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儀仗及送嫁的人馬浩浩,前后長達足足十里。卓炎北出當日,大平京中城道人擁塞,萬民爭睹盛況,得兵部調派軍肅靜秩序,才送嫁人馬順利出城。
京城北門的城門樓上,昭慶領皇帝率眾臣目送卓炎出京。那日天晴,白云片片,金芒燦燦,沈毓章負手立在城墻后,遙眺漸遠漸小的車駕人馬,慢慢地紅了眼角。
……
十月末,英王一行抵赴豫州大營,江豫燃率云麟軍眾將來迎。
北地的夜空,稀星點點,明凈如洗。
營壘高墻上,卓炎抱劍而坐,江豫燃則枕甲而臥。他二人仰首天,這一片夜空,一如當年二人于北境千里轉戰時,變也未變。
江豫燃道:“卓帥是否還記得,當年云麟軍初建,卓帥我守豫州,正是因我名字里帶了個‘豫’字。”
他說罷,就笑了。
這一笑,笑出了多往事,如影翩翩,在二人眼前一幕幕地飛速掠過。
卓炎也笑了:“豈能忘記。”
這些流淌在中的深刻經歷,終此生,都不會忘。
有夜風起,江豫燃立刻起,將自己背后的大氅扯下來在前撐開,替遮風:“卓帥今懷孕,不可寒,該當早些歇息。”
卓炎上腹部,微笑說:“無礙。”
這個孩子,乖極了,也靜極了。除了最開始的那二三周略有不適外,在其后的時間幾乎沒有任何難的狀。初為人母,即被骨如此諒,倒心生。
江豫燃瞧見這般溫的面貌,一時微怔,轉而嘆道:“若憶當年,誰又能想到今時今刻。”
卓炎點頭:“當年,我以為我早已將這條命許了國。”
江豫燃舉在半空中的大氅被按下,他對上頗深的目,聽道:“豫燃,我已非當年的我,你亦非當年的你。人,都會變。”
卓炎從懷中取出一封文札,遞向他:“朝廷此番兵改,轉軍職的共六十人。吏部與兵部合議后,將其中七人派往了云麟軍。最遲下月末,們便會奉令轉調至你麾下。”
江豫燃接過,借著月打開來看。
未幾,他神遽變,飛快地抬眼看向卓炎。
那封文札中,書有一個他想念卻不敢念、想見卻不敢見、想卻不敢的人。他無法想象記憶中的那個小弱的,今竟會選擇踏上這條道路。
他攥住這封札子,了幾,最終卻未發出一字。
……
卓炎回京前留在軍前的那襲將甲,被江豫燃完好無損地帶來了豫州。
夜里臨睡前,手持布細心將它拭了三遍,然后悉心將它收北上的行裝中。當甲沉沉木箱底部時,凝視它片刻,然后從上取下一枚甲片。
箱蓋重重關合,落鎖。
唯有那一枚甲片,被珍而重之地收于。
……
清晨時分,有士兵來稟,道江豫燃請移步城頭。
卓炎束發,佩劍,披上大氅,在北地初冬微糙的晨風中步上豫州外城城墻。天邊云層輕裂,曦鋪下,照清了不遠浩浩的兵與馬。
有一粒雪花從天而降。
這是豫州的初雪。
雪愈落愈急,被城頭朔風撕卷著,很快便將的周鍍上一層淺銀澤。
定定地向那一眾馳向豫州城下的兵馬,視線穿過白茫茫的雪霧,在終于能夠看清來者的英俊容貌的那一刻,步近墻,在風雪之中綻出了一個燦若朝般的笑容。
……
戰馬昂頸長嘶,鐵蹄之下,雪泥翻飛。
謝淖立馬城下,抬頭去。
在他后,大穆南下迎嫁的軍陣列長如無尾,遙不見盡頭。風雪之寒不敵他心中炙熱,雪片落上他的眉睫,轉瞬即化作了水。
此距大平景和十二年的豫州一戰,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
那一年的豫州城頭,大雪一日接一日地下。雪一層一層地落在的頭頂和將甲上,遮住了上的跡。
那一年的豫州城下,格外冷。寒風卷著雪碴撲到他臉上,他看不清城頭敵將的容貌。他負刺傷還未痊愈,他尚不知那會是他此生的明與摯。
彼時冬雪,今時冬雪。
他忽而笑了。
若能早知今日,在七年前的當初,他便該如此刻這般,于這風雪之中的豫州城下,遙遙喚一聲——
“炎。”
「正文完」
***
落幕。
謝大家又陪我寫完一個故事。
連載期間的每一條評論,對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勵,亦是我能夠一直前行的力。雖回復不多,但念在心。
再次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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