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才出船艙,嚴世蕃推開原本攬在懷中的侍,朝陸繹努努下,笑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不過還算坐得住,比我料想的時候還長些。”
“這般不識抬舉,虧得大人寬容。”陸繹搖頭嘆道,“我也是看在家父的面上,才對寬容幾分。大人您也知曉,師父楊程萬傷前是家父得力手下。家父頗念舊,此番還讓我找名醫為他療傷。”
此言話中有話,嚴世蕃又怎麼會聽不出來,當下笑道:“這種沒長開且尚不解風的小姑娘我可沒興趣,你瞧瞧我這類,哪一個不比好……你隨便挑,不必與我見外,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
陸繹笑著連連推辭:“不行不行,們可都是大人的寵眷。”
“不必與我見外,”在嚴世蕃目示意之下,兩名足半挨半靠到陸繹旁,“你送來的秋鷹圖,著實合我心意,不如你也挑兩名合心意帶走,日日紅袖添香,豈不好。”
陸繹將手放到侍的腰肢上,輕輕著,面上若有所思,半晌后才向嚴世蕃道:“大人……實不相瞞,卑職此番來還有一事想起大人幫忙。”
“你我之間,何必見外,盡管說便是。”
似乎要說的這件事對他而言頗有些艱難,陸繹先讓侍斟滿杯中酒,滿飲而下,才道:“大人您知道,家父讓我來江南辦理此案,是想讓我借此……借此往上再走一步,但眼下修河款遲遲未找到,圣上已有不愉……”
他看著嚴世蕃,面上笑得頗為尷尬。
嚴世蕃并不接話,只緩緩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著。
陸繹只能繼續往下說:“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幫卑職一把,您一句話,也許……”
“一句話?”嚴世蕃聳聳肩。
“您知道,卑職人微言輕,自到揚州以來,就發覺揚州地界上的員對此案并不關切,線索,且能派用的人手也極為有限。揚州知府方大人是令尊門生,若大人能幫卑職略提一句,說不定這十萬兩修河款很快就能有眉目。”陸繹這話說得極盡卑躬屈膝之能,連帶目也十分誠懇。
嚴世蕃盯著他,靜默片刻,繼而大笑道:“好說好說,不就一句話的事麼,你我兩家相日久,關系甚篤,這話還用得著你說麼。”
陸繹似松了口氣,面喜,道:“多謝大人,待卑職高升之日,絕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對了,那秋鷹圖既是真品,想必其他藏畫也不會作假,卑職明日就讓人將書畫盡數送上船,請大人費神獎賞。”
“知我者也。”
嚴世蕃呵呵呵地笑,復攬過侍懷。
今宵月正好,在歌舞聲樂之中,兩人直喝到四更天,方才散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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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邊請。”
足提著小巧致的玻璃燈籠在前頭為陸繹引路。陸繹踏著狼皮褥子,跟著下到二樓,直至停在一間艙房前。
侍手替他推開門:“大人,請休息,里頭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大人若有任何需要,拉鈴繩即可。”
陸繹點了點頭,邁進房,聽見后侍地替他將門關上。他回頭看了眼門栓,思量片刻,并不栓門。
這間艙房,圓桌的錦緞桌布上原就點著燈,半明半暗間,可看見雕花床上床幔低垂,中似有人影。
“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他尚記得嚴世蕃所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傷口初愈,過多酒水的攝讓他傳來一陣陣不適,他連掀開床幔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疲累地在桌邊坐下歇息。
燭火了一聲,他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夏住在哪一間艙房?會是在自己的隔壁嗎?……
正想著,有人來敲他的門“咚咚咚”。
“誰?”
“大人,可安寢了?我給您送解酒的湯水。”門外的人有禮道。
陸繹暗嘆口氣,起行到床邊坐下,邊靴子邊道:“進來吧。”
侍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地將托盤上的玉碗放到桌上,復退了出去,關上門。
陸繹了眼玉碗,懶得過去拿,完靴子開床幔,便預備裝醉躺下歇息。床幔剛一掀開,他就怔住了——一雙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著他,再悉不過,只是眼睛里頭的那惱火勁兒已經很久沒看見,現下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很想笑。
“怎麼是你?”他偏著頭看,順便手替將落在面頰上的發掠到一旁。
似不能彈,卻也不說話,費勁地皺著眉,不知道努力想做什麼。
陸繹順著的目下看,發現的手臂雖然不了,但手指一直在劃拉,便把的手放置到自己的掌心上。
“有銅管。”在他掌心寫到,銅管一端在這頭,銅管另一端的人便可借此竊聽此間的聲音。刑部有幾件特殊牢房便裝了銅管。
陸繹明白的意思,卻不以為意,甚至連找銅管在哪里都懶得找:此間是嚴世蕃的地盤,自然逃不過他的耳目,若存心避之,反而會讓他更加疑心。
“我知道。”他在手心寫,“你怎麼會在這里?”
的目中冒出怒火,手指劃得他掌心的:“應該是筋散,這個混蛋!”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往里頭挪了挪,然后和在側躺下來,仍把的手放在掌心上。
隔著服,仍舊能覺到他的子有點發燙,今夏不放心地用手指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因為那些酒?”
“沒事。”他簡短寫道。
今夏使了好大的勁兒才算把頭側過來,看著他倦然的面容,顰眉復寫道:“嚴世蕃是個混蛋!”
掌心的,陸繹合攏雙目歇息,覺著寫的每一個字,笑著將頭點了點。
“他欺負你了嗎?”劃拉著問。
陸繹想起之前的卑躬屈膝,然后,緩緩搖了搖頭。
“我覺得你在他面前都不像你了,憋屈得很。”繼續寫。
他思量了一會兒,在手心寫了兩個字:“示弱。”
示弱。
兵法有云,當敵方比己方強大之時,無法克敵制勝,就需要通過示弱來麻痹敵方,使得敵方掉以輕心,然后再伺機而。
似在認真考慮這兩字的含義,足足過了好半晌,今夏的手指都沒有,倒是陸繹好玩般地用手指搔手心。
“他為何把我弄到你床上?”想起這事,劃拉著問道。
陸繹如實回答:“他說,會讓我最喜歡的那個來陪我。”嚴世蕃能看穿,說實話,他并不意外,因為他只是稍加掩飾。看穿這點,在眼下而言,只要陸嚴兩家在面子上不撕破臉,就不是什麼壞事。何況,他從來就不想和嚴家撕破臉,下下之策,他向來不用。
這句實話,讓今夏紅了紅臉,隨即覺得可能是筋散的副作用,所以讓人腦子容易胡思想。
“你看中的姑娘他舍不得,所以拿我來湊數。”這是所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陸繹默了默,轉頭睜開雙目,用手寫道:“我沒看中的。”
那不都一樣麼,都是拿來湊數,今夏也默了默,然后聽見肚子咕嚕咕嚕了幾聲,尷尬地了眼陸繹。
“了?”他開口問。
今夏點了點頭,這事不能怪,嚴世蕃這條船上古古怪怪的,一直都提防著,就沒吃什麼東西,眼下又已過了四更天,自然是腸轆轆。
“我讓們拿些吃食過來。”陸繹起,卻被今夏拽住。
很張,手指劃得有點重:“他們會在吃食里摻東西的。”
陸繹用手回答:“筋散都吃了,還怕什麼。”在手心寫罷,他就半坐起,拉了拉床柱邊的鈴繩。
“想吃什麼?”他開口問。
橫豎陸繹在旁,今夏膽子也了些,眼睛亮晶晶道:“吃什麼都行?”
陸繹點頭,目中頗有鼓勵之意。
“我要吃……面!牛面!”頗激。
這時侍叩門進來,陸繹吩咐要一碗牛面,侍應聲出去,過了一會兒果然端了碗熱騰騰的牛面進來放到桌上。
今夏贊嘆:“看來灶間一直燉著牛湯備用,真方便呀。”贊嘆之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有問題,自己服了筋散,上一點勁兒都使不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如何能吃面。
正犯愁,陸繹已將扶坐起來,端過面碗,用筷子纏起面條,吹了吹熱氣,然后道:“張!愣著干嘛。”
“……”雖然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可是以陸繹份之尊,怎麼也不能讓他來喂自己,今夏忍著腹中道,“還是先放著,等我能彈了再吃吧。”
“快點,我手都酸了。”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此時今夏實在是懊悔之極,早知道就要個棗泥糕或者桂花糕,再不濟來個饃饃也行,怎得偏偏要了碗面條,弄得這般尷尬。
“張!”他盯著。
今夏只得張。
“味道如何?”他問。
點點頭:“好吃。”
還有些話,沒說出來:長大之后,連娘親都不曾再喂吃過,眼下陸繹這般喂,既覺得有些拘謹,又覺得自己回到年一般,心底深暖乎乎的。
陸繹慢慢喂,今夏慢慢吃,不知不覺之間,一碗香濃的牛面已吃得見底。
“筋散的時效不會長,你睡一覺,醒來藥效大概就退了。”
他仍讓躺下來,自己也像之前那般躺在側,在手心中寫道。
“在這種地方……”今夏本還想說“還像這樣躺在一起”,猶豫片刻,還是沒說,“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陸繹什麼都沒說,緩緩將的手包裹在掌中。
大概由于發著燒的緣故,他的手異常溫暖,今夏想著明日回城后要記得按沈夫人的方子抓藥給他喝。
然后倦倦地打了呵欠,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睡著了。
聽著側平穩均勻的呼吸聲,陸繹側過子,著。在這條船上,在那個人的地盤上,倒也并非全是讓他惡心的事,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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