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頓堪比慶功宴的富午餐，幾個人的稱呼也從“老板”逐一改到“老叔”。趙世榮帶著微醺的醉意，用力地拍著禾薇的小肩膀，邊打酒嗝邊說：“小禾啊，呃，下回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只管找我，呃，你老趙叔我雖說破產了，可人脈還是杠杠的，呃，你不用，呃，不用和我客氣撒……”

    禾薇的小板，被他拍得差點沒散架，最後還是陶德福出馬，讓倆夥計把趙世榮架上車，把他送回了家。

    禾薇跟著陶德福回到毓繡閣，其他繡工、夥計都各司其職去了，因為剛來店裡，還沒什麼活分派給，索厚著臉皮跟著陶德福來到他辦公室，蹭他的好茶喝。

    陶德福對也大方，直接拿出珍藏多年的極品普洱，沖泡後，給斟了一杯，隨口說了袁老板想要一副觀音像的事，沒說人指名要繡，而是說：“趙芙蓉和於雅君，因為一直在店裡繡，手頭存了不活，袁老板這事，是臨時冒出來的，說起來也是我朋友，朋友所托，我自然是想給他最好的，你的繡技，比倆都勝上一籌，你要覺得行，這觀音像的事，我就托付給你了。”

    禾薇很高興開工第一天就有生意上門，忙說：“行的，陶叔您看著安排。就是有個事，我想和您打個商量。”

    禾薇想問的是能否把繡活帶回家去做。除了雙休日，白天都要上課，傍晚放學還要留下來育鍛煉，本沒時間來毓繡閣。而既然瞞著家裡，雙休日也總不好老往外跑。萬一被問起，又該頭疼找借口了。

    “這個沒問題。”陶德福一口就應允了，“只要注意點，別把繡品搞髒了，不過我想這一點你肯定懂的。”

    禾薇點點頭，見這問題解決，愜意地品起杯中的佳茗。

    既然要帶回家去繡，陶德福喊來周安，讓他把觀音像可能要用到的針線、布料全都理出來，裝在一個無紡布袋裡，方便禾薇提回去。

    兩杯好茶下肚，禾薇也不好意思繼續蹭下去了，臨走前，對陶德福說：“陶叔，這副觀音像算是我送給店裡的，您就不要給我算錢了。”

    陶德福聽得一陣訝異：“小禾，你這是……”

    “您和毓繡閣對我這般照顧，我正想著繡點什麼送給店裡，既然有客人要觀音像，也省得我另外想繡樣了。繡屏的修補費，陶叔不讓我客氣，同樣的，這事也請陶叔別和我客氣，就這麼說定了。東西我提走，繡好了或是有什麼其他問題，我會再來店裡的。”

    說完，禾薇朝陶德福晃了晃手裡的無紡布袋，轉出了毓繡閣的大門。

    “嘿！這丫頭……”

    陶德福聽得一愣一愣的，等會過意，哪裡還瞧得見禾薇的影？忍不住失笑：“這小丫頭有意思啊，別看年紀這麼小，待人事絕對有一套！”

    禾薇把繡活帶回家後，當然沒敢當著家人的面做，只是放在晚上，做瑜伽之前繡上一個小時。時間過長，也怕影響視力。

    禾曦冬吃過晚飯後都要出攤，不到十一點基本不會回來，除非天下雨。

    禾薇平時都會陪禾母看會兒黃金檔的鄉土皂劇，一過八點半，就自覺起洗漱。洗漱完畢回到自個兒的小隔間，去校服，換上禾母自己做的棉布睡，練一會兒瑜伽然後睡覺。作息時間規律地能和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媲。

    如今有了繡活，的作息稍有了改變。

    禾曦冬出門後，也和父母說了聲，便窩回了自己房間，還小心翼翼地扣上銷。

    禾父禾母當是在學習，畢竟，升上初中以後，進步斐然的績，是大夥兒有目共睹的，都自覺放輕手腳，盡量不去打擾。

    而等禾曦冬回來時，基本已經練完瑜伽上床睡著了。

    這樣富有規律的日子，一晃就過到了月底。

    觀音手繡圖，也已完了三分之一。

    十一月三號、四號，學校組織秋遊。

    明江中學有個不文的慣例，那就是每屆的初三生，都能組織一次兩日遊的采風活。但是為了確保學生的安全，全年級所有老師都要分派到各個班級隨行。

    托初三生的福，初一、初二的學生，在結束三號這天的秋遊活後，還能在四號休息一天。

    而沒參加秋遊的禾薇，就憑空多出了兩天休息天。

    禾曦冬早幾天就在問，要不要去哪裡玩，他帶去。

    禾薇躊躇了。

    倒是想出去走走，穿來這個世界後，還沒怎麼出去過，就在幾條街巷間從陌生穿梭到悉。

    可又想抓時間把手頭的觀音像繡完工，正糾結呢，禾父老家托人來家廠找他們，得知倆口子已經不在家廠幹了，輾轉找到江濱小區，說是禾今年生日做大壽，讓他們一家子回去吃生日飯。

    老一輩過生日一向過農曆，禾的農曆生日是十月初一，換算今年的曆，正好是十一月四號。

    得！這下用不著糾結了，全家都要回禾家埠老家。

    禾家埠雖說也隸屬大清市，但離清市還是有點距離的，坐中至要一個半小時，還不包括上下中後的公車程。

    是以，十一月四日中午的生日飯，他們一家最遲三號中午就得過去。做人子的，總不好和一般親戚一樣，踩著飯點到吧，總得提前幫忙幹點活不是？

    “可今年不是才六十七嗎？怎麼就要做大壽了？”禾曦冬百思不解。

    禾母神懨懨地說：“說是今年以來，你一直這裡痛那裡酸，老念著撐不到七十歲，你大伯幾個索順了的意，今年就給把大壽做了……”

    “這也太扯了吧！”禾曦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還有人這麼咒自己的嗎？這要是七十歲撐到了呢？是不是還得再辦一次？”

    “都提前辦過了幹啥還要再辦一次？”禾母滿臉不解。

    禾曦冬聳聳肩：“高興呀！！原以為撐不到的結果撐到了是不是該大辦一場慶祝一下？”

    禾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引得禾父直瞪他們兄妹倆。

    “你幹啥瞪孩子們，冬子的話又不是沒道理，沒準兒你阿姆就是這麼想的……”禾母沒好氣地接道，末了又問：“你說咱們家送多禮金合適？”

    不怪禾母這麼問，實因禾父在老禾家的地位有些尷尬。雖說是禾親生的兒子，可禾連著五年生了三個兒子，並沒有多疼這個生產時痛了一整晚的小兒子。

    禾父在十三歲那年，跟著禾爺爺的堂弟來城裡學手藝，那位膝下無子無，有點把他當過繼兒子看待的意思。而當時老禾家的日子也的確不好過，禾對此既沒明著贊，但也沒說反對，還收了對方送的過繼禮，從某種定義上說，算是變相認可了過繼這一事實。

    哪知，禾父到城裡不到三年，待他如親生子的堂叔肺癌過世了，傷心過度的堂嬸，不到半年也跟著去了。當時，他的木活已經學出了師，並經堂叔的請托幫忙，進了當時有“鐵飯碗”著稱的家廠。

    辦完堂叔堂嬸的後事，禾爺爺、禾把他找回了家，說是日後仍是老禾家的人，別往外說什麼過繼不過繼的。就這樣，禾父在離家三年後，又回歸了禾家，可覺上，總覺得多了層隔閡。

    再加上老家的兩個哥哥，早年下海做生意，算是村裡最早發家致富的一批，聚在一起時，言談間總有幾分嫌他窮的意思，逢年過節提著手禮回去時，也總會被借機奚落一頓。漸漸的，他們一家回去的次數就了，如今也就清明、除夕提點節禮回去上上墳、拜拜年。

    “隨個大流就行了。”禾父沉默片刻後，抬頭接道。

    “上回公爹做壽，隨村裡的大流送了六百六十塊，你大哥大嫂那些話難聽的，我到這會兒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禾母自嘲地扯扯角，起進廚房張羅晚飯。

    禾薇生怕禾母背著他們抹眼淚，忙跟進去幫忙。

    說是幫忙，無非就是洗幾株小白菜。禾母是絕對不讓砧板的，為啥？砧板上有菜刀啊。

    “媽，爸說隨大流就隨大流嘛，管別人那麼多做什麼。橫豎就是吃頓飯，吃完就回來了，臉難看、上難聽都和咱們沒關系，咱又不求他們什麼。”

    禾薇邊洗菜邊勸禾母。

    禾母正從鹽缸裡拿醃著的鯧魚，這還是禾父昨天從碼頭回來時路過漁場問一人買的，除了這條斤把重的大鯧魚，還有兩只梭子蟹，昨兒晚上清蒸後一家人分吃掉了。

    自從禾薇出院後，倆口子在飲食方面開始注重起來了。節省歸節省，該給倆孩子補的，也不敢落下了。畢竟是生長發育期，要真患上了營養不良、貧缺鈣的疾病，日後想再養回來可不止是幾條魚、幾塊能解決的問題了。

    聽兒這麼說，禾母的作頓了頓，是啊，不就是過去吃頓飯嘛，管他們那麼多做什麼！權當下了次館子，自己掏錢吃了頓大餐，不過就路遠了點而已。

    這麼一想，禾母的心好了不，邊上鍋蒸魚，邊說：“你倒是忘大，上回禾琴把你欺負到哭，回來說是再不去禾家埠了，這麼快就忘了？”

    禾薇臉上一澹桓以俁嗷傲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