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骨所傳來的疼痛讓高慶每一次最輕微的呼吸都像刑一樣,看見陸繹行過來,他掙扎著想起,卻被陸繹上前摁住。
“聽他們說你肋骨斷了,莫要。”陸繹道。
“卑職罪該萬死,請大人責罰!”
陸繹沉默了一瞬,才道:“你把整件事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
傷雖然疼痛非常,但高慶卻是一點都不敢違抗陸繹的話,忍著痛強撐著把事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聽罷,陸繹緩緩點頭:“按你所說,這幫賊人頗通水,有四、五人之多,與袁捕快所說的一樣。”
“卑職落水之后,船上只剩下袁捕快與一名我的弟兄,賊人趁不備將我弟兄打暈,丟水中,也就是說,最后僅剩袁捕快一人。卑職以為,此事與,說不定有些干系。”
“也了傷,雖比你輕些,但比你那幾位僅僅嗆了水的弟兄可重多了。若要說嫌疑,我看,只要還活著的,都有嫌疑。”陸繹冷冷道,“那條船是你雇的,船突然水又是怎麼回事?分明有人早一步得知我們的行蹤。”
高慶渾一凜,驟然想起陸繹是在臨走前才命今夏隨行,之后今夏一直和他們在一起,自然沒有提前泄行蹤的嫌疑。而自己卻是在午后時分就已經得知,船也是自己雇好的,若要說私通賊寇泄行蹤,他的嫌疑可比今夏大多了。
“大人,卑職、卑職……”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陸繹打斷他,淡淡道:“你傷這樣,自然不會是你,只是你那幾名弟兄,你該多留心才是。”
“……卑職明白。”
陸繹未再說什麼,讓其他幾名錦衛先送高慶回去治傷。另有上曦備下馬車,親自將陸繹與今夏送回驛。
折騰了一夜,上又帶著傷,待回到驛廂房,將門一掩,今夏只覺得所有氣力都而去。踉蹌著爬上床,連裳也沒力氣,只合側躺,小心翼翼不敢到傷臂。
“傷這事得瞞著頭兒,怎生想個法子才行……”
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還未想出個子丑寅卯,人就已然陷昏睡之中。
……又是那條既陌生又悉的大街,張燈結彩,燈火璀璨。
自旁經過的人們,著華麗,面帶笑容,仿佛在過什麼熱鬧的節日。
立在街道的中間,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麼。
繁燈似錦,笑語喧嘩。
卻始終孤零零的一個人。
驟然間,有人握了的手:“走,跟我走!”
“你是誰?是誰?”不肯,使勁掙扎。
那人的手就如鐵鉗一般,又冰又冷,怎麼也掙不……
“啊!”
著氣,一頭大汗地自夢中驚醒,瞪大的雙目正對上陸繹。
而他,正握著的手。
關于陸繹為何在自己房間里,以及他為何會握了自己的手,今夏實在想不到一個合理的緣由,足足楞了半晌,就這麼干瞪著陸繹……
陸繹皺了皺眉頭,率先開口道:“你指甲該修了。”
“啊?”
“把我都劃傷了。”他松開,手指上脖頸。
借著燭火,今夏看見他左側脖頸似有幾道細細的痕,吃驚道:“是我、我劃的?”
“難道是我自己劃的?!”他語氣不善道。
“這……卑職該死。”
今夏只得賠罪,轉而一想:不對啊,他憑什麼闖自己廂房,憑什麼抓的手!
梗梗脖子,決心據理力爭,重新開口道:“陸大人,這個……呃、那個……呃、那什麼……您、您半夜里到此間,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卑職麼?”
“什麼半夜,天都亮了!你在發燒你不曉得麼?”陸繹沒好氣地反問。
“哦,難怪我覺得您的手那麼冰,原來是這個緣故。”
今夏恍然大悟,歪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大概是要落雨,難怪室這般昏暗。
陸繹面更沉:“門也不見來應,還以為你昏死過去了……想試試你額頭熱度,誰想得到你拳打腳踢,真是,睡覺也不安分。”
“這……卑職該死。”只好道。
“我給的藥,莫非上堂主沒有給你用?”
今夏睜著眼睛說瞎話:“用了。”
“若是用了那藥,以你的傷口,不至于燒這樣。”他雙目微瞇,看著的傷臂,“把裳了,讓我查驗。”
“……”沒想到他較真到這般程度,今夏哭無淚,“大人,我錯了,我說實話,那藥我沒用,好端端在這里呢。”自懷中掏出小瓷瓶還給他。
“為何不用?”他語氣中已有明顯的惱意,挑眉道,“莫非,你疑心我會害你?!”
“當然不是!”今夏連忙解釋,“這個……其實是因為……那個……”
陸繹冷冷地盯著,一副若敢撒謊就滅了的神。
今夏艱難地實話實說道:“因為卑職覺得這藥肯定特別金貴,若是我用了,萬一過兩日大人您找我討要藥資,我肯定是還不起的。再說我還欠著您二兩三錢銀子,所以想來想去,還是不用為好。”
“你……”這下,到陸繹干瞪著,膛起伏間似在呼吸吐納,聲音都較平日高了些,“命要?還是銀子要?”
“當然是,都要呀!”今夏耐心地講解給他聽,“比方說,一碗和一碗魚翅,吃能填飽肚子,吃魚翅也能填飽肚子,那我當然吃了,何必多花那些銀子呢。大人,您能明白麼?”分外誠懇地著陸繹。
陸繹很干脆地把藥收走,拂袖而去。
“和這些富家子弟,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今夏嘆口氣,把子往下蹭了蹭,燒得昏乎乎的腦袋往被衾里一埋,接著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似又亮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半撐起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幾乎算得上是闖進來的謝霄。
“你沒事吧?”謝霄一臉張。
今夏奇道:“沒事啊,你有急事?”
“我在外頭敲了半日門,怎麼不應?”
“……大概是因為我睡得沉,”了眼睛,復問道,“哥哥,你有急事?”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謝霄走近,看的胳膊,不放心道,“聽說傷口深的,你覺得怎樣?”
“沒事,小事一樁。”
今夏趿鞋下地,昏乎乎地行到桌旁,手就去倒水喝,冷不防到傷臂,疼得直咧。
“我來。”
謝霄看不過眼,手幫揭開草編蓋,一拎里頭的瓷壺,卻是輕飄飄的,里頭就沒水。
“你這里連水都沒有,這如何養傷。”他惱道,“楊家兄弟這些日子都在醫館陪楊叔,也沒個人照看你,這怎麼行!干脆,你搬到我那里住吧,先把傷養好了要。”
“不用,頭兒和大楊都不在,我若再不勤勉點,劉大人還不得起。再說,還有那位呢,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今夏有氣無力地趴桌上,心里想的是不知道灶間有沒有剩下的吃食。
“你管他起不起呢,我不是跟你說了麼,這破差事砸了就砸了,我……”說到此,謝霄頗不自在地頓了頓,轉而道,“……你又不是沒去。”
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口進來一人,冷冷道:“聽起來,袁姑娘你是要另謀高就了?”
聽出是陸繹的聲音,今夏騰得抬起頭,站起來,這下起得太猛牽傷臂,疼得只得暗自咬牙。
“沒有的事兒,大人您千萬別誤會,傳劉大人耳朵里就不好了。”趕忙解釋道。
“你坐下吧。”陸繹皺著眉頭,把手中所端的碗放到面前,吩咐道,“把藥喝了。”
今夏緩緩坐下,低頭看向那碗尚冒著熱氣的湯藥,遲疑問道:“這藥是……”
“可以退燒,對你傷口有好。”陸繹淡淡道。
“不是,我是說……這藥是您煎的?”
“我吩咐驛卒煎的。”
不知怎的,今夏暗松口氣,卻聽陸繹又慢吞吞道:“不過這方子是我開的,你可是不敢喝?”
今夏還未回答,被莫名其妙晾在一旁的謝霄已開口替道:“你又不是大夫,憑什麼得喝這藥,萬一出事你能負責麼?哼!”
“你怎知我不能負責?”陸繹側頭睇他,反問道。
謝霄不再理會他,手去拉今夏,道:“走!上我那兒去,我找大夫給你瞧。”
“你不能帶走。”陸繹冷道。
“憑什麼,又不是你家的?!”
謝霄提高嗓門,算是正式與陸繹杠上。
“至,也不是你家的。”陸繹語氣雖不高,卻是冷意森森。
“……”謝霄脖子一梗,沒多想便沖口而出,“老子明日就娶進門,你信不信!”
來不及看陸繹是何反應,今夏已經聽不下去:“哥哥,這事咱們改日再議。你是不是還有要事,你去忙吧,不用惦記我,我這里好得很。你去吧,我就不送了啊……”
“你怎麼老是趕我走?”謝霄不滿道。
陸繹雙手抱,立在一旁,邊卻有一若有似無的笑意。
“哥哥,我還發著燒呢,你嚷得我腦仁都疼了,你明兒再來吧。”今夏一面把他往門口推,一面無奈道。
謝霄被推了兩步,立在門口返正問道:“你不相信我想娶你?”
“我……”今夏被他說得楞了一瞬,才道,“不是,我信,這是好事嘛,關鍵這事得我娘說了算,我不能自己拿主意呀。這事不急,改日我神頭兒好點了,閑下來咱們再慢慢商量。”
“這麼說,你自己是愿意的。”謝霄盯著看。
“這麼好的事兒,我干嘛不愿意。”
今夏順口答道。
得了這句話,謝霄方才轉離去,走之前還沒忘再瞪陸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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