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和葉松兩人辭別沈華濃和葉老爺子之后，連夜回城，他倆在車上又詳細商議了一番。

進城之后，他們先去找了葉松相的印刷工廠負責人，有霍庭從徐炳榮留下的證據中挑出來的一封信和一卷錄音帶，負責人沒有二話，親自開工幫他們印刷了幾千張的傳單。

傳單中不有那條暗殺消息，還有部分從徐炳榮提供的證據中的節選。

事急，為了尋求幫助盡快且更好的完任務，霍庭此時也顧不得保了，在看過徐炳榮留下的證據之后，他就沒有再瞞著葉樸方和葉松，現在他決定好好利用這條消息，安排好時機最大程度的鬧得人盡皆知，沒準能夠救命。

革命造反派最擅長大字報，那他就用他們的手段將大字報遍這個城市的每一塊張板，讓他們也嘗嘗這種滋味。

印刷廠的負責人搖頭嘆道：“想當年徐炳榮也算是滬上的一霸，他拿著證據都被人給了下來，現在還不是客死異鄉，死前怕也是不好過，被整得如此凄慘......”

當初秦存詣負責理徐炳榮一事，在報紙上說明了他的死訊，現在知道徐炳榮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人之又，這負責人知道的也只是報紙上說的。

葉松聞言，頗不以為然道：“我倒不覺得那位能夠堵住悠悠眾口，徐炳榮也不是拿著證據還干不過他。”

“從這信里就知道他當年也是參與者，他還在信中寫下了諸多不良言論對上頭心懷怨恨，這份證據一旦曝，他自己也會到牽連，拿不拿這份證據出來，他都一樣不會有好下場，拿與不拿怎麼選，端看他最恨哪個了。”

“當初他可能更恨上面的，你看這信里說的就知道了，所以當年自己苦也要著這些證據，就想看著那位一塊兒跟著遭殃，咱們以為他不好過，誰知道他不是在暗地里興的等著看兩虎相爭的熱鬧？”

“現在又被這位，”他將一摞傳單撣了撣，發出一陣嘩嘩聲響，颯然一笑：“我看他是了這幾年的罪，現在應該是更厭惡這位了，這就心積慮留下了證據，也或者，應了那句老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自己解了，還有很多無辜的人還在罪，發了善心想提前結束這些了吧。”

負責人訝然無言。

霍庭也是心中一肅。

若不是葉松說破，他還只當是徐炳榮當初不拿出來一拼，可能是況太過突然急，他沒有辦法拿出來，再就是他也不敢拿，拿出來也是個死，現在逃了或者說死了，就無所顧忌了。

倒是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

他研究過徐炳榮的卷宗，又看了他的信件，現在想想倒是十分贊葉松的說法，以徐炳榮的為人，他的確可能之前只是想看熱鬧，看他們拼得你死我活......

他看了葉松一眼，心下暗嘆，難怪葉家在當世還能夠屹立不倒，甚至被領導人稱為唯一財閥，像他們這樣的家族在此時期還能欣欣向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論見識學識，他的確是自愧不如。

不管世事如何變化都能夠護住家人，這才是真正的強大，這次滬市之行，真是刺激了他許多，他不自己要學習打拼，也要好好教導子孫，終有一日......

他恍恍一瞬旋即收斂了思緒，就聽那負責人道：“還不知道這些能不能派上用場，這種信件如果沒有更加明確的證明，他們完全能夠倒打一耙說是偽造的。為了保險起見，你們還得想想別的法子將消息和人證證全部都送出去，這傳單上指向的這位深得年輕人和上面領導的信任，又是這次革命的負責人，現在大字報批評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濺出水花。”

“......要是被他提前毀了證據，到時候沒準還真的掰扯不清楚，還是要留一手準備。”

葉松點頭應是，他們的確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

原本他是打算用這些傳單造勢，發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來為證據保駕護航，直接送到上級去，就算滬市被王康及他背后的人把持著，他也不相信他們能夠堵住所有的人的，當然也不排除有些既得利益者會死心追隨，但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再甘愿被愚弄和利用。

不過這個想法被霍庭給否決了。

這個計劃被排在了后續，如果霍庭的冒險計劃失敗的話，他們再走這一步。

葉松看眼霍庭，這對夫妻倆都是冒險主義者呢，一個敢想、一個就敢做，跟他們相比他就了一些冒險神。

霍庭和葉松從印刷廠出來，天將亮，兩人再不敢耽擱，按照先前商定的將寫好的外文消息，放到幾個由葉松提供信息霍庭看過之后，特意挑選出來的幾個機關單位和大企業，在這一方面他有經驗。

正如葉松所說，特務這類人吧，是有可能就潛伏在我們的邊的，說不定大家還天天都與他們打照面，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要想找到真憑實據將他們給揪出來，短時間那是不容易，但是如果只想利用一下，倒也不是毫無辦法。

現在國懂外文的人才不多，但是昨天夜里才傳出特務埋伏在秦存詣車上卻意外被砸傷的消息，現在人正警覺呢，就算是普通群眾發現了這種古怪字跡的字條擅自丟棄的可能也不大，在加上是特意挑選的幾個部門，霍庭覺得釣到魚的可能極大。

只不過，經過昨晚玻璃廠的炸事件之后，很多部門的看管十分嚴格，葉家的人有些地方能夠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肯給面子，不能明正大進去的地方就只能冒險潛了，葉松和霍庭互相配合，趕在中午之前終于完了任務。

葉松還留了個心眼，將此消息在他自己周圍都放了幾份。

之后，兩人分頭行事，葉松將傳單的事給了弟弟葉松青，仔細代了幾遍讓他看準時機行事，他去想辦法到謝瑾關押的地方周旋，霍庭則馬不停蹄的去找秦存詣了。

一旦消息曝，謝瑾和秦存詣兩人就危險了，難保不會被人泄憤，偏偏他倆一人被關押著，一個形同，真到了那時候，他就只能任人拿了。

葉松的份為他提供了很多便利，現在市區雖然小范圍戒嚴，但并不影響他行走，相比霍庭來說他這邊的進展要順利一些。

霍庭就麻煩了，昨天在國際飯店大鬧一場，他已經是有案底的人，再加上秦存詣也是被嚴防死守著，看守他的人比謝瑾一個全市乃至全國都知道的階下囚多多了，想接近他可不容易。

等霍庭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見到了秦存詣，但是還是遲了，還沒有說上話呢，他就發現了樓下有武裝部的人氣勢洶洶的進了這棟樓，殺意凜然。

秦存詣過窗戶看了眼外面這陣仗，挑眉冷聲道：“他們這是公然要殺我？這麼肆無忌憚，這是狗急跳墻了？”

他轉向霍庭，又有些不確定的問：“消息和證據都已經送出去了？”

霍庭收回視線一邊示意鐘勁松帶人往外走，一邊道：“首長，等會再告訴你，這次對方怕是要跟咱們不死不休的。”

“那就是他們被急了！”秦存詣匆匆往外走，上卻篤定的道，“你小子倒是有些能耐，怎麼送出去的？這麼快都傳到上面知道了？”

樓下已經傳來紛腳步聲和呼喝聲，霍庭沒有馬上回答秦存詣的問題，他進來之前已經將這里的格局了，直接示意鐘勁松他們帶人進了走廊最邊上的那一間。

那間房間的窗下正對著下面一層支出來的一個不足一米的遮棚，如果能夠順利跳到這個小棚子上，就有機會抓住墻角的一在外面的水管，沿著這水管可以下去，樓下是街道，逃掉的可能不是沒有。

除了這一，他找不到別的逃生路徑了。

顯然秦存詣被安排在這里，也是對方深思慮之后的。

這是七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了，但為了求生，什麼辦法都是要試一試的，霍庭可不想死，說不定他媳婦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

進了房間，其他幾人搬桌椅去堵住門口，秦存詣靜靜聽著外面的靜，霍庭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道：“消息肯定是傳出去了，但是確切的證據還在我手上。”

秦存詣難得驚訝道：“沒有證據那上頭就信了，怎麼會這就將人給急了？”

理要員程序繁瑣，沒有證據怎麼可能一天半天的就有判決下來？就好比謝瑾吧，他的“罪證”都有幾尺高，這也已經有一陣子了，現在也只是定了罪但是上級還沒有出紅頭文件最后落實。

他問完，他原本待著的房間大門正被人一腳踹開，一群人嚷嚷著“將人就地正法”，撲了個空之后，就是一片“搜”和“堵住門口，不能讓他跑了，不然咱們都......”之類的話語。

秦存詣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越發確定，應該是上面直接采取行了才得對方再無顧忌，要抓他陪葬。

霍庭一面查看房間的環境，看有沒有可以用得上的東西，一面簡短的將計劃給說了。

“......只能說外面安到滬市的釘子很多，他們的效率也很高，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說起來霍庭的心也十分復雜。

秦存詣聞言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聲，道：“水至清則無魚，沒有想到特務還能有這種用途。如果幫著傳消息的人不多，大概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重視，沒想到，沒想到......”

“上頭不會不管，可想而知，那位以為勝券在握，消息不可能走，要是被上頭給突然詐一句，應該就被嚇得肝膽裂，自己了分寸給暴了。”

“是這樣吧？”

霍庭不置可否，的況他現在怎麼可能知道，不過他原本的設想的確是這樣的，所以才否決了葉松的辦法。

如果一開始就借助民意，那麼他們手上有證據這件事也走了風聲被狼子野心團知曉了，民意有可能會被鎮不提，他們想逃出去的風險就更高了，出其不意沒準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秦存詣低聲笑了幾聲，心頗為愉悅，除了一個毒瘤，就算面對這樣的險境，他心中還是有些激快意難以制的，連連說了幾個“好”！

霍庭在角落里找到幾鐵，拿了出來，一邊捋直幾絞一，一邊道：“首長，咱們先等一等救援，要是真來不及了，最后就得從這里跳下去了。”

說話時他瞇著眼睛看著遠，在街道盡頭有一片黑的人群正往這邊靠過來。

秦存詣收斂了笑，湊到窗戶邊去看了看，查看了一下外面的環境，心里就現有的設備勾劃著逃生方法，馬上接了這個逃生辦法：“行！”

他也注意到了那群人，還當是武裝部派過來理他的人，眉頭微蹙，這麼多的人，就算是能夠逃出這棟樓，恐怕也跑不出這條街，這里會被那些人堵得死死的。

他以為霍庭沒有注意，指了指那邊，難道這次要代在這里了？

此時屋外腳步紛沓，接連的撞擊毀門聲也越來越近。轉瞬，外面武裝部的人已經搜到跟前了，有人在用力懟門，到阻力之后，門外的人立即警醒，呼喝了幾聲之后，就開始往里開槍了。

鐘勁松幾個一邊躲一邊看向霍庭等他安排下跳的時機。

霍庭已經將絞好的鐵綁在臨窗桌子的桌腳上了，他拉著秦存詣蹲下來閃躲，然后目沉沉了眼窗外，冷靜的道：“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