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搖頭,說:“可惜,我與前后腳在外教坊肩而過,卻并未見過。”
“嗯……我也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再看見自己兒長的模樣了。”嘆了一口氣,低低地說,“我最后看見雪的時候,剛剛過了五歲生日。那時我二十三歲,原本一直對我說,不介意我歌舞伎出的敬修——程敬修,是我那時候的丈夫,他說,在這種地方長大,對兒畢竟不好,要我跟他離開。”
黃梓瑕不知為什麼忽然要對自己說這些。但看周圍一片死寂,在這樣冷清的宮廷中,長夜漫漫,看不到前路,又看不到去路,著面前的王皇后,不覺惻地便靜聽說下去。
“其實云韶苑雖然是歌舞伎院,但絕非青樓。我們一眾姐妹都是以藝養,自敬自。可我與敬修爭執幾次之后,也只能無奈答應了他,帶著兒隨他一路北上,到京城運氣。因他認為自己一手畫技,泱泱長安定然會有人賞識。
“可惜一路上并不太平,兵匪作,我多年的積蓄散佚無幾。到長安時我們已經囊中,只能租賃了一間小廂房住下。敬修一開始也出去運氣,然而他無門無路,誰會幫他引薦?很快他便因遭白眼冷遇,再也不想出門了,只坐在房中唉聲嘆氣。
“在揚州時,敬修風流倜儻,每日只需作畫自娛,對我又溫,所以我們是很好的。然而一旦到了長安,貧賤夫妻百事哀,我突然發現了,原來我所找的男人,竟然連生存下去的能力都沒有。而那時雪又生了病,在寒冷的小廂房中,連敬修給我定的那支葉脈凝簪都當掉了。我們寒迫,食無著,更別提給兒治病了……我抱著雪跑遍了醫館,可因為沒有錢,就算跪在醫館門口痛哭哀求,也依然無人理會。敬修趕來拉我回去,罵我丟臉,我只能整夜地抱著兒,給子,睜著眼睛聽的呼吸,看著窗外的天漸漸亮起來……那時,也是這樣的長夜,也是這樣,似乎一閉上眼,就要留不住眼前一切的絕……”
即使是十二年前的舊事,此時說來,依舊是絕而凜冽,輕易便割開了的心口最深。伏在枕上,睜著一雙茫然沒有焦距的眼睛,口中的話飄忽而混,仿佛不是講給面前的聽。
“雪命大,終于熬了下來,可敬修又因為心郁卒而病倒了。眼看因為不起房租,我們一家即將被丟出那間破舊廂房,我只能瞞著敬修,一個人到西市找機會。
“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是寒冬時節,西市的街邊,槐樹的枯葉一片片落下。有個年紀大約有五六十歲的人,披著破爛的褐麻,坐在西市的街口乞討。抱著一把斷漆斑駁的舊琵琶,唱著荒腔走板的一曲《長相守》,嗓音嘶啞。又臟又的頭發蓬地堆在肩上,襯著骯臟褶皺的一張臉,就像風化的石塊上堆滿干枯苔蘚。可是沒辦法……上的破本遮不住刀子般的寒風,的手已經凍裂出口,也是干裂烏紫,而那把琵琶的音軸也久已未調,枯弦歪準,哪里還能真的彈出一曲琵琶呢?”
王皇后那雙怔楞的眼中,終于緩緩落下兩行眼淚。捂著自己的臉,哽咽道:“你不會明白……那時我心里的絕。那一日,我在那個人面前站了很久很久。寒冷雨的下午,西市寥落無人。我看著,仿佛看見了三十年后的自己,從一枝灼灼其華的花朵,活了一團裹著破絮的污黑糟粕……無依無靠,貧病加,最后麻木而蒼涼地死在街頭,無聲無息地朽爛了尸骨,沒有人知道我曾擁有萬人爭睹的容貌與才……”
長長地,抖地深深呼吸著,艱難地說:“就是那一個下午,我拋棄了我所有的天真,明白了所謂的,其實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我真正需要的,不是和敬修相依為命,而是——我要活下去,而且我還要活得好好的,永遠不要有抱著琵琶在西市乞討的那一天!”
黃梓瑕默然看著,并不說話。
“就在那個時候,我遇見了當初和我一起學藝的一個姐妹。本是那麼笨拙的人,長得不好看,琵琶老是彈錯,學了三個多月都沒有學會一首曲子——可嫁了一個茶葉商,穿著簇新的錦,鬢邊大朵的金花,七八只步搖在頭上,一種田舍翁陡富的土氣,卻比我鮮一百倍。坐在馬車上住街邊獨行的我,用同與炫耀的神,問我怎麼淪落這樣了,又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忙,給我找個教授琵琶的活兒。
“當時連車都沒有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笑,而我依然覺得是自己的幸運,因為我真的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若沒有,我不知道我接下來會走向哪一步。我跟著去了瑯琊王家,只說自己是的遠房親戚,因為父母雙亡所以淪落京城。我的琵琶技藝讓眾人都嘆服,于是就留了下來。我回去收拾了幾件服,把那個姐妹接濟的一點錢給敬修,說,等發了月銀,再送過來。”的聲音幽幽的,輕若不聞,“那個時候,我甚至沒有告訴他我要去的是哪里。雪抱著我的大哭,我只能咬牙把抱起來,到敬修的懷中,而他只沉默地看著我。我走出了院門,他依然一聲不響。我忍不住回頭,看一看自己的丈夫和兒,卻只看見敬修抱著雪坐在床上,夕的余照在他的眼睛上,他那雙空的眼睛一直盯著我,一直盯著我,直到現在,還在我的面前……”
的聲音,終于越來越輕,幾若不聞。但眼中,跳著一種瘋狂的暗火,令人心。
黃梓瑕忍不住低聲說:“想必您離開雪的時候,也是十分不舍的。”
“是,但我得過好自己的日子,我顧不上了。”王皇后的目看向,臉頰上帶著冷冷的笑意,“我在王家教授琵琶不久,鄆王來訪,我抱著琵琶出去時,一瞬間看見他的眼睛中,有種東西亮起來。在揚州的時候,很多人這樣看我,我都置之不顧,而那一刻我卻忽然不知為什麼,一瞬間……只猶豫了一瞬間,我抱著琵琶對他微微而笑,用敬修最喜歡的,溫仰的姿態。果然王麟不久便來找我商議,說鄆王將我誤認王家兒了,讓我將錯就錯進王府。他對于王家的衰敗有心無力,真是病急投醫,他既不知道我是樂籍出,更不知道我有夫有,就敢找我商議。而我聽著王麟的話,眼前就像做夢一樣,閃過西市那個年老的琵琶,那污黑的一張臉,一副,一雙手……我立即便答應了!那時我便對自己說,就像飛蛾撲火,就算死,我也必定要死在輝煌璀璨的地方!
“世事就是這麼荒唐,這十二年來,我在宮里如魚得水,活得比誰都好。我神不知鬼不覺除掉了當初舉薦我進王家的那個姐妹,用了幾年時間讓郭淑妃失寵,從容華到昭儀到德妃再到皇后,我的儼兒雖然只是皇上第五子,卻已經被封為太子——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最適合的就是宮廷!我站在天下最高,接萬民朝拜,就算我沒有了自己的人與兒,那又怎麼樣?我活得錦繡繁華,天下人人艷羨!”
黃梓瑕低聲說道:“可你的兒都不愿進京與你相見,你就算得了全天下,可手上卻沾滿了親人和姐妹徒兒的腥,難道心里就不會有愧疚悲哀?”
“愧疚?悲哀?”王皇后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痕幾乎不可見的黯淡。但隨即,揚起下,用冷笑的神瞥著,“十二年前,我也曾經如你一般天真浪漫,以為邊有夫有,就算貧病加,依然是幸福滿。可惜……可惜人會變,心會老,只有日子,一天天得捱過去!當你面臨生死無著的絕境時,你就什麼都懂了!”
黃梓瑕默然許久,又問:“所以,您后來,再也沒有見過程敬修與雪嗎?”
“沒有。自決定進鄆王府之后,我就托那位姐妹將我當掉的那只葉脈凝簪贖了出來,連盤纏一起給他們,對他們說,梅挽致已經死了,你們不用找了。”
黃梓瑕還在靜靜等著下面的話,但王皇后卻似乎已經沒有再想說下去的了,呆呆地側臥在榻上,在滿殿錦繡之中,怔怔地沉浸在往昔之中,良久,良久,垂下眼,凄涼地一笑:“是啊,那一日起,梅挽致就死了,自此后,對琵琶又怕又恨,再也沒有過。這世上只有一個王芍,活得比誰都好,安居深宮,錦繡繁華。就算死,我也會死在高堂華屋之中,錦繡綺羅之。我這一世,韶華極盛,求仁得仁。”
這麼凄涼的語調,卻掩不去其中的倔強。
再也不想說什麼,輕微地揮了揮手,示意黃梓瑕退下。
只是就在黃梓瑕起離去的這一瞬間,聽到王皇后在的后,低低地說:“三年前,那一句話,我說的,是真的。”
愕然轉頭,看向這個冷而決絕的人。而王皇后在宮殿的那一端,靜靜地說:“那時我看見十四歲的你,在春日艷中,穿著一銀紅的衫裊裊走來,如同風中一枝初發的豆蔻。那時我忽然在心里想,如果雪在我邊的話,一定,也是這般好模樣。”
太極宮的夜,靜謐而冷清。
黃梓瑕順著來時路,一步步走出這座冷落的宮殿。
頭頂的星空緩緩轉移,一路上宮燈都已熄滅,鳴蟲的聲音,繁地在這樣的靜夜中回響著。
黃梓瑕仰頭著天空,看著繁星。
若說每個人的命運便是一顆星辰的話,在這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命運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閃爍。人活于世,如同草芥,就算星落如雨,遍墜于野,也不過是流轉瞬,唯余萬千年后令人微微一嘆而已。
走到太極宮門口,走出緩緩開啟的偏門。
星空之下,暗夜之中,站著一個頎長拔的人影。他在寂靜的星月背景下,著走出來的,神平靜。而他眼中的星月倒影,在看見影的一剎那,仿佛被水攪,微微波起來。
黃梓瑕站在宮門口,一時迷惘。
而他向走來,聲音依然是那麼冷淡疏離:“愣著干什麼?走吧。”
“王爺……”黃梓瑕無措地喊了他一聲,抬頭仰著他在星月之中的面容廓,低聲問,“你一直在等我嗎?”
他沒有回答,把自己的臉轉向一邊:“順路經過。”
黃梓瑕著此時宵的寂夜長安,不由自主地出一笑容。
李舒白不再理,轉向著馬車走去。
黃梓瑕趕跟著他,想了想,忍不住還是問:“萬一……我是說萬一呀,我要是沒有領會你的意思,真的被殺了,那你不是白等了?”
李舒白頭也不回,說:“第一,王皇后此時失勢幽居冷宮之中,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手殺你這個揭穿了份的人?在皇上面前怎麼代?”
在心里暗想,自己又沒混過宮廷和朝廷,當然不知道這樣。再說了,如果真的肯定沒事的話,你又何必三次把我踢下水,何必徹夜站在這里等呢?
“那……第二呢?”
“第二。”李舒白終于回頭斜了一眼,靜夜之中,長風從他們邊流過,悄無聲息。
“如果你連我那樣的暗示都聽不懂,你就不是黃梓瑕。”
黃梓瑕不由自主地微微笑出來。
大難得,夜溫。與李舒白一起坐在馬車上,向著夔王府行去。
馬車的金鈴聲輕輕搖晃,車懸掛的琉璃盞中,紅的小魚安靜地睡在瓶底,如同一朵沉寂在水中的花。
車窗外,長安的街燈緩緩進來,又緩緩流過去。
明明暗暗的,深深淺淺的影,寂靜無聲的流年。
影游弋在他們兩人之間那相隔兩尺的空間里,恍若凝固。
此時此刻,長安城門口,懷抱著雪骨灰的小施,抬頭著浩瀚銀河。用力抱了懷中的雪,抱著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灰燼,慟哭失聲。
百里之外,倉促逃出京城的陳念娘,在長風呼嘯的荒原之上跋涉。抬頭向前路茫茫,長空星漢繁盛,自此后在世上僅有孤,唯一可以握的,只有手中那一對小小的玉墜。
九州萬里,星月之下,靜夜埋葬了一切聲息。
【第二簪:九鸞缺】
年少時,夏倚照可以為了喜歡的人赴湯蹈火。 她與宋寒時相愛于亂世,為了他的江山,甘愿去了鄰國做人質 一去就是十年。 離開時她已有身孕,十年后她攜子歸來 迎接她這個皇后的除了盛大典禮之外,卻還有宋寒時身旁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 ——據說那是宮中人人都愛的貴妃娘娘,與她有八分相似,卻比她年輕貌美、嬌軟鮮活。 宋寒時說:“春兒不過是你的替身,如何能與你比較?” 春兒說:“娘娘若不喜歡臣妾,臣妾愿自行離去。” 其他人說:“皇后娘娘無上功德,寬容大度,不會容不下一個小小替身。” “……” 所有人都說愛她、所有人都尊她、敬她; 所有人都說春兒不會威脅她的地位; 可夏倚照明明眼睜睜看到,他們的天平一直在傾斜。 ——于是她干脆,把天平掀了。 - 宋寒時無法容忍一個不愛他的夏倚照:“朕從未碰過她……阿照,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夏倚照無動無衷。 數次求而不得后,宋寒時一道圣旨,她成了廢后:“春兒已有身孕,你若不愿,便讓位。” 夏倚照求之不得。 - 廢后的消息傳出,蕭國突然起兵,攻至城下。 城破那天,蕭國皇帝蕭嶼騎在馬背上威風凜凜,睥睨眾生,懷中抱著大宋廢后。 他一身肅殺之氣,看著夏倚照的眼神卻是溫柔到極致,“不如來做我的皇后?” 夏倚照:“不好意思,我更想登基。” - 最后,宋寒時為她雙手捧上江山,只求她一個回頭。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哪怕同樣要做十年人質,他也不能失去她。 只是一切為時已晚。 他總是愛得不夠好,該珍惜時不珍惜,該放手時又不放手。 排雷: 1.古早狗血/男二上位/男主找替身替了個寂寞、追妻追了個寂寞的大型火葬場 2.男主后期很瘋,為了挽回女主不但跟著男二回去做人質,甚至在女主對男二動心的時候絕望到愿意做小,只要留在女主身邊 3.先虐女,再虐男 一句話簡介:皇帝的灰飛煙滅火葬場 立意:不要被一時的傷害打倒,山的背后就是大海
男女主沒有血緣關係! 虞幼窈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她嫁給鎮國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藥引。 取了三年心頭血,虞幼窈油盡燈枯,被剜心而死。 醒來後,虞幼窈心肝亂顫,抱緊了幽州來的表哥大腿:“表哥,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周令懷遂撐她腰,帶著她一路榮華,鳳儀天下。 虞幼窈及笄後, 鎮國候世子宋明昭上門提親, 周令懷將虞幼窈堵在牆角里,聲嘶音啞:“不許嫁給別人!” 幽王謀逆,滿門抄斬,世子殷懷璽,化名周令懷,攜不臣之心,懷蝕骨之恨,住進了虞府,以天下為棋,掀起了亂世風雲。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個殘廢,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懷遂願:“以一身血肉殘軀遮風擋雨,護她衣裙無塵,護她鬢角無霜,護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榮寧。” 1V1,男女身心乾淨
“爹地,想要參加我娘的招夫大會,第一,必須又高又帥又有錢,第二,咳咳,床上功夫要好……”人山人海中,萌寶攔住自家冰山爹地,笑得一臉狡黠,露出兩顆白生生的尖牙美男望了一眼高臺之上、睥睨眾生的女人,冷颼颼的笑了:師妹,你死定了,竟敢背著我找男人……二十一世紀盜神白夜,一朝穿越,成為未婚先孕的廢柴棄婦。當世人鄙視輕蔑時,她攜子歸來,打擂臺,盜古墓,帥氣冷冽,震撼世俗!前夫渣男,想復合?!虛偽小三,想來老一套?!門兒都沒有!看姐如何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放你們的血,撕下你們偽善的面具讓你們身敗名裂……
平民出身的樑瓔,幸得帝王垂青,寵冠後宮。 她陪着魏琰從一個傀儡,走到真正的帝王。爲魏琰擋過箭、嘗過毒,因魏琰受過刑,被百官罵爲妖妃。她以爲這是同生共死的愛情,哪怕落得一身病痛、聲名狼藉,亦從不後悔。 直到大權在握後的帝王坐在龍椅上,眼裏再無以往的柔情。 “朕可以許你皇貴妃之位。” 至於先前說的皇后的位置,他留給了真正心愛之人。 原來自己自始至終,不過是他捨不得心上人受苦的棋子。 樑瓔心死如灰,俯首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下:“臣妾懇請皇上准許臣妾出宮。” 她在一片死寂中,終於等來了帝王的一聲:“好。” 自此,一別兩歡。 他江山在握,美人在懷,是世人稱道的明君,風光無限。 她遇見了真正相知相許的人,夫妻舉案齊眉,倒也安穩。 出宮後的第五年,她在大雪紛飛的季節裏,看望已是太子的兒子時,被喝醉酒的魏琰圈在了懷裏。 紅着眼眶的帝王似癲似瘋,乖巧得不見平日的狠厲,卻唯獨不肯鬆開禁錮的雙手。 “朕後悔了。” 後悔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放走了真正的摯愛,留餘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