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取了鑰匙,將他們一行人領到別院,開了門,點了燈,將別院上上下下領著他們都看了一遍,見他們安置妥當才回去,說是明日他會再送些日常件來。
阿銳因今日驚嚇到上曦,害得上中刀,心中又是自責又是自慚形穢,一路上都特地與上曦隔開一段距離,默默跟在后頭,看著被謝霄負在背上的背影。眼下,他見上曦被安排在東面的廂房,便獨自朝西面的廂房行去。
“阿……阿金,你往哪兒去?你住這兒呀。”今夏喚他,指著旁邊的廂房道。
“不,我住那頭吧。”
“你住這里,我姨給你們瞧病也方便些,你總不能讓兩頭跑吧。”今夏道,“再說了,淳于姑娘已經在那頭廂房住下了,說是東面廂房日頭好,氣足,有利于養病,特地讓你們住的,一番好意,辜負了可不好,這還是人家瞧在的面子上才讓我們住進來的。”
啪嗒啪嗒一通話,阿銳連說話的空隙都不進去,好不容易待說完,剛想說話,就見謝霄自隔壁廂房出來。
“我去買些吃的回來,你們想吃什麼?”謝霄順口問道。
自渡河后眾人都還沒用飯,這別院的廚房坑灰灶冷,缸中無米無面,一時間肯定用不起來,得等明日買米買面,置辦蔬果食之后才能煮飯煮菜。
“我叔姨和淳于姑娘他們也都還著,”今夏想了片刻,“哥哥,你去街上找個餛飩擔子,他擔進來,咱們就在這里吃現的,又鮮又熱乎,豈不好。”
謝霄想著有理,快步去了。
丐叔探頭喚今夏:“親侄,你姨你呢。”
“來了、來了……”今夏忙不迭要走,看見阿銳還杵住,叮囑他道,“你住這屋,別跑了,待會兒我姨就過來給你施針,你別跑。”
說著,聽見丐叔又喚了一聲,今夏以為什麼要事,趕忙走了,獨留下阿銳一人立于廊下。
今夏給他安排的屋子就在上曦的隔壁,他有點疑心是故意的,默默站了一會兒,正準備挪步,便聽見上曦房中傳來的聲音:“外頭,是阿金兄弟麼?”
阿銳怔了怔,往前行了兩步,隔著紗窗,艱答道:“是我。今日、今日……”
不待他說完,上曦便道:“今日是我失態,多有冒犯,還請阿金兄弟莫往心里去。”
“沒有、沒有、沒有。”阿銳連聲道,“是我不好,連累姑娘了傷。”
“我自己學藝不,怎能怪你。”上曦頓了頓,又道,“我聽說那位沈夫人出醫家,醫湛,我的經治療包扎,也覺得好了許多。”
“是,有在,姑娘定能很快痊愈,不用擔心,安心養傷才是。”阿銳在窗外道。
窗,上曦聲安道:“有在,你的傷也會好起來的。”
“是,我知曉。”
阿銳知曉這才是繞了一彎想要說的話,聽著的聲音,心中似有一涓涓暖流游走,明明知曉此時本不認得自己正是阿銳,還是本能地不愿意違的意思。既然開口安他,他自然不能讓失。
“上姑娘,您好好歇息,我先回房。”他著紗窗暖暖的燈,鼓起勇氣道,“我、我、我屋子就在您邊上,若有事便喊一聲或是敲敲墻,我替您把沈夫人喚來。”
“好,多謝你了。”
阿銳留地將紗窗了又,才慢慢回了自己屋子,靠在床上,想到多日前還以為今生再難相見,想不到此時竟能與比鄰而居,實在已經幸運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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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被丐叔一陣催似一陣地喚,還道沈夫人有什麼要事,急急忙忙趕到房中,卻見沈夫人正用手平雪青衫子的細小褶皺,一派安然……
“姨,你找我有事?”
“來,試試這衫看合不合。”沈夫人朝笑道,“松了或了,我晚上再改。”
今夏遲疑地走過去,目掃過桌上的針線盒,又掃過床上的包袱,沒想到沈夫人進屋之后連包袱都顧不上收拾就先給衫。心下歸,又有點莫名其妙地發虛,總覺得沈夫人近來對自己好得有點離譜了。
“就、就是這事?”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眼睛看著丐叔。
丐叔咳咳兩聲:“還有啊,你家大楊呢,我了。”
“沒米沒面,他也沒轍呀。叔,你還是著吧。”今夏攤攤手道。
“你這個小沒良心,”丐叔作勢腦門,被今夏偏頭躲過,“用得著我的時候一口一個叔得甜,現下用不著我,就不管我死活了。等我乖孫兒來了,看我怎麼告狀。”
今夏笑嘻嘻地好言好語道:“我是說,您再忍一會兒,謝家哥哥出門去了,過會兒就給您劫一餛飩擔子回來,到時候蔥花、蝦皮、海苔我都給您加雙份。”
“蔥花、蝦皮、海苔加雙份,給我塞牙啊你,你怎得就不說餛飩加雙份……”
丐叔忿忿不平地計較著,被沈夫人輕推出門。
“姑娘家換衫呢,你別進來啊。”沈夫人道。
對于沈夫人的話,丐叔是一點違抗都不敢,應了聲,瞧著關嚴實的兩扇門,慢悠悠地晃去尋楊岳。
雖然沒米沒面,楊岳依然在灶間忙活著,先到井邊打了水將水缸洗凈,接著挑水裝滿。然后刷了鍋,將灶膛里的灰清了清,所幸還剩了些柴禾,便升了火燒水。
“這些孩子里頭,就數你最勤快。”丐叔領了兩柴禾進來。
楊岳抬頭,笑道:“前輩,累了一天了,您怎麼不歇著?”
“我哪有你累,”丐叔把柴禾遞給他,溜了眼他被爐火映得紅通通的臉膛,佯作不在意道,“今夏那孩子被姨去試袍,過會兒我就把逮來幫你忙。”
“不用,我這里沒什麼事兒。”楊岳忙道,“前輩您也去歇著吧,過會兒等水燒好了,我給你們送去。”
“不用不用,我也是閑著。”
丐叔往灶臺旁一靠,一副沒打算走的模樣。
楊岳便是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什麼,試探問道:“前輩,您有事?”
“嗯……你是個老實孩子,不像今夏那孩子滿跑舌頭。”丐叔先把他夸了一通,才神神問道,“你姨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我姨?”楊岳楞了楞。
“就是沈夫人,今夏不是姨姨姨地麼。”丐叔原先說你就缺的機靈勁兒,忍著沒說出口。
“哦……沈夫人和我說過什麼?”楊岳似乎不解他問這話的用意。
丐叔只得循循善:“你不覺得對今夏特別好麼?”
“是啊。”楊岳點頭,笑了笑,“今夏甜,最會哄人,不稀奇。”
“……”真是個木頭腦袋,丐叔暗地里直咬牙,“沈夫人是不是問過你一些事?或是關于今夏的事?”
楊岳往灶膛里塞了柴禾,抱歉地看著丐叔:“是閑聊過幾句,都是些不相干的小事,我也沒在意,記不得了。”
“你……”
丐叔搖頭,不解他怎麼能當上六扇門的捕快,轉而一想,原來他爹爹是捕頭,頓時更加不滿,轉走了。
楊岳看著他背心,不聲,仍舊接著燒火。
過了好一會兒,今夏端了碗餛飩進來,口中道:“我就知曉你在這里,趕來趁熱吃餛飩。一碗你不夠吧,我再給你端一碗去。”
“等等。”楊岳喚住,先打量了下上的雪青衫子,“沈夫人給你的衫?”
今夏點點頭,小心地避免讓新衫沾到灶灰,顰眉對他道:“你覺不覺得對我好得有點離譜?”
“不是我,連你叔都來找我,問我沈夫人是不是從我這邊打聽過什麼。”楊岳道。
“你怎麼說的?”
“我想著這事古怪,找你商量后再做計較,就把他糊弄過去了。”
今夏皺眉頭:“也就是說,為何對我特別好,原因卻連我叔都不知曉……大楊,今日在渡口,淳于姑娘摔倒的時候,我原要沖過去的,可被死死拉住,我都沒想到有這麼大的勁而,好像、好像……”費了半日勁兒,也沒法說出那種覺來。
“像為娘的不能看著自己孩子去涉險一樣。”楊岳替道。
“為娘的?!”今夏別扭地念著這三個字,皺眉頭,“不能夠吧,沈夫人可是出生大戶人家,就算要認閨也得像淳于姑娘那般的才對。再說,又不喜歡家,更沒道理對我這麼好……我總覺得這事追蹤溯源,是從你那段飯開始,聽了頭兒的名字后就不對勁了。”
楊岳思量片刻:“要不,我寫封信給爹爹,問他認不認得?”
今夏想了想:“過幾日吧,反正這事也不是什麼急事。等上姐姐傷好了再寫。頭兒現下住在謝家,若對上姐姐傷之事避而不談,來日謝老爺子難免知曉心生罅隙。可現下告訴他們,平白地讓他們擔心,還是等上姐姐傷好了,一并寫信去,他們看了信也放心些。”
“也好。”楊岳點點頭。
眾人吃了餛飩,洗漱過后各自歇下,一夜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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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頭發該好好保養,里糙的可不行。”大清早,沈夫人邊替今夏梳頭邊皺眉頭,“改明兒買點黑芝麻、何首烏磨,你每晚吃一碗才行。”
今夏瞅著鏡子,極力忍住被梳得生疼的頭發:“不用麻煩……我頭發隨便一束就行,不用梳得……啊啊啊,輕點、輕點……不用梳這麼繁瑣的發式。”
梳好一縷,替挽上去,沈夫人把的頭扶扶正,道:“別!你得記著,你是個姑娘家,雖說是公門中人,可也不能失了姑娘家的模樣。正好這些日子閑著,我就教教你,總得讓你像個樣子才對得起……”后半截話及時收了口。
今夏從鏡中詫異地瞥了一眼,轉頭問道:“對得起什麼?”
“對得起你我一聲‘姨’!別!”
沈夫人把的頭扳回去,繼續幫梳頭。
好不容易梳好頭發,今夏別扭地照了照鏡子,眼瞧見沈夫人正整理妝奩,起便朝外溜,口中飛快道:“好像聽見大楊喚我,我走了啊!”
“等等!”沈夫人喝道。
今夏人已在門口,不得不剎住腳步,轉頭陪著笑臉道:“對了,我還得去買燒餅,姨,你喜歡吃什麼,咸的還是甜的?”
沈夫人不理的問話,認真叮囑道:“走路也要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別風風火火的,讓人瞧著不穩重。”
“哦。”
今夏應了,輕緩地替掩上門,暗吐口氣,估著從紗窗還能瞧見人影,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直至拐過墻角,才一溜煙跑起來。
丐叔正和楊岳一塊兒從外頭買了些包子回來,今夏迎頭撞上他們,立馬把丐叔拽到一旁。
“叔,你準備什麼時候把我姨娶了?”問。
“大清早的,這孩子腦子里想什麼呢?”丐叔睜大眼睛看著,莫名其妙道。
今夏催促他:“趕的,給句痛快話!要不我就另外替我姨人選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今夏氣勢迫人,“看見我腦袋沒,一早就把我提溜過去梳小辮,疼得我,還說要好好調教我,才對得起我一聲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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