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弓箭是男孩子玩的,你是姑娘,姑娘不玩那個,舞刀弄槍不像話。”
小二一聽,立刻在他懷里扭了麻花,咧著哭,底下兩顆牙剛長了半粒米高,口水又多,一張就淋漓往下掛,他沒辦法,卷著帕子給掖,最后還是屈服了:“好了好了,不哭了,爹爹回頭給你做一把,比強哥的更漂亮,得更遠。”
他對小大呼呼喝喝,因為兒子不能寵,寧愿多摔打,可是小二不同,那是他的心肝,眼珠子,就是要天上星星,也得想法子摘下來。
小二破涕為笑,漉漉的親在他臉上:“爹爹俊。”
原來是要以此作為換條件的,他驚詫不已,這麼小就這麼多心眼子?
音樓好整以暇鑿的椰子殼,連眼皮都沒一下,“別瞧我,你的閨,不隨你隨誰?”
說的也是,把孩子給娘抱出去,他到窗下舀水盥手,一面笑道:“這丫頭屬蓮蓬的,我瞧比大的更些。”
音樓唔了聲:“都還小呢,能看出什麼來!”說著倒了椰遞給他,“你和安南王約定的兩年期限可過去一半了,退路想好了麼?”
他抿了口,把杯子擱在一旁,“我曾說要回大鄴,你又不答應,倘或安南待不下去,其他屬國不去也罷,越兒走得遠遠的,下西洋去,我料著安南國君不至于把我停留的消息回稟朝廷,畢竟窩藏的罪名也不輕,但是周邊盟國互通聲氣未必沒有,傳起來了,往哪兒都不太平。”他背著手緩緩騰挪,想了想道,“這陣子我也四下打探,芽莊周邊雖有戍軍,但是將領疏懶,底下的兵也不,挑個合適的機會,一舉就能走。我已經命人去籌備了,那艘福船在船塢停了太久,每一條都要仔細查驗,等一切準備就緒便出海,到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一了百了。”
西洋音樓知道,那兒男人牛高馬大,皮蛋的眼睛,頂著一腦袋黃,活像廟里的夜叉。大鄴和西洋好,以前也有使節往來,張嘰里咕嚕不知道說些什麼,想起來有點怕,“他們不會漢話吧,咱們到了那里怎麼和人流?”
他說那不要,“我多會一點兒,當初有個西洋傳教士在我府上住了近一年,私甚好,前陣子我給他寫了信,命人先去探路,這會子事都辦妥了,只等咱們過去。”
聽了歡喜,笑道:“人生地不,有個照應總是好的,以前兩個孩子都小,挪地方不方便,現在眼看結實了,海上待得久些也不礙事。”
他點了點頭:“你們跟著漂泊,我心里不落忍吶!”
在他胳膊上拍了下:“說這話做什麼,人生這麼長,還容不得一時的不如意麼?我倒覺得這樣很好,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無趣,四下里逛逛才有意思。”
總不會怪他,逆境無法回避,從來不曾埋怨過半句,這是共過患難的夫妻才有的包容。他把手上東西搬開,拉起抱住,“音樓,我總有滿肚子話,無從說起,總之謝謝你,給我兩個孩子,給我現在這樣的生活,就算有,心里還是安逸的。”
捋開他鬢角的發,挲他的臉頰:“也不會后悔遇見了我,是麼?”
如今長個小婦人,鮮煥的,魅力遠勝從前,他吻的額頭,里含糊說“我何嘗后悔過”,慢慢移下來,蓋在上。
四個人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樣,要干點什麼都得,他們多久沒有親熱了……數不清了,總之已經很久了,有了孩子,力都放在那對兒上,難免要慢待他,有時他也吃醋,別別扭扭提出來,反正遭一頓恥笑,后來悟出來,想做什麼不必通,直接行似乎更好,神魂漾里發覺膝蓋被什麼抱住了,門開了小小一道,帶孩子的娘了個頭,很快回去了,低頭一看,他兒子仰著臉撼他的,糯糯他爹爹。
真人頭疼啊!他把他抱起來:“怎麼不歇覺?嗯?”
小大本不理他,著兩條短短的胳膊往他母親的方向傾倒。音樓趕接過來,屁上的尿布還是干的,在那的臉上親了親,孩子就是孩子,目標明確也很直接,小手進他母親懷里,嘟囔念著:“喝,喝……”
肖丞不耐煩了:“你媽子沒喂你麼,看見你娘就要喝,沒出息!”有些蠻橫地抱過來,沖外面喊人,把孩子弄出去。
孩子沒哭,可憐扁著被帶走了,音樓心疼,低聲抱怨:“小大不是你兒子麼,這麼對他!”
“男人大丈夫,膩膩歪歪,將來頂什麼用?”一面說一面上來,笑道:“他們都歇午覺去了,咱們……”
自己這副樣子,還有臉罵孩子!紅著臉推他一下,午后的風吹拂進來,窗上竹簾扣在木框上,噠噠作響。
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安南國主期間經常打發人送些禮來,一則示好,二則催促。吳桃是專門負責這項的,來來往往好幾次,肖丞夫婦都很恭敬客氣。
曾經在大國出任高的人,到安南來也不能委屈了,上面發了話,封肖丞為諫大夫,算得上是極有分量的言了,吳桃這天奉旨帶上了手諭和蟒帶袍,一大清早便上芽莊來,到了那里見肖丞爬在梯上鋪茅草修補屋頂,便笑著招呼:“這樣活何須大人親自手,吩咐一聲,沒有什麼辦不妥的。”
他下了竹梯撲撲手道:“閑來無事,自己手好打發時間。”瞧了他后人一眼,“尊使今天前來是有公務?”
吳桃應個是:“上回和大人商議好的日子快到了,今日給大人送服來,我主對大人寄予厚,大人造福安南百姓。”
他謝了恩接過來,略擰起眉頭一笑:“肖某才疏學淺,得大王知遇之恩,定當盡心竭力輔佐我主,明日就到衙門點卯,我這里也該籌備起來了……只是既然為主效力,再防賊似的防著我,似乎說不過去吧!”
吳桃會意了,先前怕他遠遁,曾經派人監視防范,如今已經邀得他出仕,那幫人也確實該撤了,因訕笑道:“慚愧得很,出此下策,請大人海涵。”回對同來的人比了比手,命他下令解,一面道,“大人的代步我已經派人準備好了,唯恐大人坐不慣安南的轎子,人仿大鄴的大小替大人定做了一抬。河的大夫府也已經布置妥善了,請大人擇日啟程,總屈居在這小小的芽莊,不能施展大人的才華。”復揖了揖手,“大人事忙,卑職就不叨擾了,明早再來,接大人一同前往河。”
他還是淡淡的模樣,點頭道:“給尊使添麻煩了,肖某過意不去得很。”
他是為明天沒法讓他差到愧疚,吳桃卻并沒有察覺,只當是鄴人普通的寒暄,客套兩句也就告辭了。
次日朝東升,陌上行來水打管,到肖家酒館門前時,只見門扉大開,著人進去查看,早已經人去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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