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娘的苦,音樓想起自己的生母,臨死前拽著不放,可見天下做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又愧又難過,握著彤云的手道:“你放心,我能見著他,一定把孩子的下落替你問明白。他防人,不是他愿意這麼著,實在是茲事大,只有對不住你。”推窗朝外看,見左右無人才又道,“咱們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瞧見了,我不拼個魚死網破,這輩子都出不了宮廷。承乾宮鬧鬼的事兒你聽說了麼?”
彤云見低了聲兒,也竊竊道:“回北京曹春盎就打翻了核桃車,嘰哩咕嚕全說了。又說主子上不好……”仔細看兩眼,“說您嚇著了,最近神思恍惚,可我瞧您還好,不像是撞鬼了。”
尷尬笑了笑,湊到耳朵邊上說:“我是裝的,這是得沒法兒了,他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了冊寶的皇后怎麼樣,只有我自己使勁兒。誰能讓一個瘋子當國母?皇后遭廢,不得打發到冷宮里去,橫豎已經瘋得沒邊兒了,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把自己給燒死,也說得過去不是?你來得正好,替我傳話給他,到時候要勞煩他接應我,再找個死囚頂替,否則死不見尸,皇上必然不能罷休。”
彤云聽得發懵,“敢他們一口一個您病了,都是您裝出來的?您這份天賦,真人佩服!”
音樓嘟囔了聲,“我沒別的本事,就會裝瘋,我覺得自己裝得像,都賴我爹把我生得好。”
兩個人調侃兩句復笑起來,親近極了的朋友,在一塊兒能暫時忘了不快樂。音樓又道:“把你配給肖鐸,實在太對不住你,我常想,要是咱們能把名分換過來就好了,不管皇上人怎麼樣,終歸他才是你的正主兒。可惜了總是錯差,咱們這些人,包括音閣,個個都是求而不得,全怪老天爺作弄。”
彤云還在思量要裝瘋死遁的事兒,細想起來這對自己大大有益。從沒這麼迫切希他們能逃離,只要他們好好的,就能把孩子找回來。
“名分不名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這困境里掙出來。我琢磨過了,您的法子很可行。督主外頭給皇上施,您這里再一,他沒了主心骨,哪頭輕哪頭重就鬧不清了。”掌道,“咱們要早能想這法子多好,可惜了拖到現在。”
音樓笑道:“這種事不也得時機麼!先前在噦鸞宮太太平平的,要瘋也沒門道。凡事都要撞個巧,眼下時候到了,盛極而衰才能跌得狠。進了冷宮伺候的人了,屋子著起來,救火的來得不那麼快,燒了面目全非,后顧才能無憂。”說著捂臉,“就是罪過大了點兒,萬一一把火燒了大半個紫城,那可怎麼得了!”
“這會兒還管那些!不在一個宮苑,屋子隔了十八丈遠,火星子想濺也濺不著的。”彤云高興得臉上放紅,“就這麼說準了,您定個時候,知會完了督主,好早早兒謀劃起來。”
音樓說:“還差一程子,我得上太后跟前鬧去。過兩天是浴佛節,后宮眷要上碧云寺燒香還愿,臨出宮來一出,驚了老佛爺,皇上想留也留不住了。就是造孽的,別把老太太嚇壞了,回頭一病不起就不好了。”
彤云只說嚇不死的,“您要能把皇太后嚇趴下,那您才是真本事。”
話音才落,寶珠進來通傳,說皇上往坤寧宮來了。音樓聽了忙去拿撣子,囑咐彤云說:“我這頭追你,你往他后躲。皇上最小媳婦兒,尤其你這樣的,沒準兒你一個飛撲,就撲到他心坎上去了。”
彤云干瞪眼,既然這麼安排,那就照著計劃實施。皇帝進宮門的時候正跑得花枝,見了那九五至尊像見了救命稻草似的,梨花帶雨地哭喊著:“皇上救我。”
皇帝不防備,一朵花兒飛進懷里來。打眼看這驚魂未定的小模樣,手上忙攙住了,就是想不起來哪兒見過。
彤云泣著,鶯聲道:“皇上忘了,奴婢是彤云,原來伺候娘娘的,后來皇太后把奴婢指給了肖鐸……”
皇帝長長哦了聲,以前沒留意,沒想到原來長得這麼標致。再回看,皇后被人攔腰抱住了,半趴在白玉圍欄上揮舞撣子,咬牙切齒地罵:“小賤/人,你想害死我,我偏不稱你的意兒……”
皇帝頭疼不已,卻放輕了聲口問,“今兒進宮來瞧你主子?”
彤云嗯了聲,幽幽瞧他一眼,“奴婢上老家去了陣子,回京頭件事就是進宮來請安,沒想到我主子了這樣兒。”仿佛驚覺自己還在皇帝懷里,慌忙往后退了幾步,紅著臉局促地絞帕子,又瞧天,低聲道:“時候不早了,不敢再耽擱,沒的我們督主罵。皇上保重,奴婢去了。”
跟著小太監往宮門上走,褙子下半截裹了腰,每挪一步都呈現出轉騰翻滾的況味,很有一種人的趣致。皇帝嘖嘖驚嘆,奇怪人嫁人之后和做姑娘時相比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就像玉要雕琢要溫養,即便嫁的是太監,盤弄多了也上了層油蠟,上去不溜手,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至于皇后,所作所為越來越出格,打人罵人已經不稀奇,某一天宮里伺候的太監宮往東西十二宮分發珍珠,打開一看整顆珠子敲得四分五裂,顆粒太大,本不能用。和送來的人打聽,支支吾吾半天才說,那是皇后拆了冠得來的五千四百多顆珍珠。皇后娘娘親自杵碎了分給眾妃嬪,好大伙兒沾喜點氣。
見鬼的喜氣!連冠都拆了,這不是自毀基是什麼?太后宮里滿了憤怒的嬪妃,讓們在一個瘋子的統領下生活,這日子沒法過了!
皇帝倒還算平靜,拆了就拆了吧,著人重新打造一頂就是了。他如今被倭寇的事攪得焦頭爛額,哪里有心思管那些個!
“皇后失德,國之大忌!”太后把炕桌拍得驚天地,“再縱著,回頭連奉天殿的房梁都敢拆!”
皇帝聽崇茂傳達太后的意思,未置一詞,掙扎了很久才決定來一趟。勸皇后收斂些,雖然知道不會有多大效,不過是盡個意思。本來以為白天腦子能清醒點兒,誰知進門就見這出,還有什麼可說的?皇帝站在中路上,愁眉苦臉看了半天,最后轉過,又回西海子去了。
太多的愁緒,糟蹋了這明的春日。宮里飛狗跳的時候,提督府上倒是一片祥和。 肖鐸借口理漕運,已經連著七八天沒去司禮監了,批紅的事也看得不那麼重了,還是朝廷妥協,把票擬送到府上來,開了大鄴私宅理政的先河。
他坐在檻窗下蘸朱砂,勾勾畫畫心不在焉。風吹樹搖,托腮靜看,淡然問大檔頭,“我吩咐的事都辦妥了麼?”
佘七郎應個是,“三十四個都是靠得住的親信,已經埋伏在去碧云寺的路上,只等皇后娘娘輦一到就手。”
他點點頭,等了這麼久,終于等到宮眷出宮的機會,錯過恐怕抱憾終,所以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了。命人扮黨,不得殺掉一干宮妃。人死得多了,注意力便分散了。他要把音樓劫出來,后面的事實在顧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宮里出的那些事,一樁一件傳到他耳朵里,他早就被凌遲得只剩骨架,管有沒有徹底割破沒什麼差別了。
提筆狠狠往下一捺,他說:“要有萬全的準備,接了人往西去,后面的事我來理。”
佘七郎遲疑了下,“督主……屬下們碎骨追隨督主,可這事還要請督主三思。半道上劫殺,和屠宮沒有兩樣,萬一哪步出了岔子,便是潑天巨禍。”
他抬了抬手,“不必再議,目下這是最立竿見影的法子,我經不得耗,也經不得。”
人能癡迷到這程度人納罕,像飲酒,有的人淺嘗輒止,有的人卻甘愿滅頂。很顯然,督主屬于后一種人,勸已經不起作用了,越勸越不可自拔。
風卷過案頭,把澄心箋紙吹得颯颯作響。檐下一溜腳步聲到了門上,曹春盎呵腰道:“彤云姑娘從宮里回來,在外頭求見干爹。”
他擱下筆進來,彤云進門納了個福,笑道:“許久未見督主,督主這一向可好?”
他點頭,“都好。見著你主子了?有話帶出來麼?”
應個是,把主子囑咐的話一字不全回稟上去,“照著路數來,似乎是個萬全的主意。只是奴婢聽了心里難過,好好的人,裝瘋賣傻人按著,實在了大委屈了。”
一抹愁云浮上他的眉梢,他微微發怔,靠在那里不說話。上回匆匆見了一面,知道不至于真的發瘋,沒曾想是這樣算盤。這丫頭真沉得住氣,明明早該打發人知會他的,卻一直瞞到今天,是不是對他沒了信心,已經不再指他了?
他心頭悲苦難言,佘七郎卻大喜過,“這是個萬全之策,皇上疑心極重,哪怕再多的嬪妃被劫,只要皇后在,必定要往督主上牽扯。若是照著娘娘意思辦,戲演得以假真,皇上就是發難也不著首尾。”
他喟然長嘆,撐著額頭道:“這麼多苦,是我無能。”
底下三人面面相覷,彤云忙道:“主子說了,只要能和督主在一起,吃再多苦也心甘愿。自己知道,靠您使勁兒算不大,要自己出幺蛾子才能破這個局。督主明白主子的心就了,先苦后甜,往后有的是時候來補償。”
他不言聲,凝眉思量了會兒才對佘七郎道:“既這麼,先頭的計劃暫且擱置。浴佛節那天是我伺候,要做什麼,我也好從旁協助。”言罷擺了擺手,“你們都去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人都散盡了,午后的日懶懶照進來,落在伏虎硯臺上。
他起繞室踱步,漸次沉淀下來。現如今是徹底看了,權勢對他來說不過如此,即便萬萬人之上,依舊是個替人賣命的奴才。只要能從宮里離出來,他一定帶遠遁。這些年該的苦夠了,該的福也盡了,宮廷沒有給他帶來什麼益,唯一的收獲就是救下了。他穿蟒袍,系玉帶,頂的是太監的頭銜,所幸不嫌棄他,才能就這麼一段姻緣。
瞻前顧后太多,幸福從指里溜走,待要抓卻來不及了。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定要牢牢把握住。他蹙起眉思量,大小琉球的進犯為他提供了好時機,朝廷派出去的使節是個只會夸夸其談的蠢,倭寇依舊會在海上興風作浪,最后出兵也是必然。太平盛世限制太多,世里卻有逃出生天的希。一艘福船上混進個不起眼的小兵,離開了大鄴疆土便天大地大,所以眼下只要助把戲演好,他們甚至可以帶上家走得不慌不忙。
他走回去,仰在躺椅上悠悠笑起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丫頭是員猛將。他痛過、悲過又重燃起希,這個浴佛節,變得前所未有的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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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二十一世紀的金牌殺手,他是靈龍國的冷血攝政王;初次交鋒,他邪魅一笑:“丫頭,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許,如何?”她美眸流轉,非常不屑:“大叔,我喜歡身心乾淨的男人,你還是靠邊站吧!”一語剛落,某腹黑王爺大手一伸,把她攬入懷中:“丫頭,本尊剛好符合你的要求,要不,你親自來檢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