，半山腰，沒底氣地道：“我送你們上山吧，路遠……”

“不必，趁早走，天黑前還能進城。”傅宸纔不用他幫忙送妹妹。

師弟油鹽不進，樑通不捨地看向躲在傅容後的心上人，等了等沒人留他，只好告辭。

樑映芳做了虧心事，怕留下來被傅容打，也灰溜溜笑嘻嘻跟哥哥走了。傻哥哥那番告白也聽到了，以對宛姐姐的瞭解，人家沒甩哥哥一掌，那就是心了。

他們喜氣洋洋，傅家兄妹四人各懷心思回了別院。

喬氏見了兩人，好奇問道：“映芳他們呢？”

傅宸怕傅宛尷尬，早就備好了藉口：“樑家突然派人喊他們回去，多半是有要事吧，不過聽傳話人的意思，也不是大事，母親不必擔心。”

喬氏點點頭，問兄妹幾個玩得如何，得知齊竺因傅容慌手慌腳不小心落水，當即數落了傅容一頓，又命巧杏趕準備禮這就去齊家別院走一趟。

大戶人家講究名聲，輕易不會因一點小事翻臉鬧僵，傅容料定齊策兄妹也不會對長輩說出實，兩家面子活還是要走的，便沒有知會母親，反正父母早對齊家有了芥。

乖乖閉門思過，晚飯時纔出來。

夏日天長，傍晚納涼最好。飯後傅宛回了屋，傅容跟傅宣陪喬氏在院子裡散步。

“也不知道你們爹爹現在在做什麼。”喬氏眺山下，輕輕地道。今日休沐，丈夫原打算陪他們來的，不巧有人相請不開。

“哄弟弟呢吧。”傅容笑著回道，自家爹爹就是天下第一好男人，傅容無比相信他。

喬氏也信丈夫，不過閒著無聊隨便提了一句。轉個彎，仰頭看天邊的霞雲，趕巧一道霞照亮了山頂一檐角，不由奇道：“那裡也是寺院吧？位置真好，看著就是大吉之地。”

傅容翹首去，目復雜。

其實那是郡王府在此的別院，整座嵐山均歸竹林寺所有，除了郡王府，再無人能在山上佔一地，最多有個常住的客房而已。

“不是寺院吧，剛剛我見那邊冒炊煙，竹林寺伙房並不在那邊啊。”一個小丫鬟機靈地道。

傅容心跳一滯，難道郡王府有人來了？復又莞爾，徐家主子們沒來，照看莊子的下人也要開火的，再說，來了又如何？現在的是傅家養的兒，不是徐家媳婦，就算見到郡王妃，也不必低聲下氣，有所忌憚。

至於徐宴，兩人前世初遇是在年後的元宵節上，應該不會提前吧？

因明日要早起聽經，這晚一家子都歇得特別早，傅容照舊練了兩刻鐘功，沐浴過後靠在躺椅上歇著。蘭香坐在後面幫絞發，快結束時歪頭看看傅容，見眼睛睜著，這才小聲問：“姑娘今晚看書還是練字？”

看看書或寫寫字，是傅容學功後新養的習慣，留著打發晾乾頭髮那點閒暇。

山中幽靜，窗外竹影婆娑，傅容起披上外衫，看看窗邊的紅木桌：“練會兒字吧。”

一旁梅香立即上前鋪紙研墨。

傅容起興練字，倒不是想當才，惟求字跡能眼，日後需要在外人面前寫字時能得點客套讚許。前世郡王妃以孝順爲名要抄經書，總拿字醜爲由命重寫，寫不完就不許出來，傅容鬧了兩次就老實了，憋著氣苦練，早早堵住郡王妃的，讓就算看不上，也無法昧著良心指責，也多虧這個，傅容的字進頗多，重新練省了不功夫。

素手執筆，漆黑的墨落到淡黃的宣紙上，微響反襯屋中寧靜。

白日裡對齊家兄妹的憤怒，對姐姐未來的擔憂，都在一筆一劃裡慢慢沉了下去。

描完一篇小楷，頭髮徹底幹了。

傅容放下筆，懶腰，洗過手後鑽進了紗帳。

或許是日有所思，這晚傅容夢到了徐晏，夢到了跟徐晏的初遇。

花燈璀璨，掛滿了整整一條街，在父兄的看護下站在一個攤子前猜燈謎，絞盡腦時忽然察覺有人在看，歪頭看過去，對上和燈裡徐晏怔怔的面龐。那會兒傅容已經認出他了，所以沒有生氣，只朝他笑了笑，轉而繼續猜燈謎。

徐晏上前跟父兄打招呼，規規矩矩喊了聲“世子”。

後來喊他相公，喊他雲升……

半夢半醒間，傅容睜開了眼睛。

紗帳裡漆黑一片。

傅容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輩子，還是不要再見徐晏了。

傅容怕徐晏再次喜歡上，雖沒有癡于徐晏，徐晏對好，傅容也不想再惹徐晏傷心。註定不會再嫁給他，那麼不如從來沒有相遇，有的路要走，他也該找個真正適合他的姑娘，一個讓他母親妹妹滿意的賢妻。

~

“琴香手真巧啊，姑娘這樣打扮跟觀音娘娘似的。”傅容好花鈿轉過來，蘭香驚豔地道。

傅容嗔：“我有那麼老嗎？”

說著又瞄了一眼鏡子。

花鈿張揚，來竹林寺還心打扮有些不敬，琴香就做了一個類似觀音像額間痣的花鈿給，水滴狀的。因是紅，依然有些豔，但傅容會打扮啊，今兒個特意穿了素淨的白，渾上下只有發間一朵白玉珠花，連耳環都沒戴，安安靜靜坐著時，連傅容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了。

正臭呢，梅香在外頭催道：“姑娘好了嗎？夫人跟二姑娘六姑娘都在門口等著了！”

傅容趕往外走。

到了門口，故意放慢步子，沒有像往常那樣同母親撒，而是忍笑裝出一副嫺靜樣，怕眼裡笑意藏不住，垂了眼簾。

喬氏看呆了，的兒該不會真被天宮裡的王母娘娘看中，要飛走了吧？

倒是傅宛聽傅容提起過會這樣打扮，驚豔過後笑著拉住妹妹的手，“濃濃這樣好……你笑什麼啊，一笑就餡兒了，真是片刻都扮不了乖！”

傅容就是忍不住啊，外人誇會假裝矜持，悉的親人誇，總想笑。

喬氏又放心又無奈地瞪一眼，“走吧，今日是淨儉大師講經，咱們別遲了。”

高僧們講經也各有風格，這位淨儉大師面慈音和，講解佛理通俗易懂，眷們都喜歡聽他開壇，有不都會特意提前打聽清楚，得知到淨儉大師開壇纔過來。

母四人在傅宸的陪伴下不緩不急地朝講經院走去。

走到半路遇上從另一條路過來的齊家一行人。

“老太太，齊夫人，昨兒個我得知阿竺落水時天已晚，沒能親自領著濃濃過去賠禮，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阿竺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喬氏快步迎上去，握著齊竺的手上下打量，又回頭訓傅容：“還不過來給阿竺賠罪？”

傅容上前，不安又愧疚地著齊竺：“阿竺你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我昨晚都沒睡好覺，生怕你病了。”敢打姐姐的主意，傅容對齊竺再無好，樂得氣。

齊竺笑著搖頭：“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濃濃別自責，是我自己沒站穩呢。”

袖子裡的手卻攥得。

旁人都被傅容騙了，只有清楚，傅容分明是故意撞上的！就算傅容看出的心思又怎樣，都收手了，何必再來欺負？

看著傅容白玉般細膩的臉龐，齊竺在心裡連續罵了三次老天爺不長眼，爲何沒……

“好了，散場後再聊，咱們先進去吧。”齊老太太誠心向佛，含笑打斷了兩對母的客套，目在傅家三姐妹上轉一圈，看到傅宛時有些憾。自壽宴之後，自家相邀喬氏拒了兩次，可見是沒有結親的意思，不過當看見傅容，還是由衷讚道：“濃濃這扮相好，像一座小觀音！”

傅容掩脣笑：“老太太真會哄人，我是觀音，那您豈不是王母娘娘？”

小姑娘的招人稀罕，齊老太太想把傅容到邊陪著，傅容卻沒領會般退到母親後。

齊老太太只好打消念頭，打頭走了。

傅容習慣地看向齊策。

齊策正好也在看，目相對，他輕輕笑了，俊臉龐在晨裡越發神采非凡。

傅容微怔，他怎麼沒生氣，昨天在水裡還瞪……

還沒反應過來，齊策已經朝前走了。

傅容猜不這人到底在想什麼，索不再費心。反正姐姐跟樑通的好事近了，以姐姐的脾氣往後輕易不會出門的，再也不用怕齊策搗鬼。

“雲升，你怎麼在這兒？”

就在傅容準備收回視線時，忽見齊策大步上前，同對面一個錦袍年寒暄，那年被齊老太太齊夫人擋了形，傅容又比較靠後，只能瞧見一片角。

但齊策的稱呼，足以讓傅容猜到年的份。

畢竟是三年的枕邊人，此時遇見得毫無準備，傅容突然有些心。

聽見徐晏用溫和清潤的聲音同幾位長輩見禮，說他是來陪母親聽經的，聽見齊竺用比平時更的聲音喊他世子哥哥，徐晏隨意應了聲，轉而請眷們先進講經院，又邀齊策齊簡還有自家哥哥去附近涼亭小坐。

母親領著妹妹往前走了。

閉上眼睛再睜開，傅容目不斜視，從容地跟姐姐並肩而行。

什麼？

就當陌生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