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上前跪下道:“陛下,微臣正好,有些事想告知陛下。是關于顧珩的。”
薛聞玉殺心已起,只是低聲道,“你有什麼事?。”
“微臣看,顧珩這樣的人,留在京中也是浪費了,不如將他調去太原守衛。畢竟最近山西作時有興起,滅了一次兩次,卻總還有新的冒出來。背后似乎并不簡單,微臣看恐怕是有人蓄意策劃。”白楚面不變,實則是在斟酌地小心說,生怕惹了這個活閻王不高興。
他這已經盡力了。并且他不能再多說了,他也是要自保的。
他只是為朋友割個口子,但沒有兩肋刀的打算。
薛聞玉良久地沒有說話,久到白楚背都有些冒汗了,他才聽到薛聞玉開口。
“朕聽說——”薛聞玉輕輕說,“你方才,跟顧珩一起去喝酒了?”
白楚也知道,這年皇帝并不好相與。他不僅聰明絕頂,善于察言觀。最可怕的是他表面看上去正常,實則本不像個正常人那般思維,大多數時候,他的手段都頗為偏激。
只有在薛元瑾面前,他才是純良的弟弟,需要照顧,需要幫助。他需要這樣的偽裝吧。
“是。”白楚也不敢瞞。
薛聞玉又抬起頭來,盯了他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淡淡地說:“你平日倒和顧珩要好。”
白楚只是笑了笑。
“既然如此,就讓他去試試吧。”薛聞玉輕道。
白楚知道皇帝并未放過顧珩,可能還對他起了一些疑心,他只能苦笑。
顧珩現在能保下一條命就好。
次日太監來到魏永侯府宣讀詔書的時候,顧珩不可置信。
皇上怎麼會突然調他去太原?就算是調往邊疆,那也應該是宣府,那是他所知的地盤。而太原人生地不的,他本就不想離開。
顧珩又得知了,勸皇上將他調任太原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酒朋友,如今皇上跟頭的紅人,白楚。
這人難怪人緣差,白吃白喝了他這麼多頓。如今竟然恩將仇報!
顧珩去白楚的府邸找他算賬。
他去的時候白楚還在睡覺。
白楚被他的啞小廝從被窩里推醒,只披了件外,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坐在門檻上說:“侯爺來得這麼早干什麼?知道自己要走了,來同我告別?”
“什麼告別!”顧珩眼睛一瞇,一把就將他從門檻上扯了起來。
白楚縱是聰明絕頂,但從小就沒學過什麼拳腳功夫,因為他懶得要命。所以本敵不過顧珩的力氣,他被抓住就完全清醒了,掙扎著說:“顧珩你這是干什麼,恩將仇報嗎!我可告訴你,我白楚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可從沒人對我不客氣過!”
“你勸皇上掉我離開京城,去太原,這什麼恩?”顧珩冷笑。
“我那是為了保你命。”
“保我命?我未曾聽過有這樣保的。難道我在京城還能有什麼危險不?”
“自然有!”白楚說,“顧大我還告訴你,白爺我雖然最重銀子,但也講幾分朋友義氣,我是看著這個才救你一次。再者我有何理由要害你,你是武我是文,我們無冤無仇,我是吃飽了撐的嗎?”
最后,顧珩還是放開了他。
因為,白楚的確沒有直接害他的理由。
白楚終于能喝著他的早飯粥,一邊道:“總之,我白吃你那麼多飯,不會害你的。山西又出問題了,你若能鎮得住,那也是大功一件。”
“山西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顧珩自然問他。
想到他將要去了,白楚也沒有瞞他:“說是土匪作,實則不然。是有好幾個邊疆之縣離了管轄,被一勢力控制住了,且還有擴大之勢。山西總兵幾次圍剿,卻又說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到。你說這奇不奇怪?”
顧珩聽到這里,腦海中卻迅速地閃過一個想法:“你……難道想說……?”
有這樣的手段,并且對山西有如此大影響力的,顧珩只想得出一個人來。
但是那人明明是掉下了滔滔河水,再無生還的機會了啊!
“所以,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你說這人若是重傷,掉下河去。真的會死嗎?”白楚忽然笑著問他。
顧珩角一扯,若是別人,那就是必死無疑。但若是朱槙……怕的確是要存個疑心。
他盯著悠悠喝粥的白楚,沉默了下來。
白楚的確沒有必要害他。
但是這個人老巨猾,究竟打什麼主意,恐怕別人也猜不到。
比如說,顧珩跟他混之后,其實非常疑心那日決戰里的黃河決堤一事,他有沒有手腳。這些事的千萬縷之間,出了關聯,顧珩也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一些。畢竟最可疑的就是,那日朱詢從宮中離開,不過帶了幾十人。這些人真的能這麼快鑿破河堤?
不過這個想法太過驚奇,并且讓白楚整個人顯得非常冷酷無,所以顧珩也沒有說過。
既然圣旨已下,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顧珩決定再進宮一次。
元瑾正從文華殿出來,準備回慈寧宮去。
朝政之事,雖子不得干涉,但聞玉許了特例。閣之臣一開始頗為微詞,畢竟國家大事豈容兒戲,但與元瑾商議過幾次,見識了的聰明縝之后,就沒有人再說這事了。
元瑾剛與工部侍郎商議了興修水利之事,因此覺得自己疲乏得很,只想著快些回去歇息。
但是在回去的道上立在一個人影。著正三品袍,麒麟補子,頭戴烏紗帽,五如刻,俊逸出塵,不是顧珩還是誰。
他站在這里不走,難道是在等?
元瑾自然不想惹事上,本來是要直接過去了,可他卻跪下了,請安說:“魏永侯爺,求見丹長公主。”
元瑾輕輕一嘆,只能落了轎,也走了下來。
顧珩看到元瑾自轎攆上下來。金紅大妝,頭戴凰展翅口銜珠赤金點翠冠,耳旁是寶石玲瓏耳墜兒。是那樣的明艷奪目。他的眼眸中驀地一亮,隨即又很快地暗了下去。很難說,在這一瞬間,他心里想了多東西。
然后他低聲道:“長公主可知,我得了調令,要前往山西了。”
這當然知道,并且知道的時候還松了口氣。元瑾頷首道:“侯爺既有才華,忠報國是應該的。”
他了:“阿沅,我……”
“侯爺忘了麼。”元瑾淡淡說,“如今,我是長公主了。”
顧珩苦笑,他明白的意思,想說,正如兩人之前所議,過去的便不會再來,一切不過是他的奢。的那些痛苦,他并不能到,還想就此一筆勾銷,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還是想最后再試試。
“長公主,我最后再向您請求一次,我是真的想娶您,并且會一輩子地對你好。希你能同我一起離開。”顧珩看著的眼睛道。“這輩子,你都不會后悔的。”
元瑾卻輕輕地一嘆:“顧珩……你別讓我,再說一次。”
顧珩神終于還是暗淡了下來,是真的覺得困擾吧,這是不對的,他明明是想讓快樂,而不是再次變痛苦。
罷了,何必再不快樂。于是顧珩只是說:“那你以后,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可以隨時告訴我。”
元瑾頷首,正準備上轎離開,突然聽到他在背后說:“近日山西有土匪作,山西總兵幾次派人圍剿不果。聽說這勢力十分且不好對付。我想……你應該要知道這件事。”
元瑾的影突然有些凝滯。
沉默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侯爺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比任何人都希,你能真正的過得好。”顧珩說。“并且,我也只知道這麼多。”
元瑾不再說話,而是向他點了點頭后,立刻上了轎攆。一定要去找薛聞玉問個清楚。朱槙……難道還有可能活著?
一想到這個可能,在前往乾清宮的路上,元瑾竟心跳略快,手心出汗。
他若是還活著……為什麼不出來找?
他若是還活著,為什麼不直接現?
不論怎麼樣,都一定要知道個明明白白!
元瑾到了乾清宮門外,只見外面站著幾個大臣,仔細一看是戶部侍郎、刑部尚書等幾人,皆是閣閣老。看到元瑾之后拱手向行禮,稱為長公主。元瑾心有急事,看乾清宮卻是大門閉,就問:“里頭的是誰?”
“是白大人。”有人答,“正在與陛下商議要事。”
白楚?
這個人自戰后就留在了薛聞玉邊做謀臣,他雖然聰明,但元瑾對他的不定到很頭痛,他與薛聞玉二人合起來,究竟能干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出來,誰也不知道。
約地聽到里頭說話的聲音:“山西……再起事……派兵鎮……”
果然,是在談山西一事,山西真的出事了!
這時候門打開了,白楚走了出來,笑瞇瞇地同元瑾拱手:“長公主殿下,您別來無恙。”
“我看著,白大人似乎長胖了些。”元瑾面無表地道。
白楚最近在京城日子太瀟灑,人生得意須盡歡,難免就多吃了些,正擔心材,就聽到薛元瑾的致命一擊,面上的笑容一僵。而元瑾已經越過他,走了乾清宮中。
大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白楚了臉,轉過頭看著旁邊等候的兩位大臣,友善地笑道:“溫大人,曲大人,兩位可覺得在下胖了?”
“沒有,怎麼可能。”兩位大人老巨猾,更不想惹禍上。
白楚才松了口氣的樣子,提步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兩位大人先行離去吧。我看,陛下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見兩位大人的。”
兩位大人面面相覷,老巨猾一時拿不準該不該聽這小巨的。
“走吧,我請二位大人喝酒。”白楚又笑。
他請喝酒,那可真是比太打西邊出來還罕見,聽說他吃了魏永侯爺三個月的白食。
兩位大人頓時便決定不再等了,笑呵呵地說“那老夫便不客氣了。”跟著白楚一起離開了乾清宮。
薛聞玉正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殿鎏金麒麟騰云紋香爐中飄出縷縷的微煙,他表沉靜,越來越像個君主的模樣,有鋒利的氣度,和誰也看不的深沉心思。只有在面對的時候,表才能多上幾分和。
“姐姐來了。”他擱下了朱筆道。
元瑾坐到旁邊的太師椅上,一開始沒有說話,而是喝了口茶才說:“方才我在外,似乎約聽到,白楚說什麼山西叛的事。究竟是什麼事?”
薛聞玉的表看不出毫異樣,聲音如玉磬般和:“不過是土匪作罷了,姐姐不必擔憂。”
如果是土匪作,怎會由白楚親自上報給聞玉?他越是輕描淡寫,元瑾就越是心中有疑。
“我還聽說,派兵圍剿了幾次未果,對方行蹤神,打法變幻莫測,這像是普通的山匪作嗎?”
薛聞玉只是道:“姐姐現在已是長公主,這些事,不必您心,弟弟能將它理好。”
“薛聞玉!”元瑾有些怒意,“你還要裝傻?若是朱槙還沒死,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事嗎?”
薛聞玉聽到這里,卻是深吸了口氣,進而冷冷一笑:“怎麼,他還活著能有多大的事?現在天下皆歸于我,朝廷穩固,各路兵馬也皆以收服。再來打一次,他朱槙未必是我的對手!還是姐姐存著私心,想再去找他同他和好。你們之間不是有滅族之仇嗎,你便全然忘了?”
元瑾頭一次看到,自己這個純良的弟弟,在面前出這樣冰冷和鋒利的一面。
臉繃,淡淡道:“隨你怎麼說吧,總之我要去山西一趟。”想去親自確認,那個人究竟有沒有死。
也想回去看看,回崇善寺,回定國公府別院,那些曾經存在過他的痕跡的地方。
“姐姐,其實山西作的也未必就是他。”薛聞玉見態度堅決,緩和了語氣說,“再者現在山西很,你去了我如何能放心。不如我派個人去山西打探再說?”
元瑾已經不能信任他了。薛聞玉派人去,最終得到的只會是他想讓看到的結果。
“我會去山西,至于安全陛下也不必擔心,我蕭風派五百兵跟著就是了。”元瑾道:“聞玉,你實在不必擔心我,我若真的這麼容易有事,那也早死了幾百回了。”
薛聞玉出了一個舒緩的笑容:“我知道姐姐厲害,否則我何以坐穩這天下,只是如今天下未穩,我還有許多需要姐姐的地方,姐姐若是走了,這社稷怎麼辦?”
“聞玉,有白楚在,其實社稷……也早用不著我了。”元瑾輕輕說。
薛聞玉臉上的笑容終于漸漸的消失了,他意識到,無論用什麼辦法,似乎都不能讓元瑾改變主意。他的心中開始變得焦躁,并且偏激。
分明說過,要永遠留在他邊的,但是是變了,現在想要離開!
不準!
他淡淡道:“所以無論我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姐姐的決定麼?”
元瑾突然有那麼一微妙的預,甚至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麼樣的預。但是看到,抬起頭的聞玉向看過來,他看上去似乎又是正常的。
他笑了笑說:“那姐姐先回去歇息吧,依你就是了。”
元瑾謝了,屈離開。
沒有看到,背后的薛聞玉的眼神鷙而危險,出一腥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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