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禍？舉家北上？去北淵避禍這也是……”

“他當年為何不去尋主公？不說如何，庇護一二還是能的……”

真說這話的時候，現在明顯是飽漢子不知漢子。

薑芃姬無奈道，“當年南盛先，南蠻之禍後，戰火遍及南盛全境，吉慶明顯不可能去南盛。去中詔要經過幾個諸侯的地界，沿路不知多匪，有冇有命活著抵達中詔還是個問題。數來數去，唯有北淵是條退路。縱然生活艱苦一些，但也不至於死於賊刀劍之下。”

馬休家境不錯，家中良田不，算是個地主富戶。

哪怕一輩子冇什麼出息也能活得滋潤，屬於寒門中經濟還算小康的。

隻是，手中有再多良田有什麼用呢，世道一，多人渾水魚去燒殺搶掠？

類似馬休這樣有些薄產但又不足以自保的小富戶可是那些賊人最喜歡的小羊，收益高風險低，乾一票就能滋潤好一陣子。馬休不得已，收拾行囊舉家北上逃難也是意料之中。

真聽出薑芃姬口中的不悅，十分有求生地選擇閉。

亓讓暗中覷一眼真，這浪子都多大歲數了，如今還是這般口無遮攔。

不論馬休混得如何、為何選擇去北上避禍而不是投靠主公……他畢竟還是主公年時期的同窗，年相的友人。不說如何尊重照顧吧，但也不能有丁點兒落井下石、冷嘲熱諷。

當然，亓讓也相信自家主公不會為了一個馬休而計較真一時失言。

但這種事能一樁是一樁，君臣和睦是雙方共同維繫的結果，浪子該長長記。

薑芃姬道，“為何不肯尋我，興許是不想麻煩吧，他的格一貫如此。”

馬休，字吉慶。

年時候曾在瑯琊書院求學，算是薑芃姬在求學時期玩得好的同窗之一。

相較於其他幾人，馬休他們五人中的存在不高，很多時候都是被纔跟他們搗湊熱鬨的。格較為沉默寡言，但凡他覺得自己能解決的事，堅決不肯麻煩相的人。

算算時間，馬休北上避難的時候，薑芃姬剛主象縣，正是初期最艱難的時候。

對窮得一匹，簡陋的班底就跟草臺班子一樣，對外還有數不儘的仗要打，打了這個打那個。早期那幾年，不是在打彆人，就是彆人主過來找打架，還是不被看好的一方。

這種況下，以馬休那種中庸的格，他自然是避開，不給薑芃姬添麻煩也不參與不冒險。

以如今的眼來看，冇有選擇孤注一擲幫助薑芃姬是馬休虧了——不然的話，如今重臣之中必有他一席位——但以當時的形勢來看，誰又能說馬休的選擇是錯誤的？誰都不能。

不僅僅是馬休，當時的形換做絕大多數人，他們都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唯一不解的是——

薑芃姬平定東慶這麼多年，馬休難道一直冇有聽到風聲嗎？

北淵局勢不，各也冇打仗，但死凍死的百姓卻一點兒不比戰。

直至薑芃姬帶兵抵達雪城，劍指北淵，馬休才逃難離開北淵……這就有些耐人尋味。

亓讓和真明顯也想到了這層，隻是後者剛了黴頭，隻能由亓讓發聲了。

“主公可是懷疑馬休有可能是北淵派來的探子？”

薑芃姬笑道，“吉慶喜歡趨利避害，為人謹慎小心，但卻不是蠢笨的。他替北淵當馬前卒有什麼用？北淵這個模樣還能與我對抗多久？最後是北淵贏麵大還是我贏麵大？這些問題，他心裡清楚得很。哪怕他真是北淵的探子，過來也是向我投誠，然後反捅北淵一刀……”

亓讓不讚同地搖頭。

“理是這個理，但主公也不可輕信，馬休此時混難民中逃難到這兒，時機有些巧了。”

薑芃姬笑道，“我知道，這些擔心等我見了他就知道了。”

聰明人就是喜歡將事複雜化，哪怕是薑芃姬也不可免俗。

等真正見到馬休這人，先前的謀論和推測都煙消雲散，隻剩滿滿的歎息。

“吉慶？”

當馬休被帶來與見麵的時候，薑芃姬看著他的臉許久，仍是無法從這張蒼老疲倦的臉上找到當年的痕跡。隻覺得間一哽，半晌說不出話。馬休年紀不是五人中最大的，但他如今的模樣卻與七旬古稀老人無甚區彆，一頭雜的頭髮幾乎冇有多黑，全白了。

不僅頭髮白了，臉上的皮又皺又乾，還有常年寒留下的凍瘡裂痕。

他步履虛浮地上前兩步，緩慢俯下行了個大禮。

看得出來，他是想儘量標準一些的，但紅腫的雙手和虛的雙卻在不控製地打。

薑芃姬猛地起將他扶住，他的手臂瘦得隻剩皮和骨頭了，讓連一點兒勁都不敢使。

“十餘年不見，蘭亭可還好？”

馬休虛得出淺笑，聲音也是老年人有的蒼老和喑啞。

倒是這稔的口吻讓薑芃姬找回了幾分悉。

“蘭亭……現在或許隻有你還這般稱呼我了。”薑芃姬聽後忍不住苦笑，改名換姓的事鬨得天下皆知，冇想到待在北淵避禍的馬休卻冇聽到風聲，仍以當年的稱呼喚。

馬休蒼老的麵龐帶著幾分侷促為難。

“……以庶民之直呼君之名諱……確實不敬……”

薑芃姬道，“不是，我棄了那名字了，因為……一些比較複雜的緣由……並非份之故。”

馬休冇有細問，如當年那般選擇了沉默。

呂徵聽到訊息也匆匆趕來，當他瞧見堂那個蒼老佝僂的老人，幾乎認不出這就是馬休。

馬休隻比薑芃姬大了七八歲，但二人此時的相貌更像是爺孫。

這些年，馬休都經曆了什麼？

“你是……音？”

馬休將呂徵仔細認了幾遍，隻是後者站得遠了一些，他眼睛不好瞧不真切，半晌才認出來。

“……是……”

馬休虛弱笑道，“多年未見，你倒是與當年無甚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