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熙只是喝茶:“免得這東西留著生禍患,你還是毀了的好。”
太子私自從大理寺取,可能會落人把柄,卻也不是件小事。
“可是這兩,還有沒有別的?”太子殿下又輕輕地問了一遍。
趙長寧搖頭,立刻半跪下向太子殿下道謝:“殿下此恩……長寧是無以為報!”太子又扶起他:“你也別謝我,你是我推舉去大理寺的。若你名譽有損,我怕也臉上無。”
話雖然這麼說,但分明就是太子殿下想讓寬心,不要記掛這份恩。
趙長寧也不再說話了,此的確是的心頭大患,日后蔣世文要是還想借題發揮,大可拿這些東西來說事。將旁邊熄滅的燭臺拿過來,接過太子殿下遞過來的火折子,攏著袖子點燃了蠟燭,火騰地亮起,將這些東西燒了干凈。
這時候外面有人來通稟,說是杜大人求見。
朱明熙一聽是杜大人來了,就說:“請老師去宴息,我立刻就過去。”那侍卻道:“殿下,杜大人說是急事,已經朝您這兒來了。”
杜大人!趙長寧眉微微一,能讓朱明熙喊一聲老師的杜大人,應該是禮部侍郎、翰林院侍講學士杜,也就是杜若昀的父親。因為當初趙家推拒了杜家的親事,杜大人一直不太喜歡。原一直沒遇到過,不想今天上了。
長寧就后退到朱明熙后,見門已經打開了,卷簾也被掀開。穿正三品服的杜走進來,給朱明熙下跪行了禮:“殿下,微臣有要事稟報。還請您先清退左右。”
可能真的有急事,他似乎沒看到趙長寧,于是趙長寧就行了禮,順利地退了下去。
書房的房門閉,半點聲音都聽不到,趙長寧就看著書房外的花圃,寶珠茉莉開得正好,滿園淡淡的茶清香。
看到一個孩子站在花圃邊上,上穿著件明黃團云紋小褂,不到的腰高,雕玉琢。手里抓著一把茉莉枝子,正看著不說話。
趙長寧一見這孩子穿著明黃,就走了過去下跪向他請安:“五殿下安好,怎麼殿下一個人在這里?”心想難不是五殿下玩野了,跑到這里來,也不知道照看他的嬤嬤發現了沒有。
這孩子看了他一會兒說:“我認得你,太子哥哥說過你是探花郎。”
趙長寧一笑,聲音很和:“是的,殿下竟然還記得我。”對孩子一向比較和氣,更何況面前這個孩子,可能是如今天底下最尊貴的孩子。
朱明謙就說:“看過一遍的人,我都記得。”他的睫很長,像把小扇子一樣地,然后垂眸看著自己手里的茉莉花。
趙長寧一時也沒說的,問他:“殿下站得這麼高,還是下來好不好?”
朱明謙卻想了一下,才出短胖的小手:“那你抱我下來吧。”他倒不是跟長寧親近,只是習慣了有人服侍。
趙長寧還遲疑了一下,心想肢接會不會對殿下不太恭敬,小孩的手仍然著,皺了皺眉:“你為什麼還不抱我下來?”
趙長寧才手摟住這個的小團子,把他抱了下來。
朱明謙看著他,又有點好奇地說:“你是探花郎,應該書讀得很好吧。太子哥哥最近忙,不能帶我讀書,你能帶我讀書嗎?”
趙長寧很為難,該怎麼回答殿下,并不是誰都有資格教他讀書的。
傍晚的風吹遍庭院,茉莉的香味在晚霞里變得暖暖的,醉醺醺的。
這時候院里卻快步走進來幾人,里面幾個嬤嬤慌忙跑了過來,一看到朱明謙站在這里,連忙過來查看朱明謙是否安好:“殿下竟在這里,怎的自己就跑出來了!”
朱明謙卻看著門口的來人,清脆地喊了聲:“章姐姐!”
原有個站在月門口,穿了件寶藍十樣錦妝花褙子,蘭挑線子,頭發未綰起,只戴了兩只嵌翡翠蓮花的簪子,一對海珠耳環。長得也甚是端莊,正看向這邊。趙長寧見這子未過來,應該是看到他這個外男在這里不方便,于是長寧后退準備回避。誰知道書房的門就打開了,朱明熙走了出來:“何事在外面吵鬧?”
那兩個仆婦就跪下道:“擾了太子殿下安寧,奴婢們是過來找五殿下的!”
那見太子殿下出來了,只能走過來給朱明熙屈見了禮:“太子殿下。”
朱明熙笑了笑:“竟是若瑾表妹,你如何過來了?”
就恭敬地說:“姑母召我進宮陪說話,結果姑母與齊嬪娘娘有些事,就讓我陪著五殿下出來頑。方才不見五殿下,才跟著兩位嬤嬤過來找。”
朱明熙聽了的話,就了朱明謙的頭:“明謙,怎麼跑到哥哥這里來了?”
朱明謙就說:“哥哥在見大臣,我遇到了趙大人,他陪我說話。”
這時候杜大人也從書房里出來,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趙長寧。趙長寧有點無奈,能覺到杜大人的目在上停頓了許久,拱手向他見禮,杜只是淡淡地出了一聲“嗯”,竟看也不看,目帶著些許冷意。拱手向朱明熙告退離開了。
朱明熙讓長寧先進書房等他,他在外面跟這位若瑾表妹說話。
趙長寧退回書房喝茶,對這位其實很好奇,這位應該份不低,是當今皇后的親侄。聽到朱明熙跟說:“……父皇是提過把你指婚給二哥,不過母后沒有同意,怕你自小在家養,不會持他那些事。母后覺得宋家的那位嫡長嫁給二哥更好,但不知道父皇是什麼意思。”
又聽那輕的聲音:“這事多謝殿下和姑母了。我向來是最不喜歡那些刀槍的……真的嫁了二殿下,怕一輩子都不痛快。偏偏圣上的話,怎麼敢有半句違逆。”
“放心就是。”朱明熙道,“二哥對這些從來不會說什麼,都是聽父皇安排的。”
那又笑了笑:“不過我可聽說宋應蓮自小慕您,若將指給二殿下,怕是也不會快活。倒不如讓周家那位小姐嫁,卻一直仰慕二殿下的威名,后來無意見過一次,更是非二殿下不嫁了,可惜這些事都由不得咱們……”
朱明熙的聲音就一低:“什麼慕不慕的,你這話可別隨便對別人說,免得壞了人家的聲譽。”
他們兩表兄妹的似乎不錯,趙長寧邊喝茶邊想。這位章氏可能就是夢里聽到的章氏,現在是不想嫁給朱明熾的。但那個夢里,最后是朱明熾的貴妃。長寧現在對夢都是半信半疑的,只是奇怪,夢里的人真的在現實里存在,還是不能忽略。
接下來兩兄妹說話的聲音更低了。等告退了,朱明熙才走進來。幾個侍跟在他后,輕手輕腳將書案收拾了,另外鋪了宣紙。
朱明熙說:“方才我見老師看你的眼不對,你是不是和老師有些過節?”
他走過來的姿俊雅如玉,有種年的溫潤,說不出的好看。
趙長寧也沒有瞞太子殿下什麼,苦笑了一下說:“原來杜家跟我們家是世,微臣中了探花后,兩家本來是想結親家的,后來因微臣已經和老家的表妹有婚約而作罷,自此后杜大人就一直不喜歡微臣了。”
早知道他是很討孩子喜歡的,說不定中探花那會兒還被人榜下捉婿過。朱明熙的笑著說:“我竟不知道你在老家還有親事。”
趙長寧應是。朱明熙就有點好奇:“那我可要看看,什麼樣的娘才配得上你了。京城里想嫁給你的姑娘恐怕要傷心了。”他說著站起來,走到了書案面前說,“你現在初場才多久,就接連得罪了杜家、蔣家,還有個徐家。要不是個明君,還當真護不住你,記得在大理寺行事要謹慎些,我怕護得你一次,下一次就護不住了。”
趙長寧突然想說‘您就是個明君’,但是這話沒有說出口,雖然心里就是這麼想的。只是這些話不必說出口。“殿下放心,下定會萬分小心。”長寧輕輕地說,“等殿下有朝一日用得著微臣,微臣日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他這麼一說,朱明熙笑了笑:“不說這個了,你也來寫一首詩吧,我看看有什麼不同。”
朱明熙自就是翰林院大學士專門教導,但畢竟又不用科舉,跟趙長寧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
只要準了太子殿下的脾氣,就知道他這個人是很親和的,你做事就做,顧及別的不敢做,他反倒會不高興
“那微臣就獻丑了。”趙長寧走上前拿了筆蘸墨,看了眼太子殿下方才寫的詩,是出自《詩經?邶風》其中的一首《擊鼓》,最有名的那句詩‘死生契闊,與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從里面來的,不過詩的愿意是形容戰場聚散離合,戰友之間的。
太子殿下只寫了前四句,就提筆接著寫下去。爰居爰?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朱明熙看著他慢慢寫出那句‘死生契闊,與子說’。長寧的神非常認真,薄薄的有層和的,一手扶著桌沿,一手字已經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沙場上刀劍無眼,無居無所,也只能有一起赴死的誓言,的確是悲壯的。”趙長寧嘆了口氣。
待長寧后退的時候,卻不小心撞到了朱明熙。一抬頭,竟然看到太子殿下也凝視著自己,兩人之間頓時生了些古怪,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朱明熙后退了一步說:“你的字是比我好看得多。”然后匆匆地將桌上的紙、卷軸卷作一團,胡地也太注意,剛才那張紙也一并卷了卷軸里,扔在旁邊。趙長寧心里也有些異樣,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
隨后又有宮端了溫水上來,服侍朱明熙洗手。
“教導明謙的翰林院侍講學士回鄉丁憂了,他正好沒有人教導功課,我的水平教導他是一般的。就向父皇請了命,讓你教導他一段時間,你在大理寺無事的時候,可以過來教教明謙寫字。”朱明熙說,“正好你在翰林院也是掛職的修撰。”
趙長寧苦笑道:“殿下,我可擔不起這重任,教導皇子怎麼也得是大學士才行啊!”太子殿下也太看得起了,就算進了翰林院,這時候估計也在文件堆里熬資歷,怎麼可能有在皇子面前臉的機會。朱明熙卻笑:“不過是教他寫字而已,他才多大,你教他綽綽有余。等開了春父皇會給他再指個老師。”
說罷已經不容長寧拒絕了,看天快晚。侍進來,把堆在書案上的那些卷軸收起來,裝進一個大綢袋里給了:“……這些你順路給二哥送過去,他想要北疆的堪輿圖,我從書房給他找了出來。我要進宮一趟,你就先回去吧。”
長寧拿了東西告退,里面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經過二殿下府上的時候把東西給他送了進去。
——
蕭冷的夜籠罩向宮闈,一盞盞石燈被點亮,檐下侍衛重重,大門閉,拿著拂塵的大太監守在外面,看到朱明熙帶人過來了,連忙上前請安:“……奴婢見過殿下,圣上龍抱恙,正和二殿下在里面說話。”
“二哥竟然也在。”朱明熙凝視著閉的大門,“公公替本宮通傳一聲吧。”
朱明熙走進了乾清宮里,宮們給他挑簾。父皇坐在椅子上批閱奏折,臉蒼白,肩上披了件外,旁邊是兩個宮在侍疾。二哥站在父皇面前,似乎一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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