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含釧都奔波於宅子、善葯堂、東郊集市來來回回,先去東郊集市食材,再去善葯堂拿新葯,接著回宅子熬藥,喂小雙兒服藥,跟著就是研製菜譜,做菜試菜。
含釧將賈老闆送的那隻蹄髈切小塊小塊的,每天拿兩小塊兒,涼水井出水浮沫,再換清水,加小粒冰糖、枸杞、鮮杏仁,放在紫砂小盅鍋裡熬上兩個時辰,扶著小雙兒喝下。
杏仁豬蹄湯,清肺養氣,溫補靜養,最為合適不過。
其實做冰糖雪梨盅,也有同等效用,可含釧過不去冰糖雪梨那道坎。
一想起冰糖雪梨,口就生疼。
疼得舒氣丸都緩解不了。
老人說,上刀疤樣式的胎記,就說明上輩子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若是生出來時脖子上有紅印,那上輩子就是被勒死的。
總而言之,這輩子上有奇奇怪怪胎記的人,上輩子都不得好死。
含釧聽了後,私心覺得徐慨和冰糖雪梨,應該是上輩子的胎記。
單是想一想這兩樣,心悸的病都會犯。
還好這世上,不是隻有冰糖雪梨一樣東西能清肺解咳。
就像這世上,不僅隻有徐慨一個男人一樣。
一連熬了四五日的葯,宅子裡充斥著苦哈哈的味道。
含釧瘦了一圈兒,用小手指和大拇指就能環住自己的手腕,沐浴時兩側,能清晰地到幾長長的肋骨。
實在是太累了。
可這又累又快樂。
宅子是自己的,銀子是自己的,日子是自己的。
想怎麼過就怎麼過,無比快活,累點又算得了什麼?
許是胡太醫的方子開得好,或是善葯堂的藥材療效佳,也許是含釧的杏仁豬蹄湯有奇效。
三管齊下,小雙兒竟一天比一天更好起來,燒也漸漸退了下去,一清醒就拉住含釧的手一邊道謝一邊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吃了一次含釧做的小炒黃牛後,小雙兒撕心裂肺的眼淚變了喜極而泣的淚水。
「老家的大娘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小雙兒靠坐在床榻邊上,淚眼婆娑中滿心滿眼儘是那碟香味俱全的小炒黃牛,「原來兒的福氣,就應在這了!謝娘子買下兒!謝娘子給兒吃!兒好了必定多多出力,能扛五十斤米,絕不懶扛三十斤!」
含釧私心裡覺得,吃到小炒黃牛的小雙兒對的激之,突然變得如此溢於言表如此熱烈富
也不知是在謝,還是謝小炒黃牛
期間,胡太醫獨自上門來複診,捋了捋鬍鬚,指間把在小雙兒的脈上,眼神卻似乎在上下打量含釧。
先問了問小雙兒近況,七拐八拐之後便將話題扯到了含釧上,「聽白師傅說,賀娘子是山東青州人?」
含釧點了點頭,把話題拉扯了回來,「雙兒有好些嗎?我發覺,夜裡不怎麼咳嗽了?」
胡太醫囫圇點點頭,「好些好些,脈象穩了許多」
又把話題扯往別,「家裡沒人了嗎?怎麼放歸回來還留在北京城?放歸前可曾與青州家中有過聯絡?在宮中可曾給家中寫過書信?」
怎麼跟盤查戶籍似的
含釧心頭一。
莫不是胡文和發現了家人的蛛馬跡?要把遣送回青州?
那拚死拚活在北京城裡買這麼個宅子是為了什麼?
將五歲的狠心賣宮闈深巷的家人,宮近十年從未託人給帶過一針一線的家人,能是省油的燈?
燭火的燈花了,看在含釧眼裡,是自立門戶、一人吃飽全家不的好願景,破滅了。
含釧警惕地組織言辭,「在宮中也往原先的地址寫過信的,隻是從未有過回信。放歸時,京兆尹與佈政使司都是排探訪過的。」
「您知道的,胡大人謹慎,事細心,兒的出宮覈查就是經的胡大人手,若有問題,豈不是指摘胡大人做得不細不實不詳?當初胡大人對兒多有照料,想來也是顧慮兒在京無依無靠的善心之舉吧。」
含釧果斷地將鍋甩給了胡文和。
聽在胡太醫耳朵裡卻變——「兒的出宮覈查就是經的胡大人手胡大人對兒多有照料」
其他句子直接省略,老頭兒隻能聽見核心語句。
老頭兒手上抖了抖。
合著這兩人還是舊相識,淵源頗深了?
胡太醫癟了癟白髮須,這事兒可有些難辦了。
必須快刀斬麻,揮劍斷!
老頭兒心裡的千變萬化,含釧分毫不知。
含釧正如火如荼地推進「時鮮」食肆的掛牌營業。
又過了三四日,小雙兒生龍活虎起來,積極主,眼裡有活兒,手上有事兒。
幫著含釧打井水、除雪除草、收拾料理屋子,作麻利乾淨,力氣賊大!
含釧是膳房「練家子」出,在姑娘裡比力氣,可從來沒怕過誰。
但當含釧看到小雙兒輕而易舉地抬起舂米的石臼後,不心中嘆。
山外青山樓外樓,一山更比一山高。
這石臼有五六十斤吧?
含釧都害怕石臼把小雙兒崽兒似的細瘦胳膊碾碎!
多了小雙兒,宅子裡的事兒便輕鬆了許多。
含釧手上還剩五兩銀子,給小雙兒請診抓藥花費了一兩七錢銀子,這還是短了胡太醫的出診費和善葯堂碾葯勞工費的結果。
含釧要在五兩銀子的範疇,置辦碗筷、木桌、椅凳翻新牆麵、地板還要買食材、調料、鍋碗瓢盆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的任務。
臘月八日,臘八節。
這是白爺爺圈定的日子。
說是若錯過這個開業的日子,含釧的食肆生意必定一蹶不振、賺的比花的多,最後走向倒閉的深淵。
嘿,在宮裡頭,含釧還沒發現這小老頭兒竟如此迷信。
臘八,含釧起了個大早,翻出小食攤車,帶上小雙兒,重新踏上了寬街的征程。
「時鮮」小攤兒一現,拿著玉麵尖兒吃著的張三郎瞬間出現在含釧側,語氣哀婉,充滿了對負心小娘子的控訴。
「你還知道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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