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后來的記憶,是時隔天被貓踩醒之后,拼拼湊湊得來的——
當時,視線游離地看著晏禮,腦袋里進行著混沌又激烈的思想斗爭,還沒斗出個結果來,手里的房卡就被人劈手奪下。
然后是趙千霓的聲音:“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今天喝多了,也不知道哪兒撿的張房卡就隨便給人遞,實在是抱歉!”
晏禮是什麼反應呢。
恍惚中,記得好像是——
他退后一步,挑了挑眉,很輕松無謂地笑了下,“沒事。”
然后,他走那張房卡,俊的模樣在酒吧影下漸漸模糊。
回到卡座,趙千霓把事的經過一說。
趙維運肅然起敬,湊過來道,“時同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都略過表白階段直接遞房卡了?”
“滾你。”趙千霓毫不留地推開他,發表長篇大論,“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被陌生孩兒遞房卡也沒拒絕的意思,多半是收慣了。現在社會上就有那麼多仗著一張臉四騙炮的渣男,,這種男人不能要。”
趙維運:“你福爾斯啊,看出這麼多?”
“怎麼的了本姑娘就是心明眼亮,不服?”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吵起來,時有點兒頭疼地分開他們,“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但是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趙千霓轉頭:“那是怎麼回事兒?”
時張了張,想說什麼又泄了氣。
總不好說,曾經的盛外男神,天之驕子,如今淪落了無業游民。
趙維運只當是害,笑得一臉了然,“哎呀,真沒想到,酒吧轉運,給你轉出朵桃花來。”
時記得,高中時代的晏禮,永遠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
所有學生時代男神所擁有的特質他都有,家世豪橫,外表英俊,績優異,是校長老師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的寶。
當然也孩子的歡迎。
竇初開的年紀,對這樣的人沒有辦法抗拒。
只不過兩人相差兩屆,連話都沒怎麼說過,與其說想跟他有點什麼,不如說是把他當了激勵自己的對象。
時的日記本里,類似“數學考到一四九,晏禮乖乖跟你走”的恥標語數不勝數。
天資本來就不差,用功之后名次一路飆升,最后還真以出績考上了申城外國語大學王牌專業。
而晏禮早兩屆畢業,是當年的省尖子生,被國外一流名校錄取。
從那以后,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集。
但時對晏禮,始終心懷激。要不是那場“追星式仰慕”,怠惰如,也不會突然發咸魚翻。
在偶爾的想象中,晏禮應該在商場上縱橫捭闔,或是在華爾街叱咤風云,渾上下一英味兒。
一如學生時代那樣,輝奪目。
和昨晚的模樣可差太多了。
……
宿醉了一夜,嗓子眼兒都有些冒煙。
時把重達十二斤的貓從上掀下去,起了床,小心翼翼跳到廚房接水喝。
腦震的觀察期是結束了,但石膏還得再綁兩周,只得請假在家辦公。
剛出臥室門,就看到端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出了房間,這會兒蹲在茶幾上,渾圓的小爪爪正躍躍試地朝水杯里。
“端午”是這只藍白英短的名字,去年大學畢業,傅月宜非要有儀式地送點東西,最后就選中了一只貓。
它目前剛滿一歲半,胖手胖腳的,長相用趙維運的話來說就是“有點短智”,不過正因此顯得特別萌。
而上周,時卻差一點失去它。
這會兒想到還有些后怕。
了端午一把,順勢在沙發上坐下。
端午歪了歪腦袋,睜著玻璃珠似的眼睛,在人類跟水之間糾結兩秒,最后還是“喵嗷”一聲,屁顛顛地跟了過來。
時撓著它的下,順手打開手機。
最先看見的是容丹發來的二十多條消息——
容丹:「時,真的對不起啊」
容丹:「我知道我經常丟三落四的,但那天是真的沒想到,不是故意不關窗的」
容丹:「我新租的這個房子,地段不好,晚上特別吵,然后離咱們公司也很遠,今天早上沒上地鐵都遲到了,被主管訓得好慘」
容丹:「你讓我搬回來行嗎?」
……
后邊還有一堆保證。
但時是真的不敢再信了。
原先出于好心,讓找不到房子的容丹住在自己家,沒想到帶來的是沒完沒了的麻煩。
容丹這個人工作能力不錯,生活上卻馬虎得可以。
日常不是忘關燈就是忘關水,有次甚至鍋里煮著東西人就出了門,時當天冒在家,睡夢中聞到一焦糊味還以為是家里失火了。
有認真跟容丹提過,容丹每次都是一臉歉意加解釋,然后下次繼續。
大家都是同事,時雖然有些困擾,但礙于面倒也沒有直接趕人。
結果就出了事。
容丹搬進來之前,時就說過不收租金,但因為家里養了只貓,窗戶是用特質紗窗封掉的,曬完服一定要記得把紗窗關上。
其實并不麻煩的一個事。
容丹當時答應得好好的,誰知時間一長還是忘了。
那個周六時回家,發現端午沒有像平時一樣出來迎接,而西邊窗子大剌剌地敞開著,心就先涼了半截。
不幸中的萬幸是,貓跳出去之后,掉在了樓下的樹杈上,大概是被卡著了或是嚇到了,彈不得。
事發突然,時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直接下樓借了鄰居的臺,站到邊緣使勁長手,把貓抱了下來。
計劃原本還順利,誰知回時腳下突然一,直接從三樓墜下,半路經過樹叢緩沖,最后摔了左踝骨骨折加輕微腦震。
——這完的句號就畫不上了。
甚至還挨了骨科醫生眼神的小飛刀以及隔壁床病友“朋友你好能作死”的欽佩目。
住院的時候,容丹買了水果和牛,一臉歉意地過來探,“時,對不起啊!我太馬虎了!那天早晨起晚了忙著出門才忘記關窗戶!”
這句話,自同住以來,時聽了不下幾十次。
經過這個事,也徹底明白,有些人雖然脾氣溫和,但總是馬馬虎虎給其他人造很多麻煩,還總是能找到各種理由。
也沒有容忍的必要。
時雖然脾氣好,但并不是包子。
給了一個禮拜時間,讓容丹搬家。
而現在,容丹跑來訴苦,時也沒搖半分。
打字回復:「不好意思,我暫時不考慮和人同住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幫你一起找近一點的房子。」
容丹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在家休養這兩周,時把手上一個貿易翻譯項目做了收尾,毫沒拖延整個組的進度。
等六月初,翻譯稿送到審校部,也拆掉石膏,結束了這次病假。
時目前就職的新譯公司位于申城CBD寫字樓十六層,一路乘電梯上來,發現不其他部門同事都頻頻往這邊打量,被發現了又假裝無事發生地看向別。
一開始還沒想明白,以為是自己拎了一大袋甜品的緣故。
后來到了辦公室,把吃的給大家分完,簡單聊了幾句,時坐下來打開文檔,準備查看審校發來的修改意見。
小敏湊過來低語,“,你墜樓這件事,大家都很關注欸。還好鄭萌出差,你和宋俊辰又不在同一個部門,不然哪會跟今天這樣風平浪靜。”
時沒想到這事還沒完,“我記得我有解釋過的呀。”
當時在輕微昏迷中,事后才得知,被送往醫院的路上,恰逢項目組組長打電話來,趙千霓慌張之下一個瓢,說了“時跳樓”。
好巧不巧,前一天宋俊辰剛在朋友圈秀完友。
這才衍生出后面那些閑言碎語。
“我信的,但是很多人覺得你是于提及嘛,”小敏喝了口買來的茶,“現在你準備怎麼辦?和大家解釋一下?”
時往四周看了眼,大家都叼著吃的在辦公桌前噼里啪啦敲鍵盤,一副為老板奉獻青春的架勢,忙得很。
搖了搖頭,“順其自然吧。”
這種捕風捉影的謠言,只要當事人不去摻和,總會銷聲匿跡的。
下班后,時去了趟中盛大廈。
這幢大廈擁有國一線知名酒店品牌、奢侈品商場,連負一層超市走的也是高端路線,燈明亮適宜,播放著輕音樂。
“之前都在加班呢,這周末回來看你呀,”時一邊挑選水果,一邊跟傅月宜打電話,“哪有,不信你問趙千霓,還有趙維運,我跟他們也沒怎麼聚的。”
這是實話,因為都躺在醫院里。
傅月宜哼了聲,“你犯天大的事兒,那倆趙都能給你兜著,我能指他們?”
時:“……”
“沒有吧,他們一直都是正義的伙伴呢,”時正道,“媽媽,我在超市,就不跟你講了。”
“哦,那你多買點兒牛跟水果,不夠問我要啊。你媽媽我呢,雖然離了狗男人,但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時好笑道:“知道了。”
又跟傅月宜聊了兩句家常,掛了電話,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制品區。
靠墻的一整面冰柜散發著冷氣,羅列著來自于世界各地的牛。
時拿起一盒常喝的牌子,忽然聽見旁邊一個暴躁老哥對著電話發飆:“哪個是‘無糖牛’?你喝個牛屁事咋這麼多呢?我不說了嗎,滿盒子都是鳥文,沒翻譯我也看不懂啊!”
看他氣到快|炸似的,時猶豫了下,還是接了句,“你拿的是半脂牛,Leche semidesnatada ,然后這個,Leche sin lactosa,是無糖牛。”
“哎,謝謝啊!”徐之一臉激地轉過來,隨即面疑,“妹妹,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時看他面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他想了會兒,猛的拍手:“對了!酒吧!前幾天你在‘焰’摔了一跤,我是扶你的那個,記得吧?”
被這樣一提醒,時想起來了。
那天被趙維運慫恿,拄著拐杖去酒吧,然后還差點臉著地。
可太丟人了。
掐斷思緒,“記得的。”
“害,這可不是有緣嗎,”徐之得冒泡,“不過妹妹,這個鳥文你都認識呢,是哪國語言啊?”
“西班牙語。”
“你學的這個?”
時點點頭。
“人才,人才啊!”徐之連連贊嘆,還想說什麼,后忽然有人他,“徐之。”
那道聲線響起的同時,時也下意識看過去。
果然是晏禮。
他今天穿的是白襯衫,黑西,襯得整個人愈發修長拔。
約莫是在人來人往的超市,他眉眼看著也正經了幾分,眼尾向外延的弧度略平,顯得有些漠然不好接近。
不像那晚,曖|昧朦朧的燈下,像個隨時準備勾魂奪魄的男妖。
晏禮邁開長過來,語氣有些不耐,“你買個牛要這麼久?”
“這不是李延那事兒麼,說他糖不耐,又非要喝牛,老子伺候朋友都不帶這樣的。”徐之吐槽完之后,又興致地招呼,“阿晏,你來看看這是誰?”
晏禮垂下眼,視線往這邊掃過。
時不得不對上他的目,莫名有一張。
他的目在上停留半秒,很快收了回去,一副陌生的樣子,“誰?”
時輕輕松了口氣。
看來他沒有挑明的打算。
遞房卡這個事,就像現在這樣當做沒發生過,是最好了。
陳喋十六歲那年在街邊初遇聞梁,少年手上把玩著帽子,雙眸漆黑,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半晌,他傾身而下,黑眸對上她視線。“跟我走嗎?”少年說。陳喋真就跟他走了,這一跟就是六年。眾人皆知聞梁桀驁難馴,玩世不恭,卻傳聞家裡有個美人兒,還是電影學院校花,美艷明媚,飄渺跳脫,性子也被他養的驕縱任性。兩人各取所需,在心知肚明中如膠似漆恩愛多年,然後陳喋大學畢業,瀟灑揮手說“再見。”比當年點頭跟他走時更絕決利落。聞梁點煙,在一片青白煙霧中抬眸勾唇,冷冷讚她:“很好。”陳喋走後,聞梁照樣過的風生水起,不受影響。人人都感慨這聞少爺薄情冷血,就是在一起這麼多年也不過如此。卻在某天爆出來的花邊新聞中看到了兩人身影——深夜街頭,當紅新小花旦陳喋狠狠扇了新片最大投資方一巴掌,打的人半晌沒轉過臉。陳喋打完那一巴掌,抬手隨意攏了把長發,風情萬種,溫柔道:“聞總,我想我們早就分手了。”男人非但不怒,反倒倚車舔了下唇,誇獎道:“我的小豹子,動起手來都這麼厲害。”陳喋神色疏離的看著他,沒說話。旁人眼裡向來玩世不恭的聞梁,卻是沉默片刻,眼圈慢慢紅了。他雙手微顫著、小心翼翼的把人摟進懷裡,嘴上念著只他一人知道的小名:“靈靈乖,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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