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莊之外,陸繹貌似不在意地打量這渡口來來往往的人。此渡口往來船只不,載貨卸貨卻是有條不紊,各人等彼此間似乎還甚是悉……
“大人,此地是烏安幫的地盤,揚州城的民間漕運有一大半都在烏安幫的控制下。”周司獄行到近旁,也著往來搬貨的人,“他們人多,勢力也大,不過倒還算守規矩。”
烏安幫,陸繹雖久居京城,卻也曾聽說過這個幫派:“聽說幫主姓謝,使得一手好單刀。”
“對,幫主謝百里,江湖上人稱謝單刀,從江寧到蘇州的漕運他都了一腳,江浙兩省的大幫小寨也都賣他面子。近年來,他年歲漸大,不怎麼見出來,此地幫中事務都是兩位堂主在打理。”
“兩位堂主?”
“青龍堂主和朱雀堂主,還有白虎堂主在江寧,玄武堂主在蘇州。”
陸繹點頭,淡淡問道:“烏安幫與府可有牽扯?”
“這個……”周司獄似頗有些為難,“卑職可不敢說,不過這次周顯已的十萬兩修河款就是請烏安幫押送至揚州的。”
陸繹一怔,迅速轉頭向周司獄:“修河款由烏安幫押送?這不合規矩吧。”
“是不合規矩,不過銀子一兩不的了庫,也就沒人追究此事。”
正說著,泥濘的道路那頭又來了幾匹馬,為首一人水墨披風,月白綾,竟是位子。帷帽長紗及腰,看不清面貌,僅能看見腰間懸著一柄樸實無華的刀。這子所過之,周遭人紛紛放下手中事宜,向拱手行禮,甚是恭敬。
“此人便是烏安幫的朱雀堂主,上曦,聽說師從武當,一手雙刀使得出神化。”周司獄靠過來,低聲音道,“莫看是個子,可是個茬,三年前獨自一人便挑了江寧董家水寨,將水寨并烏安幫。”
與此同時,上曦也看見了陸繹,在一片青、佛頭青、淺云盡黯然的彩中,他那襲大紅飛魚服打眼之極,實在很難令人不注意到。
的眸略略一沉,轉頭問旁側的人:“怎麼會有錦衛到此地?誰惹了事麼?”后半截話語氣已有些重。
“……應該沒有。屬下馬上去問問。”隨從飛躍下馬,詢問過后回稟道,“他們來飯莊吃飯,并沒有任何異常舉。”
“如此。”
上曦的眸子隔著帷帽的輕紗,打量這陸繹,同時也留意到了飯莊今夏等人,翻下馬,徑直朝著這方向行來。
“頭兒,好像有點不對勁兒,我出去看看。”
今夏敏銳地察覺到外頭比之前靜了許多,叼著包子竄出去,正看見上曦走過來,周遭販夫走卒無不摒氣噤聲……
“上堂主,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周司獄毫不敢怠慢,趕忙邁步上前拱手相迎,笑得一團和氣。
上曦亦拱手含笑道:“我們跑江湖的,承爺大量,肯賞口飯吃,有片瓦遮頂便是好日子了。”
“老幫主子骨可還好?我原該去府上問安才對,只是公務繁忙,實在不得。”
“承司獄大人惦記著,我一定轉告幫主。”上曦目投向陸繹,輕道,“這位爺眼生得很……”
周司獄忙道:“我來引見,這位是從京城來的錦衛經歷大人,陸繹陸經歷……大人,上曦,烏安幫朱雀堂堂主。”
陸繹目銳利地打量著輕紗下的面容,片刻之后方才拱手道:“久仰。”
沾錦衛最高指揮使陸炳的,陸繹職雖不高,名頭倒是很大,上曦自然也聽說過他,當下微笑道:“久聞陸經歷文武雙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知此番到江南有何公干?”
“陸經歷此番是為周顯已一案而來,那十萬兩修河款至今下落不明,著實令我等憂心得很。”陸繹還未開口,周司獄便搶著替他答道。
既然話說到此,陸繹便直接問道:“聽說,是貴幫將修河款押送至揚州的?”
“不錯,是鄙幫負責押送,不過銀兩已經清點庫,接完畢。”說到此,上曦手開帷帽上的輕紗,出姣好的面容,雙目點漆般注視著陸繹,角微微上揚,著掩不住的傲然,“陸經歷不會是在疑心我等吧?”
見陸繹笑而不語,周司獄生怕兩方沖突,連聲道:“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此時,站在陸繹后頭的今夏總算窺見上曦的模樣,笑嘻嘻地口贊道:“姐姐你生得這般好模樣,還會耍雙刀,真是才貌雙全!”
雖然不知道是誰,上曦還是朝微微一笑,氣氛也為之緩和。
“尚有幫務在,恕我不能相陪了。”看向陸繹,笑得溫婉,“希經歷大人早破此案,還我等草民一個清平天下。告辭!”
利落地轉,行向渡口,輕紗在細雨中翩然。陸繹著的背影,自然聽得出語氣中的嘲諷之意,他淡淡一笑,眸中看不出任何緒,微側了頭去瞧方才添的今夏,而后者早已連蹦帶竄回到楊程萬桌旁。
“頭兒,你也看見了那位上堂主了吧?”今夏歪著頭,著飯莊的竹窗,不無羨慕地著上曦背影,嘆道:“早知道我就不該當什麼捕快,也弄個什麼堂主當當,真威風!”
楊程萬搖頭:“能單挑江寧董家水寨,你行麼?”
“這麼厲害!還真看不出來。”今夏結舌。
楊岳笑道:“你可以以‘德’服人。”
“小爺德才兼備,你不服啊!”今夏楊岳腰眼,可惜楊岳天生不怕,怎麼都是一臉泰然,著實無趣,“大楊,你比我強點,眸正神清的,沒準人家能看上你,要不你留在江南做個贅婿?”
“那怎麼行,我老婆可不能這麼大氣派。”楊岳直搖頭,“我想要個溫賢惠,還得能干活,我做飯的時候來燒火……”
“你做飯,燒火,到時候我就只要坐桌邊等吃就行。”今夏連連點頭,笑瞇了眼,“得很!得很!”
楊岳斜睇,嫌棄道:“……這里頭怎麼還有你啊?!”
“見忘義了吧,你娶了媳婦,我還不能上你家蹭頓飯了。”今夏白他一眼,接著吃包子,“……羊餡的,這餡鼓搗得真,比大楊做的包子強。頭兒,你嘗一個……”
說話間,的眼睛不經意掠過竹窗,忽然定住——
窗外,與飯莊隔著薄薄的雨霧,碼頭上停靠著一艘頗大的夜航船,船頭著烏安幫的魚鷹旗,頗為顯眼。
上曦就站在舢板上,還有個絡腮胡男子,比高出一頭,材頗魁梧厚實。兩人面對面說著什麼。
半個包子尚叼住里,今夏連嚼都忘了,遙遙地盯著那個絡腮胡,一臉的若有所思。
絡腮胡子顯然與上曦十分絡,話說到一半,竟然手把的帷帽摘下來,在手中拋著玩,上曦也不氣不惱。
楊岳循著的目過去:“還羨慕人家呢?”
“噓,別吵。”今夏略回過神來,嚼了幾下包子,雙目卻仍舊盯著……
在上曦幾句話之后,絡腮胡子朝飯莊方向轉過來,遙遙著,下微微上抬,竟然徑直就朝著這邊行過來。
“我以前覺得那捕快服就夠遭人恨的,現在發現錦衛飛魚服比咱們還拉仇恨。大楊,你就不覺得那滿臉胡子的人特眼麼?”今夏努努。
楊岳瞇眼細看:“……大高個,絡腮胡,有點像京城東頭糕點鋪子的大掌案。”
“你什麼眼神!”今夏嫌棄道。
此時,絡腮胡子已經大步行到飯莊前,徑直站到了陸繹面前,語氣不善道:“京城來的錦衛經歷,是吧?”
陸繹不答,轉頭看了周司獄一眼,意思很明白:此人是誰?
周司獄卻也從未見過此人,一時間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
“修河款,我幫可是一紋不的送至銀庫。現下你們自己丟了銀子,難不想推到我幫頭上?”絡腮胡子氣勢極盛,連坐在里頭的楊程萬都停筷側過來。
“幫主!”上曦隨后而至,低聲道,“幫主不必怒,他們大概只是循例問問,別無他意。”
幫主!他竟然是烏安幫幫主。
今夏不可思議地盯著絡腮胡子。
陸繹微怔片刻,很快恢復如常,微微笑道:“原來是烏安幫幫主,失敬失敬。”
“來這套,爺不喜歡和你們家打道!”絡腮胡似對陸繹有莫名的怒氣,每字每句都像鐵錘子砸石板上,梆梆的。
陸繹臉上不見毫氣惱,溫和問道:“既然不喜與家打道,為何要替周顯已押送修河款?”
“爺的事用得著向你代嗎!”絡腮胡直嚷嚷道,十足蠻橫模樣。
“……幫主,”上曦顯然不愿意他與家起沖突,又需給足幫主面,“陸經歷初來乍到,想必有些誤會,此事稍后我會請趙通判……”
話未說完,絡腮胡將大手一擋,制止再說下去,又又黑的眉高高挑起:“他都闖到咱們地頭上來了,還誤會!”
“真是誤會、誤會……”周司獄連忙解釋道,“我們原是去葬崗勘察尸首,因過了飯點,就近過來用飯的。”
絡腮胡卻是全然沒把周司獄放在眼中,只死盯著陸繹一人:“只怕是假借用飯之名,實則想查探我幫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周司獄急得舌頭都快打結了,“這事、這事都怪我。”他不明白這位幫主究竟是打哪里冒出來的,又為何偏要和他們過不去,眼看周圍幫眾越圍越多,只怕是想到安然都不易。
上曦也不明白,為何非要和陸繹過不去,他是幫主,當眾又不好駁他的面子。秀眉顰起,婉言道:“幫主,理字在咱們這邊,有什麼誤會,進屋去煮壺茶,不愁說不清楚。”
“哼,我跟他有嗎,喝不下。”絡腮胡干脆道,直盯著陸繹,“這事兒怎麼了?你痛快給句話!”
陸繹淡淡道:“幫主想聽什麼話?”
“爺想聽什麼你就說什麼?”絡腮胡眉挑得高高的,眼中滿是嘲弄,“我讓你兩聲給爺聽聽你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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