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行到今夏的面前,背對著嚴世蕃,小鹿般大大的眼睛著無阻和驚慌。今夏著這個侍,意識到自己在上看穿的任何一個,也許都會為被重重懲罰的理由。
在袖半遮半擋之下,今夏看見皓白手腕上的幾道淺淺的痕跡,包括手腕側,的雙手曾被人分別捆住。若能下裳,今夏相信的上還有更多痕跡可尋,可看出究竟過什麼折磨。
可眼下,是看著的眼睛,今夏連話都不忍心問,更不用說提出任何要求,只持起的手,在掌心和手指都細細地了一遍,又捧起來嗅了嗅。
“如何?你看出什麼了?”嚴世蕃問道。
今夏暗吸口氣,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說:“這位姑娘擅長茶道,刺繡裁等事做得略些。近來恐怕還做錯過事,也許是翻了火爐、也許是砸了珍貴的茶碗,到過責罰。還有,所住艙房的窗子大概是在梳妝臺的右邊……”又或者是的右手了傷,這句話今夏沒有說出口,包括責罰的事也是故意說錯。
嚴世蕃聽罷,讓侍退了回來,才饒有興趣地問道:“說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做事不同,手形也會不同,特別是掌心上繭的位置,和手指上的繭都會有所區別。”今夏如實道,“繡娘經常用針,們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就會有一層繭,這和習武之人手上的老繭是一個道理。這位姑娘拇指與食指上并無繭,所以我可以判斷出并不長用針線。”
“擅長茶道?”
“的袖上沾染到一點點水,從可以判斷出是茶水;的手背上有被燙傷,微微泛紅,當然這也可能是在灶間幫忙時被燙的,所以我仔細聞了下的手,手上有淡淡的茶香,而非灶間的油腥蔥蒜等雜味。”
嚴世蕃的表似乎頗為滿意,點了點頭道:“責罰一事不用問,肯定是因為手腕上的傷痕。”
那侍在嚴世蕃說到“手腕上的傷痕”時,間張地吞咽了一下,今夏敢肯定,在薄薄的春衫之下,每一汗都驚慌失措地直立著。
“大人英明。”今夏恭敬道。
“最后說說,你是怎麼知道窗子在梳妝臺的右邊。”嚴世蕃將茶碗往旁邊一遞,那侍連忙躬接過。
“這位姑娘右邊的發鬢抿得一不,比左邊發鬢更加整齊,這個季節,借著窗外日梳妝時,常常會發生這種事。”
嚴世蕃看著,那目幾乎算得上是贊許:“因為們借日梳妝打扮,這點我倒是疏忽了。”
陸繹在旁一直靜靜聽著,目只是偶爾落到今夏上,似乎不甚興趣的模樣。
“言淵,此番協同六扇門辦案,有這小姑娘在旁,想必有趣得很。”嚴世蕃轉向陸繹,笑道。
陸繹微微一笑:“尚好,只是有時也麻煩得很。”
“人嘛,就該麻煩,不麻煩就不人了。”嚴世蕃呵呵呵地笑起來,擺手示意今夏可以回去坐下。他笑的時候,笑聲帶著腔的震,聲音悶悶的,使人會覺得笑聲之外他心中似乎還藏著什麼。
“揚州的雪酒我喝不慣,從京城帶了好幾壇子,言淵,你平素喝得是……”不等陸繹回答,嚴世蕃手指在扶手上輕敲幾下,隨即便道,“秋白,對吧?”
“大人好記。”
陸繹語氣間雖帶著笑意,今夏卻聽出與他平日說笑甚是不同,不由得轉頭了他一眼。
“小姑娘呢?”嚴世蕃目又落到今夏上,“楊程萬為人刻板,大概是不允許你們在外飲酒吧?”
他連頭兒都認得,今夏心下微凜,口中道:“卑職不善飲酒,還請大人見諒。”
嚴世蕃再次呵呵呵地笑起來:“不久前,在七分閣臨水的二樓,小姑娘你和烏安幫的幫主兩人喝了快兩壇子雪酒。”
七分閣,臨水……今夏想起那夜看見的“別離”,臉變了變,不知該怎麼接他的話。
嚴世蕃卻已經轉向陸繹,笑道:“你得習慣們這種小把戲,初時總是說自己不善飲酒,然后,你得用整整兩壇子才能把灌醉。”
陸繹笑了笑,道:“還是大人明察。”
隨著嚴世蕃隨口一聲吩咐,更多的件兒被侍們搬上來,不過片刻功夫,原本空只有帷幔的屋子,變得滿滿當當。燭臺、屏帷一蓋都是上品,自不必說,今夏與陸繹面前的小幾竟是象牙所制,上頭擺放著玉制酒,晶瑩剔,澤溫潤……
則矣,只是實在太過奢靡了。今夏暗嘆口氣,轉頭看見側旁的銅制漢壺,大枝桃花,花瓣艷,顯是新鮮采折而來。
片片桃瓣紅可人,著眼里,心中想得卻是被棄尸桃花林的那幾名子。
侍先端上來的是果品,宣德窯青瓷里盛放著靈谷寺所產的櫻桃,個個飽滿殷紅。
嚴世蕃拈著櫻桃柄,將櫻桃送口中,櫻桃尚未咀嚼咽下,接著端杯飲下一口酒,櫻桃的甜酸混雜在酒的辛辣之中,不急咽下,讓它們慢慢在舌尖徘徊,細品,半晌之后才緩緩咽下。
“江南修河款一案,可有眉目了?”他丟下櫻桃核,似隨口一問。
不知他問得是自己還是陸繹,今夏并未貿然開口。
“大人可是要出手相助?”陸繹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含笑問道。
嚴世蕃怎麼可能出手相助?!今夏詫異地了陸繹一眼,見他手中亦端著酒杯,略略斜了子歪靠著,神態間頗有慵懶之意,卻是陌生之極。
嚴世蕃笑道:“說起來,周顯已在京城當戶部給事中時,可沒上折子罵我。我不理他吧,他還接著罵;我還是不理他,他還罵;后來我沒忍住,干脆就舉薦他當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
聞言,今夏簡直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嚴世蕃居然會舉薦一個孜孜不倦罵他的言,而且還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這種油水頗的差事。
陸繹卻不以為奇,淡淡笑道:“若卑職沒有猜錯的話,讓他負責修河一事也是大人的意思。”
聞言,嚴世蕃面上漾開笑意,就像一個孩子想起自己最喜歡的游戲,帶著許的興,朝陸繹道:“你可知曉他對我說什麼,他說,要把這筆修河款一文不地全用在修河上,哈哈哈……”
今夏想著周顯已那腐爛的尸首,看見陸繹也在笑,但笑不出來,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有何好笑之。
“生怕銀子下撥時層層盤扣,他在京城直接就把銀子領了,自己掏錢把十萬兩修河款運到揚州。”嚴世蕃回想著,面上仍帶著笑容,“在船上我就安排了人,想邀他賭錢,不過還算他有些定力,我還算佩服他。只是后來到了揚州,見了人,他果然就走不道了,可惜呀可惜……”
原來周顯已一步一步都踏在嚴世蕃的設計中,今夏暗自思量:烏安幫負責押送修河款,如此說來,在船上布局想引周顯已賭錢的人,很可能就是阿銳。
陸繹搖頭道:“也沒甚可惜的,像周顯已這樣的人,平素里自以為兩袖清風,看旁人都是污濁不堪。到他時,他自己本把持不住,最是可厭。”
“說得對!他若當真把持住了,我敬他是個人。”嚴世蕃嘆口氣道,“可惜啊,只用了人計他就把持不住了,我后頭還好些個法子都沒使呢,可惜了了。”
后頭還有好些個法子沒使——今夏聽得不寒而栗,想來,便是周顯已未對翟蘭葉心,再往后,嚴世蕃不知還要使什麼法子對付他呢。
對于嚴世蕃而言,周顯已就像一只籠子之鳥,由著他隨意逗弄,直至死在籠子。
“還有法子?”陸繹似饒有興趣。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嚴世蕃憾地擺弄著手中對的櫻桃,“怎麼也得著來一遍才夠好玩,可惜呀,才到別離他就頂不住了。”
別離、別離……今夏驟然意識到,他故意讓幾次看見別離,其實就是在提示。
為何要提示?也是因為覺得好玩?
又或者,在他眼里,自己和周顯已一樣,也是他打發日子聊以遣懷的游戲玩偶?
“小姑娘……”嚴世蕃喚了一聲。
今夏自出神中,猛醒過來,向他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嚴世蕃微微歪著頭,那枚不能的眼睛定定看著,幽幽問道:“你方才為何不說實話?”
“我,沒有啊,卑職怎敢欺瞞大人。”對于他的突然發難,今夏不明何意。
“方才你說,的左邊發鬢沒有右邊發鬢梳得齊整,是因為窗子在右邊,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你沒有說出來……的右手有傷。”
說著,嚴世蕃手,輕巧拽過那名侍,稍一用力,侍整個右邊袖盡數齊肩落,雪白的膀子上,兩道猙獰的猩紅鞭痕清晰可見。
手指的指背輕輕劃過細膩的,在戰栗下起了一層小疙瘩,今夏咬著牙,不用看那侍的表,也知道所的折辱。
“你雖然是個姑娘,但為六扇門的捕快,對這等房中之樂不會不知道吧?”嚴世蕃語氣上揚,目中頗有逗弄之意,拾起侍的手,在手腕的傷痕上輕輕著。
“這個……卑職孤陋寡聞,請大人恕罪。”
今夏明明知道他所謂的房中之樂是何事,卻不得不按捺著惡心,恭敬回答。
陸繹并不話,仰脖喝下杯中酒,旁邊的侍忙挨上前替他斟滿。
“不妨事,你還是個小姑娘……其實也不小了,”嚴世蕃呵呵呵地笑,扭朝陸繹道,“可以好好調教一番。”
今夏聽見陸繹笑了笑,并未接話。
這席,從日漸西沉吃到月上中天,還沒有結束的征兆。也是直到今日,今夏才見識了傳聞中嚴世蕃的酒量,這樣一壇子一壇子累積起來,他至喝了六、七壇酒下去,簡直就是個酒缸。陸繹飲酒不及他多,但估著也喝了兩、三壇酒,看著歌舞伎在前輕歌曼舞,神態間悠然放松。
隨著酒越喝越多,他言語間雖還算有條理,但舉止已是愈發放不堪,侍被他拽懷中肆意輕薄。
今夏在席間如坐針氈,明明知道此人萬萬不能得罪,還是忍不住起道:“卑職尚有公務在,先行告辭,請大人多多包涵。”
“來人!”嚴世蕃帶著醉意吩咐道,“帶小姑娘到客艙休息。”
“大人,卑職……”
今夏話未說下去,便被嚴世蕃打斷:“你區區一個六扇門捕快,公務能有我工部左侍郎多麼?休在我面前談公務,今晚,你二人就歇在船上,明早走便走,休掃了我的興致。”
“……”
向陸繹,后者悠悠笑道:“嚴大人一番意,你莫要不識抬舉。”
連他也這麼說,今夏牙一,雖不愿但仍是恭敬道:“多謝大人,卑職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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