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麼了?”聞玉見臉不好看,輕問了一聲。
元瑾才回過神來笑笑道:“無事,只是長途跋涉,有些不適合罷了。”
老夫人便拂云先開席,大家車馬勞頓兩天了。吃了午膳回去休息才是。
倒是崔氏不累,打算去找姜氏,好生逛一逛京城這些時興的鋪子,還元瑾一起去,不過元瑾今兒真的累了,并不打算去,崔氏非要一起去。還是聞玉在旁喝茶,淡淡道:“姐姐既累了,母親就不要勉強。”
他說了這句話后,崔氏就不敢再勸了。
現薛聞玉也養出了說一不二的個,竟的語帶迫,人不敢反駁。
元瑾現在竟然有種,弟弟能反罩自己的覺了。
倒是席后不久,定國公薛讓回來了。方才他一到京城,便要進宮去請安。大家原以為他是要留在宮中進膳的,所以才沒有等他回來。
“怎麼了?”老夫人先放下筷箸,丫頭先打了水給薛讓洗臉。他臉難看,額頭也有些汗。
“皇上抱恙,今日未曾得見。”薛讓說了句。
老夫人更覺得奇怪了,就算是沒見著皇帝,總不會因此而是這副神吧,究竟發生什麼了?
薛讓看了眼家中眾人,他倒不是不信任他們,只是人多口雜的,知道了總是不好。
老夫人見兒子這般神,立刻是心領神會。起道:“你們先吃著。”
薛讓卻一頓,又了薛聞玉:“你也過來。”
這讓眾人更是疑,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元瑾自是不急,聞玉知道了必然會告訴的。
偏廳里三人坐下了,薛讓才嘆了口氣說:“皇上抱恙已有一月,特命太子殿下監國。”
老夫人道:“我們算是靖王殿下派系的人,自蕭太后倒臺之后,太子殿下和靖王不和,幾乎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事。你可是和太子殿下有了什麼矛盾?”
“正是如此。”薛讓說,“出發前半月,我就先將給聞玉請封的折子遞到了禮部和司禮監,旁的沒什麼問題,但是太子殿下卻以聞玉是旁支,非親過繼為由不批,沒有殿下這個筆朱批,聞玉世子封號便下不來。”
老夫人聽到這里深深地皺起眉:“這是什麼說法,只要是同族之間,是不是親又有何妨,太子這是有意為難你。”
“我也知道,所以才生氣。”薛讓面依舊不好看,“這世子之號若是不定,聞玉如何能繼承定國公府。”
老夫人又說:“既然宗親繼承是有禮法規定的,太子殿下也阻攔不得。幾日之后正好是太后的生辰,宮中必會給我們送請帖來。我倒是與太后娘娘能說幾句話,不若我去問太后?”
薛讓沉后道:“不過您與太后也只是能說句話的罷了,還是我親自去同太子殿下說吧。到時候帶上聞玉,正好能帶他結別的侯爵家族。他看向薛聞玉,“聞玉也莫急,這事遲早會下來的。”
聞玉看著兩位長輩,他也知道,他們是真的把他納自己的圈子,將他當自己人看待。
“我不急,祖母和父親商議就好。”他輕地道。
老夫人想了想又說:“把元瑾和元珍也帶上吧。”
薛讓聽到這里皺了皺眉,倒不是他重男輕,而是這未來世子帶出去是合適的,只是兩個繼小姐帶出去又有何用。但老夫人既然準備帶去,應該是有的考量,他也沒多說什麼。
三人說完話出來,其他人卻沒有吃,正停筷等著他們。聞玉坐在元瑾邊,等吃完飯上了消食的梅子茶,才輕聲將屋中發生的事同元瑾講了一遍。
原來是朱詢阻撓聞玉加封世子。
竟這麼快,就與朱詢有了牽連。
這個人當真是,前世害了還不夠,現在還要繼續害!
元瑾聽了之后沉思,很了解朱詢。朱詢做事看似意外唐突,沒有章法。其實有他自己的考量在里面。這樣一件小事,背后可能有什麼大作,只是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罷了。
他現在又是太子殿下,行事恐怕會比之前更不著邊際了。
“且等著吧,國公爺應該有打算。”元瑾對聞玉道。其實雖然這麼說,卻覺得國公爺一定不能說服朱詢。他要是這麼容易被說服,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眾人剛喝了盞梅子茶,外頭又有小廝進來傳話。“國公爺,詹事府詹事來訪。”
薛讓放下茶盞,有些疑。
這詹事府里的都是太子的人,詹事更是太子近臣。日后若太子登基,這便是六部尚書和閣閣老的備選,十分重。
太子究竟是什麼意思?一方面既不同意他的請封,一方面又派自己的近臣來府上。
“快請去宴息吧。”太子的親信豈可怠慢,薛讓說道,一邊站起來準備去迎接。
元瑾卻對聞玉使了個眼,示意他跟自己到花園中散步。
京城的國公府沒得太原大,畢竟是天子腳下,寸土寸金。但府中依然挖了片湖泊,引了溪流。湖泊旁邊又種了葦草,布置了太湖石,做得十分風雅。
元瑾就在太湖石上坐了下來,青的裾鋪在石頭上,叮囑聞玉:“你若進宮面見太子,需得注意對此人不可太過殷勤,亦不可過分冷淡。你若能出其不意地答他幾句,他便會對你另眼相看。”朱詢是個很復雜的人,他對莫名給自己獻殷勤的人不屑一顧,但你對他太冷淡,他又會覺得你是不重視他。所以應對他必須要小心,否則什麼時候得罪了他都不知道。
聞玉聽了有些沉默,他又再次看著元瑾。
元瑾道:“怎麼了?”
聞玉墨的瞳仁很平靜:“聽姐姐的語氣,卻似認識他一般。”
他最近真是越來越敏銳了,以往分明是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現在正常了,自然會察覺到的不正常。
元瑾便笑道:“我如何會認識他,不過上位者都是這般罷了。你這腦瓜卻不知在想什麼。”說著想如他小時候一般,他的臉。但聞玉修長的手卻突然握住了的手。
“聞玉?”元瑾喚了他一聲。
他才放開了的手,別開臉。
正是這時,遠有談的聲音傳來。
“傅大人這次前來,不知是和貴干?”這是定國公的聲音。
應該是和剛才那位詹事一起進來了。
他們正穿過一片落羽杉而來。
落羽杉不時落下片片黃葉,夾道兩側已滿是落葉,可見正是定國公陪著一人走來,后還跟了許多護衛。他邊那人卻是一緋紅的正四品服,此人長相俊雅,氣質冷清,形高瘦,一副極不說話說話的樣子。“太子殿下有吩咐,我來傳話罷了。”這人聲音淡淡的,卻有種讀書人的克制與和煦。
元瑾看到他的時候微怔,隨后垂下眼睛。
怎麼會在這里遇到他!
這人是傅庭,前世的表哥,傅家的嫡長子。應該也是如今傅家最為重的下一代。
原來如今他做了詹事府詹事。果然升迅速,還依稀記得他中進士不過是前些年的事,如今竟就位列四品了。
與傅庭,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小時候在傅家玩,傅庭便會被舅舅派來跟著看著。
若是頑皮,要爬樹摘櫻桃,他要在下面守著,免得摔下來。若想釣魚,他便不能溫書,頂著大太陪著。后來他金榜題名,進士及第,元瑾才明白,這個時常沉默陪著的表哥,其實是有驚人才華的。
后來顧珩拒親絕不娶,太后思來想去,便想起了的表哥傅庭,如今金榜題名,也算是配得上了,就下令讓傅庭來娶。太后還將舅母召宮中商量,兩人的親事都商量一半了,是元瑾親自停的。
因為那個時候,知道同自己一起長大的徐婉是喜歡傅庭的,而傅庭一向對自己冷淡,又怎麼會愿意娶自己呢。
只是拒親的那個晚上,傅庭突然冒雨來找。
元瑾都不知道他為何要找。訝然地讓宮婢給了他帕子雨水,問他:“表哥夜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的事?”
傅庭卻推開了宮婢的手,看著說:“我聽說,你拒親了。”
“是啊。”元瑾道,“你坐下說吧。有什麼事人傳個話就行,何必親自跑來。”
傅庭卻看著,神復雜,語氣冰冷:“你為何拒親?”
元瑾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直起了:“此事非表哥意愿,再者,我分明知道阿婉喜歡你多年……”
傅庭冷笑,閉了閉眼睛,然后低聲說:“蕭元瑾,你覺得你高高在上,就能輕易踐踏別人嗎?”
這算什麼踐踏,還不是為了他們兩人好!元瑾正辯駁,但他已經推門而去,從那日之后,他再也沒有見過。
后來蕭太后出事,蕭家出事。傅家親舅舅第一個帶頭反水,出賣蕭氏,因此傅家得到了皇上的重用。而傅庭為傅家嫡長子,自然不會差。這正四品的,卻不是誰年紀輕輕便能當的。
邊的人好像個個都混得不錯,已然都是上位者了。
定國公帶著傅庭走近,正好看到元瑾和聞玉在此。聞玉便罷了,元瑾卻是不能見外男的。他便對傅庭道:“這位是我繼子聞玉,這位是我繼兒,行第排第二。”
傅庭客氣地喊了薛公子,二小姐之后,定國公就說:“阿瑾你先下去吧。”
元瑾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屈要退下。而傅庭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薛元瑾,毫無覺地移開了視線。
他自然不會認得。
元瑾轉離開。
涼風吹來,岑寂無言。
別的人倒也罷了,傅庭卻是真正遇到的,再悉不過的人。知道傅庭的很多事,比方他其實不喜際,不會喝酒,不喜歡別人到他。而他也知道很多事,比方說表面看起來和氣大度,實際上小脾氣又使子,很是霸道。兩人是一起長大的,彼此好的差的,自然都是知知底的。
而曾經生命中如此悉的人,如今也只是陌路罷了。并且他還了不可企及的人。
這定國公府繼小姐的份,說高不高,與普通人家比自然是強,但與這些真正的世家公子比,們這樣過繼的,是沒資格與他們相提并論的。
究竟是誰害到了這個地步呢。朱詢、裴子清、靖王,還有那個將毒殺的人。但若沒有被毒殺,恐怕也會為蕭家的祭品,亦或者會為政治的傀儡。而那些對不起的人,卻只會活得好好的。
元瑾閉了閉眼睛,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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