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陸繹的口風,你又不是不知曉他是什麼人。只有他探旁人口風的份兒,想從他口中探出消息,太難了。”
“你放心,這事給我。”丐叔昂昂頭,“怎麼說我也是他爺爺,我來問他。”
沈夫人分外懷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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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陸繹才剛剛睜開眼睛,就被占據整個視野的大臉駭了一跳。丐叔就差和他臉著臉,眼睛再瞪大些,估就能直接掉他臉上。
“前輩,”陸繹用手把丐叔抵開些許,讓呼吸順暢稍許,“您有事?”
丐叔緩緩地點了點頭:“是有件要事想問你。”
“您說吧。”
陸繹再把他抵開些,撐起子。
“昨晚上,你做什麼說什麼了,自己還記著麼?”丐叔又欺過來,一副咄咄人的架勢。
“昨晚,在戚將軍那里喝了點酒,”陸繹微微一笑,復抵開丐叔,隨口道,“那酒是香雪酒,不知前輩可曾喝過?”
“香雪酒,這倒不曾喝過。”
“味都不錯,就是容易上頭,前輩若想嘗嘗,我讓岑福去給您打幾角來?”
丐叔笑道:“那好,再順帶買點爪,有酒有爪,那才有滋味。”
“行。”陸繹笑道,“你回去等著,他買來了我就他給您送去。”
丐叔抬腳就往頭走,走到一半,覺得不對勁,返惱道:“不對啊,我是有事要問你,怎麼你就把我打發走了?”
“有事您說。”
陸繹不急不燥,溫和笑道。
“你昨晚在前院,對那丫頭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丐叔盯著他,“你可別告訴你,你喝醉了,什麼都記不清。”
“我記得。”陸繹道。
未料到他如此干脆就承認了,丐叔呆楞了下,懷疑問道:“真記得?”
陸繹淡淡笑道:“我說的話,我怎得會不記得。”
正在這時,原本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今夏邁進門來,眼圈微微泛青,顯是昨夜里沒睡好。
“丫頭,你怎麼來了?”丐叔覺得在這里實在不方便自己套陸繹的話,“叔正幫你教訓他呢,要不你待會再來。”
今夏不接話,雙目只看著陸繹。
深吸口氣,陸繹抬眼,不避不閃地對上的雙目,冷淡道:“連門不會敲,六扇門就教了你們這樣的規矩?!”
“……卑職失禮,請大人恕罪。”今夏忍著氣,*答道。
“丫頭、丫頭,你先出去,我替你教訓過他,你再來行不行?”
丐叔想把今夏拉出去,卻倔得很,甩開他的手,只盯著陸繹,重重道:“卑職只有一事想請問陸大人,問過即走。”
“你問吧。”陸繹皺眉道。
“昨夜,陸大人你在前院說的那些話,可當真?”
“自然當真!”他甚至連一停頓都沒有,即刻接上的話,“我已經和胡都督說好,你們與護衛隊一同進京。”
聽著他冷冰冰的話,今夏站在那里,惱火地看著他:“為什麼?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麼?怎得突然就變了?”
看的模樣,陸繹勉強自己繼續道:“怎得,覺得委屈?你不是一直想升捕頭麼?我可以給六扇門總捕頭寫一封信,說你在江南和兩浙建功頗多,請他將你升職。憑我的份,相信這點面子,總捕頭還是會給的。這就算作,我給你的補償吧。”
聽完他這番話,今夏全都在發抖。
“用不著!”聲音微微發,一字一句卻是清清楚楚,“這事,小爺我沒吃虧,用不著補償!”
憤而轉,由于極度的憤怒,整個幾乎力,過門檻時都沒邁起來,差點就要跌下去……
見狀,陸繹沒多想,比丐叔反應還要快,疾步上前就扶住。
今夏被他撈在懷中,茫然看著他的臉,手想要,卻又覺得仿佛與他相隔千山萬水一般,猛然推開他,慢慢地走了。
陸繹自己差點站不穩,只能靠在門框上,口悶得像了鉛塊,氣都不上來。
丐叔在旁看著,朝他搖頭道:“你明明……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不能說?何苦這麼對?”
陸繹擺了擺手,已經連話都不想在說,又不能出言趕丐叔出去,便自己出了屋子。
丐叔長嘆口氣,心底已然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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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也不知該往何去,只想尋個清凈的地方,陸繹往后院方面行去,快到時聽見有人說話,便駐住腳步……
后院的大槐樹下,槐花開得正燦爛,岑壽坐在下頭,朝岑福忿忿道:“……就算他是大公子,這話我還是這樣說,他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
“大公子的事兒什麼時候得到你來說。”岑福道。
“不到我,我也得說,今夏平常多霸道一姑娘,我們一塊兒遇見倭寇時,我都沒見怕過,昨夜里大公子說沒用,臉都白了。”岑壽越想越替今夏不值。
“行了行了,還‘你們’起來了,你什麼站到那邊去了?”岑福奇道,“我記得你原來對瞧不上眼的。”
“我……我這是幫理不幫親。”岑壽接著道,“說句實話,今夏功夫那是差了點,可確實在查案有點小能耐,我還真服。大公子這樣戲耍,我就是看不過眼!”
“看不過眼又能怎樣?你還能娶了。”岑福嘖道。
岑壽脖子一梗:“娶了又怎麼樣,我又不是不敢!大公子他不要,難道還不許別人要……”
“瘋了吧你!這種話也敢說出來。”
岑福沒好氣地順手抄了一粒小石子朝他砸過去。岑壽還想說話,被岑福嚴聲喝止:“閉,不許再說了!以后別讓我聽見這種不知分寸的話。”
“嗤……還閉,你以為你是爹還是娘。”
岑壽嗤之以鼻。
稍遠,陸繹斜靠在廊柱上,看著被風吹到腳步的槐花,靜靜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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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岳正在井邊打水,淳于敏幫他在洗槐花,預備蒸槐花麥飯。
“大楊,今兒別做飯了,爺請你出去吃!”
今夏拉上楊岳就走。
昨夜陸繹回來太遲,其他人皆已睡下,加上今夏只字不提,楊岳不知曉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不行,我還得把飯做出來。”
“別管了,他們自己會找吃的,不死。”今夏催促他,“難得小爺我請客,你別掃我的興。”
淳于敏扎著漉漉的手,聲道:“楊大哥,你放心去,這里給我就是。”
“那怎麼行……”楊岳忙道。
“淳于姑娘,你也一起來!”今夏接著又拉上淳于敏,“小爺我請客這種事十年也才能遇見一回,不許推辭啊。”
淳于敏抿一笑:“行,我去。”
“爽快!”
今夏領著他們就朝外頭走,迎頭正遇上謝霄,也被一并拽上,挑了一家看上去頗氣派的酒樓進去。
“你發財了?”謝霄多也知曉今夏的摳門脾。
今夏不理會他,豪氣地招手喚過店小二:“小二,先來二斤酒!”
“上來就喝?真發財了?”謝霄詢問地向楊岳,楊岳聳聳肩,示意自己也不知曉。
店小二殷勤地過來:“客,您要什麼酒?”
“那個……什麼酒最便宜?”今夏問道。
聞言,謝霄嘿嘿直笑。
店小二不改殷勤,笑道:“最便宜的是糯米酒,但您可別覺得它便宜就不好,這是小店自己釀的糯米酒,特招牌、甜糯香醇、益氣生津、活暖胃,而且最適合姑娘家喝。”
“好!”今夏歡喜道,“那就先來四斤!”
楊岳忙阻止:“先來兩斤,不夠再要。”
“好嘞,客那您要什麼下酒菜?”店小二熱絡道。
今夏仰頭掃了眼墻上掛的菜牌,果斷道:“菜,也要便宜的!但得有葷有素,行不行?”
“行,我來給您安排,保證不貴。”店小二笑道:“我先給上碟花生米,您里別空著是不是,過一會兒,后廚麻利著就把菜給您炒出來了。”
今夏很滿意,夸贊道:“不嫌貧富,不看階高低,小二哥,你將來肯定能大事,賺大錢!”
店小二笑道:“承您吉言!”
一會兒果然就端上花生米和瓜子,今夏啟了壇子就倒酒,喝米酒用碗,不是用杯子,淳于敏看著眼前滿滿一碗酒就有點傻了。
“來,今兒既然是我請客,我就先干為凈。”今夏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喝下去,再亮碗時,是一滴沒剩。
楊岳察覺出不對勁來,制止住繼續倒酒,皺眉問道:“你怎麼了?喝酒也沒喝得這麼急的,菜還沒上呢。”
謝霄也道:“就是,喝急酒可醉得快。”
推開楊岳的手,今夏繼續倒酒,口中道:“哥哥,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小爺我打落地,就沒喝大過!”
謝霄也不和掰扯這個理,只問道:“說吧,你今兒請客,究竟為什麼呀?若有喜事,說出來也好讓我們替你歡喜。對了,你怎麼不上陸大人?”
子一僵,不小心把酒給倒灑了,今夏深吸口氣,繼續把酒斟滿:“小爺我愿意請誰就請誰。”
聞言,其余三人面面相覷,心下皆有了共識:定是今夏與陸繹鬧別扭了。
三人之中,楊岳與今夏最悉,與自家人一樣,當下便直接問道:“你和陸大人怎麼了?”
今夏不耐道:“能不提他麼?”
越這樣,謝霄越發好奇,問道:“到底怎麼了,前幾日還看你沒沒躁地抱住人家,現在怎得又這樣?”
“別胡說……”楊岳看今夏臉不對勁,忙制止謝霄說話。
謝霄偏偏是個最不會察言觀的,朝大楊道:“真的,你是沒瞧見,就在城門外頭,天還黑著,估這丫頭以為別人瞧不見……”
“謝大哥!”
連淳于敏也忍不住出言制止,著搖頭,示意他看今夏。謝霄這才后知后覺地過去——今夏一不地坐著,淚水慢慢從臉頰落,正好滴落到端著的酒碗中。
謝霄最怕姑娘家哭,見狀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焦急道:“我說錯了、說錯了,丫頭,你別哭呀!你看這眼淚是苦,落到酒里頭,整碗酒就苦了。”
楊岳知曉今夏甚會在人前流淚,現下肯定是因為心中著實難,皺眉關切道:“今夏,你說實話,是不是陸大人欺負你了?”
“沒有!”今夏用袖子胡抹干淚水,“他沒欺負我,他還說要給總捕頭寫信升我當捕頭呢,是我自己回絕了。”
“升捕頭,這是好事,你為何要回絕?”楊岳奇道。
謝霄卻不屑道:“要我說,在公門里頭,當捕頭和當捕快也沒甚差別,都是一樣憋屈,不當也罷。”
“我自己又不是沒本事,早晚能當上捕頭,為何要借他的東風。”今夏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小爺我不稀罕!”
“說得好!有志氣!”
謝霄也端起碗,干脆利落和今夏了下,咕咚咕咚大口喝下。
“志氣又不能拿來當飯吃。”楊岳只道是今夏要強,直搖頭道,“你可別拿戚夫人當樣子學,姑娘家太要強了可不是什麼好事。你就是因為這事,讓陸大人著惱了?”
今夏搖搖頭,又不愿意說實話,只道:“是我自己覺得配不上他,所以不想和他有過多牽扯。”
聞言,楊岳更加不解:“你早先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幡然悔悟了行不行。”今夏有點惱怒地看向楊岳,“今兒小爺請吃飯,你能不能痛快點把酒喝了,別啰嗦了。”
楊岳沒法再往下說,正好店小二把菜都端上來,就挾菜吃。
這一吃就吃到了掌燈時分,謝霄與今夏屢屢杯,兩斤酒都不夠喝,后來又了四斤,看得淳于敏在旁都呆了。
“袁姑娘這麼喝,沒事麼?”小聲問楊岳。
楊岳也是拿今夏沒法子:“心境不佳,由著吧,反正我在這里,待會兒把背回去就行。”
好不容易幾壇子酒都喝了,今夏還要,被楊岳攔了下來:“夏爺,今兒就到這兒,咱們明兒再喝。”
“明兒再喝,你說的,別忘了!”今夏用力拍怕謝霄肩膀,“聽見了,明兒再喝!”
謝霄爽快道:“行,明兒我請!”
付了帳,今夏一起就覺得天旋地轉,楊岳趕忙扶住。謝霄倒還好,他平素喝慣了烈酒,喝米酒反倒不覺得如何。
楊岳背起今夏,一行人往回走去。才走了一半陸,便遇見行匆匆的岑壽,看見他們,他疾步過來:“你們怎得在這里,我好找。”
“怎得,我們吃個酒也不行?”謝霄挑眉道。
岑壽側頭看楊岳背上的今夏:“怎麼了?”
“喝醉了。”謝霄道,“非說自己打落地就沒喝大過,看我明兒怎麼取笑。”
岑壽卻知曉今夏多半是借酒消愁,不由多看了幾眼。
“你急著找我們,有事?”楊岳問道。
“對!”岑壽忙說正事,“剛剛戚夫人派人來告之,說董三越獄,讓我們幾個都當心些,倭寇報復心重,說不定會來尋我們的麻煩。”
“不是關得好好的麼?怎麼會讓他越獄呢?”楊岳不解。
“董三是關在衙門的大牢里,有同伙殺了獄卒,把他救走了。”
謝霄惱怒道:“要我說,當時就應該殺了他,省得留下后患。”
“最要當心的就是你!”岑壽道,“你當初扮漁夫,騙了他許久,他必定對你懷恨在心。”
謝霄滿不在乎道:“爺才不怕他,來了正好,在他船上憋屈了那麼多日,也他見識見識爺的真本事。”
“明刀明槍來,你自然不懼,但就怕他們暗箭傷人,人防不勝防。”岑壽道,“大公子已讓我和我哥守夜,你們夜里頭也都警醒著些,把門窗栓好,兵刃別離。”
眾人各自應了,一路回到別院中。
今夏還在楊岳背上時便已睡著,沈夫人聞到一酒氣,皺了皺眉頭,幫忙把扶回屋里,在淳于敏幫忙下替換了衫,才扶到床上歇息。
“和別人置氣,倒把自己喝這樣,真沒出息!”見今夏睡得沉,沈夫人在額頭上輕輕了一下。
淳于敏問道:“是不是和陸大哥鬧別扭了?”
“你們一道出去的,沒對你們說?”沈夫人奇道。
淳于敏搖搖頭:“沒有。”
沈夫人看向今夏,嘆口氣道:“這孩子,連一句他的不是都不肯說。”復替蓋好被子,放下帷帳,熄了燈,與淳于敏步出屋子。
門才掩上一會兒功夫,窗子被人悄悄推開,陸繹翻進來。從今夏一直未回來他便心中焦急,好不容易等到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卻是喝得大醉歸來……掀開帷帳,借著朦朧月,看的睡,陸繹心中百味雜陳。
究竟自己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或者,無論他怎麼做,對而言都是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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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提高戒備,過了兩日,見始終無事,猜測董三多半已經回了海上,大概是顧不上報仇了,便松懈了些。
今夏平素脾雖不錯,但頗有些骨氣,這兩日都未與陸繹說過話,便是迎面見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就這麼直直地走過去,只管做自己分之事。陸繹見這般,未再醉酒而歸,倒是稍稍安心。
這日,上曦請今夏替自己去鋪買件袍,銀子一并給,卻說要男子的袍。
“男子的袍?”今夏問道,“按謝家哥哥的量買麼?”
“不,是給阿銳買的。”上曦道,“我看他來來去去就兩替換袍,又不是太合。”
阿銳上所穿的是岑壽之前扮車夫的袍,他自己從來不曾提,眾人各忙各事,除了給他療傷之外,也沒人想過要給他置新裳。
今夏想了下阿銳的量,點頭道:“行,他有沒有自己的喜好?穿什麼的?”
“這個……”上曦想了想,“以前在幫里,常看他穿玄。”
“明白了。”
今夏拿了銀兩出門去,過兩個街口便瞧見一家鋪子,剛要走進去,卻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腰間系錢袋的繩子被利刃割斷,那人拿了錢袋就跑。
“喂!”
為捕快,竟然被賊了錢袋,著實是奇恥大辱,今夏怒極,拔便追。
想不到這小賊輕功居然頗好,而且對新河城的道路非常悉,今夏一路追,他一路逃,左竄右拐,直至北面城墻之下才剎住腳步。
“老實點,跟我去見,小爺就免你一頓打!”今夏朝他喊道。
那小賊不理,朝城墻上喊道:“堂主,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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