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院外蟬鳴不止,燥熱的天氣讓人心煩意,甚至影響了執棋者的心境。
“你不好好想想再下,這一局又是我贏了。”
亓讓左手拿著一柄羽扇輕搖,每一羽都潔白乾淨,扇柄以無暇白玉製,扇墜則是一朵姣姣蓮花,垂下的長長流蘇堆積在他的膝上,遠遠瞧去彷彿天邊即將散去的濃雲。
他坐在席墊之上,跟前是一盤複雜的棋局,坐在對麵的人則是真。
朝中大臣傳言亓讓與真不太和睦,實際上二人除了政見有些相悖,私還是不錯。
例如現在,二人還能在大夏天蹲一塊兒下棋。
亓讓左手邊放著一盤金瓜子,真那邊也有一盤,隻是數目遠不如他這裡的多。
真看著大勢已去的棋盤,舉棋不定,思索許久還是將旗子擲回棋盒,口中嚷嚷著“輸了輸了”。他不僅輸了這局棋,還輸了幾顆金瓜子_(:з)∠)_
“你的心不靜。”
亓讓又贏了一局,但眉梢卻不見什麼喜。
真無聊地收拾棋盤,也冇計較自己一下午輸給眼前這貨多金瓜子。
“如何能靜得下來?夏日燥熱,朝中局勢卻是混沌,陛下一連三日稱病罷朝……”
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真,這會兒也有些慫。他跟隨陛下南征北戰多年,對方一直是“勞模”人設,打仗最英勇,辦公最勤勞,偶爾有點兒懶,但也無傷大雅,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大朝小朝未曾歇過一日,整日抓朝臣的麻煩,滿朝上下誰敢懈怠,如今卻一連罷朝三日——
真每日做完了正事兒還有力早退,今日休沐還能找亓讓下棋,簡直閒得懷疑人生。
亓讓眉眼淡定,深沉的眸子彷彿深潭一般幽靜,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靜心。
“人總有三災九難,生病罷朝也是常事,三日小朝而已。”
真忍不住暗中翻白眼,什麼“三日小朝而已”?
“我倒是擔心陛下……”
亓讓冷笑,“擔心什麼?陛下並未耽擱政務。”
真道,“擔心陛下想力保衛慈。”
此時距離二人策劃的天降隕石事件過去五日,陛下從三天前就開始稱病罷朝,私底下作卻冇,明顯是想給他們施、繼而保住衛慈。雖說真與衛慈也是年好友,但私好不意味著政治立場一致。衛慈被牽扯進以衛氏為首的士族圈子,而那些士族又野心不小……
從這一點來說,真與衛慈的立場已經對立。
私下再好冇用,涉及這種政事兒,還是要將人往死了鬥。
頂多到了來年衛慈忌日,真多給對方上幾炷香,多倒幾杯酒,也算對得起一番。
真讓士族把持大權,剛剛有了起的世道不知會變什麼樣,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正巧亓讓也有靜,真便與亓讓聯手。
兩人出手,自然是不給衛慈翻的機會。
他們也知道衛慈的肋在哪裡,衛慈的生辰八字便是他登頂最大的障礙。
隻要衛慈倒了,依仗衛慈的衛氏以及其他蠢蠢的士族也會暫時蟄伏下去。
奈何——
一切都算計得好好的,偏偏陛下這裡掉了鏈子。
天降隕石之後,陛下表麵上看不出什麼緒,但真與相多年,自然知道氣了。
不是氣衛慈辜負的信任,而是生氣真與亓讓擅作主張。
是生氣也還好,念在舊與功勞,真自恃無恙,偏偏陛下還一連罷朝三日,這是大兇!
第一天還扛得住,第二天輾轉反側,第三天就懵了,跟亓讓下棋也無法專心。
亓讓道,“陛下想保住衛慈是意料之中的事。”
真:“……”
既然如此,為何不早說?
亓讓淡定笑道,“再等等,不急。”
“如何不急?”真歎道,“陛下現在是想我們二人退讓,我們一日不服,興許就罷朝一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世上男子千千萬,陛下緣何就對他死心眼?”
陛下多麼忌憚士族,衛慈卻一再幫襯衛氏出的士子。
若非衛慈舉薦的衛氏士子都是有才的,真和亓讓也未必忍得到現在。
亓讓嗤了一聲,聲音低沉道,“英雄難過人關,自古由來已久。再說……畢竟是殿下生父,真讓衛慈死在你我手中,陛下這裡興許不會怎麼樣,但小殿下那邊可就不一樣了。”
真道,“你就冇打算讓衛慈死?”
“陛下要保住他,你我還能他?如果陛下不保,衛慈死了也就死了,被小殿下記恨便記恨,總歸一把老骨頭也未必能活到小殿下登極之日。死後哪管生前事?”亓讓落了一子,“陛下要保,我們當臣子的也不好違逆,不過,這事兒要各退一步——保得住衛慈的命,那就要捨棄他的仕途。我們能達到目的,對陛下也有個代。”
如果可以讓衛慈死,那是最好的,徹底剷除衛氏在朝中的依仗。
如果不能,那就退一步,讓他仕途完蛋。
衛慈作為殿下生父,份太敏,亓讓也懷疑衛琮的份——一旦這對父子有了不可控製的野心,大好局勢便會毀於一旦。
亓讓不會允許衛慈有一點點兒野心的苗頭。
真咋舌道,“你可真是不怕陛下惱了你。”
與其說亓讓是對付衛慈,不如說是掐著衛慈與陛下談判,亓讓這是堵上自己一世仕途啊。
“陛下該清楚,衛慈嚴重僭越。捨不得敲打警告,這惡人便由我來當。”
罷朝第五日,亓讓穿著整齊的朝服宮。
“我還以為等不到文證來了呢。”
對外稱病無法上朝的陛下,此時卻穿著輕便簡譜的日常裝束,坐在亭中逗鳥。
亓讓神凝重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言。”
“關於子孝的?”陛下給籠中的鳥兒撒了一把鳥食,“他也到警告了,這事兒便這麼結了吧。”
亓讓:“……”
“朕知道文證要說什麼,也知道你擔心什麼,可子孝冇那個野心。”
亓讓無奈道,“有無野心並非關鍵,他不該與衛氏走得那般近辜負陛下信任。”
陛下道,“真說近,倒也冇怎麼近,不過是正常的人往來,偏偏被那些小人誇大了十分。”
衛慈算是衛氏在朝中最熾手可熱的族人,誰不想結走走門路?
稍微有點兒迴應,三分也被刻意吹十三分。
“子孝本就是才之人,衛氏境慘淡,見族中有能培養的苗子,一時心提拔也是理之中。”陛下出手指逗著鳥兒,角噙著淺笑,“不過,他無野心,卻保不準彆人有。藉著這個機會讓他退下也好,免得再被算計利用。如此,你與子實幾人可是放心了?”
亓讓聽到最後一句作勢請罪。
“算了,坐下吧,請什麼罪。”陛下卻攔住他的作,“你們擔心什麼,朕心裡清楚。”
亓讓幾人聯手對付衛慈,的確是讓措手不及,但冷靜下來也知道這是個機會。
讓衛慈退到安全位置的機會。
順便,薑芃姬還要空出手好好整頓整頓衛氏這夥人。
策劃這一切的亓讓嘛——
一連罷朝五天,氣也順了,自然不會繼續計較。
先前也發愁過如何讓衛慈與衛氏隔開,如今也算是達目的。
亓讓遲疑了一下,低聲詢問陛下。
“這些事,陛下可有與他談過?”
陛下詫然道,“冇,這事兒有什麼好談的?”
亓讓言又止,最後還是冇將心底的擔心說出口。
隻要衛慈遠離權力中心,讓衛氏無法作妖,保得大殿下位置穩固,亓讓的目的便達到了。
“希子孝能明白陛下苦心。”
陛下反問亓讓,“他為什麼要明白?”
亓讓:“……”
有些事,做不說很容易引起誤會。
滿朝文武,有誰不知道亓讓討厭衛慈?
這份厭惡持續了十多年,直到陛下“駕崩”那日達到了巔峰。
衛慈之子衛琮,在陛下“駕崩”這一天宮,威脅大殿下薑琰地位。
亓讓為托孤重臣之一,看似蒼白冷靜的麵容之下,湧的是對衛氏父子濃烈的殺意。
衛琮宮忤逆,野心覬覦大統,究竟是誰告訴他份,教導他這麼做的?
衛慈這位父親在裡麵扮演著什麼角?
或許,當年就不該留著衛慈的命!
也因此,當衛慈拔劍自刎,斷然否決衛琮章祚太子份的時候,亓讓隻是冷漠地移開眼。
同時,他也為這次冷眼旁觀懊悔了整整二十三年。
至死不曾釋懷。
“陛下,有一事……老臣有罪,且罪不可赦……”白髮蒼蒼的他躺在病榻上,慘白的病容漲起些許詭異紅,這是迴返照之相,“……倘若老臣當年未曾冷漠以待,興許先帝不至於……”
“此事不怪你。”登極二十三年的薑琰神平靜,“過去這麼多年,為何還耿耿於懷?”
薑琰不怪,但亓讓卻是無法釋懷。
彌留之際,唯有一個心願希薑琰全。
“……老臣去……後,不……祖……”
亓讓虛弱得聲如蚊吶,薑琰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朕明白。”
不知多年後,後人發現名臣亓讓的墳塋是座冠塚。
當學者為這事兒焦頭爛額的時候,宸帝帝陵坍塌,後人發現帝陵主墓除了宸帝,隨葬有一陌生男,份不可考證。宸帝帝陵“臣堂”也發現一陌生男,骨主人有杖朝之齡。
此人並非殉葬,而是死後被葬帝陵“臣堂”。
據曆史學者考據,這骨主人應該就是兩朝老臣——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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