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的月份大了，安心留在北府待產，不常出來走，庶務大多落在了李氏的頭上。

姬家的庶務是比較繁雜的，除了姬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吃喝，還有各房的月錢、節禮、裳、預算，本家的賬目一月清點一次，外頭的田莊鋪子三月到半年一次，而年底是最繁忙的日子，是備年貨就讓李氏手忙腳，偏這時，幾個姑娘的親事也被提上了議程。

李氏實在應接不暇，將喬薇了過來。

喬薇看賬本是一把好手，一上午功夫便將幾籮筐的賬本看完了，有錯兒的全都做了記號，姬家的賬房先生還是拿得出手的，錯并不多，零星幾。

李氏滿意得不得了。

看過賬冊，已是中午，李氏留喬薇用了飯，幾個孩子都在落梅院，不必喬薇心，喬薇繼續留在了東府。

午飯過后，東府來了位客人，是一個年紀比李氏略長了幾歲的婦人，態，紅滿面，打扮得珠寶氣，一雙眼睛笑瞇瞇的，十分熱的樣子。

李氏向喬薇介紹：“這位是洪夫人，過來商討幾位姑娘的親事的。”

商討？喬薇的心思轉了一圈，漸漸回過味來，姬家姑娘的親事何等重要，并不會與不相干的人商討，而從未見過，甚至也沒聽說過這位洪夫人，除了一種可能——婆，喬薇想不到其它了。

這是喬薇頭一回見到京城的婆，與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沒有婆痣，也沒把自己涂得花里胡哨、穿得花枝招展，就與一個普通的貴婦并無二般。

在大梁，婆也是分等級的，洪夫人這種金牌婆自然不會是等閑之輩，本就是家出，在貴婦圈里混得如魚得水，做這樣的營生，并不是缺了那幾兩銀子，只是好這一口罷了。

資源極好，皮子利索，卻做的都是良心生意，李氏與姬盛的姻緣便是給介紹的，這麼些年下來，姬盛待李氏雖不說毫無瑕疵，但也是好姻緣一樁了，這次兩個姑娘到了議親的年紀，李氏頭一個便想到了洪夫人。

喬薇與洪夫人見了禮。

洪夫人笑瞇瞇地看著喬薇：“真是個標致人，可惜已經親了。”

喬薇笑了笑：“沒親的話，洪夫人想把我說給誰？”

洪夫人很是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得姬家的大爺！大爺與夫人吶，就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李氏讓石榴把兩個姑娘了過來，又讓紅杏去把桂香院，將甄氏荀青瑤也請過來。

喬薇不解：“請們做什麼？”

李氏嘆了口氣：“我也懶得請呢，但今早你父親讓人給我帶了話兒，荀小姐的親事也不可怠慢了，我若是先讓兩個姐兒選了，再讓選，回頭娘又得鬧到桐院去！”

“們昨晚去桐院了？”喬薇問。

李氏道：“荀小姐沒有，荀夫人去了。”

甄氏那德行，確實干得出這事來。

喬薇忽然就笑了，人不要臉到這種地步，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也罷，來就來吧，不過是多兩個人坐在屋子里罷了，親事是相互的，不僅挑男，男也挑，就算們看中了，人家也未必肯娶。

甄氏母很快到了東府的暖閣，姬宛瑜也到了，挽著姬如月的手跪坐在墊子上，看也不看二人。

洪夫人先來畫師給三位姑娘畫了畫像，畫師與洪夫人都是人，明明三人平分秋，愣是將姬宛瑜與姬如月的容貌畫得生了三分。

畫師作畫的功夫，洪夫人讓自己手頭的資源一一地拿了出來：“這些都是京城的，幾位夫人先挑，有看順眼的問我，我來給說說是個什麼況。要是京城的挑不中，還有別的地方兒的。”

李氏與甄氏各自挑了個畫卷打開，喬薇也拿了一個畫卷，都說洪夫人資源好，此話不假，隨手打開的一個居然就是當朝的九殿下，喬薇頗為驚訝地笑了：“怎麼他也在托洪夫人說親嗎？”

洪夫人笑道：“他沒有，但是如果夫人看中了，是說給哪個姑娘的，我可以去說！”

喬薇在心中比對了一下多羅明珠與姬宛瑜的武力值，打消了這個念頭，剛放下畫卷，甄氏搶了過來，看著畫上玉樹臨風的年，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

洪夫人看了一眼，道：“九殿下份貴重，臨安公主是不會舍得他娶個外地媳婦兒的。”

甄氏哼了哼，將畫卷扔到了桌上。

喬薇又拿起另一個，眉心一跳，居然是胤王的：“據我所知，胤王殿下已經與多羅家有婚約了？”

洪夫人笑盈盈地說道：“夫人大概還不知道胤王殿下與高月族千金的事，那高月族的千金好生厲害，給胤王生了三個孩子，不許多羅家的小姐過門，這兩家怕是要打起來，皇上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搞不好到最后誰都不會娶呢。”

誰都不娶？太小看第一人了喂，喬薇咂咂，似笑非笑地問道：“若是娶了呢？”

洪夫人嗔道：“那不是還有側妃之位嗎？”

甄氏湊過來，定睛一看，眼睛都瞪直了，京城的男人怎麼一個比一個好看啊？

“側妃總不會只要京城的姑娘吧？”甄氏問。

洪夫人的角了，心道以荀家的份，側妃怕是沒戲，能做個姨娘就頂天了，這個荀小姐真是荀夫人親生的嗎？哪兒有親娘想把兒送去做妾的？

“這個是昭王殿下的？”喬薇又打開了一個畫卷。

甄氏嘀咕，怎麼這丫頭的手氣這麼好？隨便拿，不是殿下就是王爺。

不過在見了胤王的傾城絕后，再看昭王的，就有些索然無味了。

甄氏撇撇兒，去翻別的畫像了。

洪夫人滿面黑線，剛剛沒看錯吧？名遠揚的昭王爺被一個鄉下來的婦人嫌棄了？當兒是天上的仙兒呢！

甄氏挑挑揀揀，不是嫌棄長相，就是嫌棄家世，既要有胤王那樣的容貌，也要有姬家這樣的背景，最好還當著大兒，但年紀別太大了，和姬冥修差不多就好。

品級和姬冥修一樣的，年紀都在四十以上。

年紀和姬冥修一樣的，職都在三品以下。

當然了，能不納妾是最佳的。

一屋子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真以為好男人那麼容易找啊？整個大梁朝，也找不出第二個姬冥修了。

李氏挑了幾個份還算合適的公子，問了洪夫人，洪夫人都一一地答了，李氏暫時留了兩個人選，又打開另一幅畫卷，畫上的是一名年，年英姿颯爽、英俊神勇，容貌不比胤王妖孽，卻有一睥睨天下的氣度，很是惹人注目。

“小薇。”李氏把畫卷往喬薇面前遞了遞。

喬薇定睛一看：“誒？怎麼是他？”

李氏驚訝：“你認得？”

喬薇道：“這不就是南楚的沐小將軍嗎？昨日在巷子里抓到囚犯的人就是他。”

“啊，那位公子啊，難怪我瞧著面善呢。”李氏趕到現場時，沐小將軍已經差不多準備離開了，李氏在馬車外道了聲謝，對他的容貌，倒是沒看得那麼真切。

“什麼沐小將軍啊？”甄氏湊了過來，昨日昏迷了，不清楚兒被救的經過，等蘇醒過來時，兒已經坐在馬車上了，還以為是兵們抓了那個囚犯呢。

荀青瑤眸一，子了。

李氏避重就輕地說道：“南楚的使臣。”

“南楚人啊。”甄氏有些不樂意，人長得再俊，家世再好，可終究太遠，兒若是嫁了，怕是這輩子都回不了娘家了。

李氏倒是很認真地考慮起了這位沐小將軍，聽說南楚是不與大梁朝聯姻的，但今年似乎有所松了，不然洪夫人也不敢把沐小將軍的畫像拿過來給們挑選。

姬宛瑜是姬霜的心頭，姬霜不舍遠嫁，可還有姬如月。

姬如月若是能嫁南楚的神將府，也不失為一樁沒事。

李氏笑道：“你與我說說這位小將軍。”

洪夫人吃著點心的手一頓，坐直了子，滿眼笑意地說道：“這位小將軍可不得了，年紀不過十七，卻耍的一好功夫，我聽聞他九歲便隨父出征，十一歲就割掉了敵人的腦袋，十三歲立軍功，十五歲名滿天下，又潔自好，從不在外鬼混，不知是多姑娘家的夢中郎！他家中有個胞妹，聽說也是個溫善良的人兒。”

“咳！”喬薇嗆到了，二師姐那樣的人，可與溫善良毫沾不上邊好麼？

原本聽到前面還覺得沐小將軍厲害的，但二師姐這兒出了偏差，導致喬薇連前面的信息都開始懷疑了。

“家里的況呢？”李氏頗有興趣地問。

洪夫人眉飛舞地說道：“他家里的況很簡單，父親是南楚的神將，母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他上頭有兩個哥哥，下頭沒有弟弟，只有一個妹妹，妹妹是一個大宗門的弟子，但妹妹與哥哥們加起來也沒他能干，二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挑了個最好的呀！”

喬薇好笑地問道：“你拿他的畫像說，這件事沐小將軍知道嗎？”

洪夫人笑瞇瞇地道：“等我說上門他不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他不答應？”喬薇笑著問。

洪夫人搖了搖帕子：“哎喲喲，夫人您不信我，也得信姬家的兩位姑娘呀！兩位姑娘都是閉月花的人，我要是個男人，看了都不想走了，哪兒會不想娶？您就放心吧，我做這行幾十年了，只有我不想說的親，沒我說不的親，就包在我上了！”

恐怕那位沐小將軍真的不想娶，喬薇與那家伙接不多，但人與人之間會有一種直覺，直覺告訴喬薇，沐小將軍任人擺布的對象，他除非真的看上了姬家的姑娘，否則就憑婆說爛一張，也毫搖不了他。

李氏對沐小將軍印象不錯，覺得這門親事可以考慮，不過這件事一個人說了不算，也得二老爺點頭、老夫人點頭。

回頭與他們說說，能就，不再另覓良婿。

李氏默默地收好畫卷，放了備選的盒子。

寬袖下，荀青瑤緩緩地了手指。

幾人挑挑揀揀的，各自都挑了幾個中意的，洪夫人把畫像留下，讓幾人再考慮一晚，確定了再來取畫像，姬家的姑娘看中的男人，除了那個沐小將軍可能有點兒棘手，別的還沒有搞不定的。

洪夫人高高興興地去了。

李氏與喬薇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讓老夫人幫著拿拿注意，甄氏則拿著挑中的幾幅畫像回了桂香院。

甄氏荀青瑤也來看看畫像，看是否有自己喜歡的，雖是做主，但如果兒與同時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

“娘親自己做決定吧，我有些困，先回房了。”

荀青瑤回了房。

拉開床頭柜，取出那人留下的盒子。

真的……能幫做到任何事嗎？

包括選擇自己的姻緣？

自己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如果代價不大，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試一試？

若是代價太大，自己就把笛子還給他好了！

念頭閃過，荀青瑤釋然了，緩緩地打開了盒子，往里一看，瞬間傻眼了。

說好的笛子呢？

怎麼是一把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