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又去了四夫人。

聽老秀才提過，四老爺雖也是庶出，卻不與二老爺、三老爺一母同胞，在府中勢單力薄，行事十分低調。

“這一箱是大嫂在世時送的，這一箱是二嫂從庫房中拿的，應該也是大嫂的東西，最后一箱是這幾年從靈芝堂分到的紅利，你點點。”四夫人說著，把手中的冊子一并于了喬薇。

喬薇對著單子點了點，把第一箱推了回去：“既然是我娘送給四嬸的，四嬸就收下吧。”

“好。”四夫人爽快地收下了。

喬薇對四夫人印象不錯，低調，圓，事故，懂得在夾中求生存，不結，不討好，不隨便為誰兩肋刀，也不會被誰的恩寵沖昏了頭腦。

不僅二房送的東西沒花掉，就連沈氏送的，也一并留存了。

這是一個頭腦相當清楚，且十分有節制的人。

喬薇笑了笑：“我父親暫時會在山上養傷，在我父親康復之前，我希暫時把喬家到四嬸的頭上。”

四夫人明顯一愣，半晌，才驚訝地問道：“你不搬回來住？”

自己……能住嗎？喬薇的眸了，手指微微地：“我的院子好幾年沒住人了，總得休憩一番，我爹娘的也是。”

四夫人溫聲道：“許久不見了，也不知你喜好變沒變，想把院子改什麼樣，你告訴我，我讓人去翻新。”

“這件事先不急，我爹的子沒養好，山上空氣清晰，有利于養病。”主要是喬崢還在昏迷狀態，回喬家就餡兒了，當然也希能早點帶喬崢搬回來，這畢竟是喬崢的家，是他出生長大結婚生子的地方，他最好的回憶全都在這里。

四夫人說道：“老爺的子總會好的，我先讓人弄個草圖，改日給你送去，你要是覺著合適了便開始收拾，盡量趕在過年之前，一家團聚吧！”

還真沒過過一個好年呢，去年好容易有了孩子，有了羅家，卻因為生病，除夕夜耗在了路上。

今年若是喬崢能醒，想必會是好年吧。

這麼想著，喬薇的角微微地彎了一下。

“靈芝堂那邊……”四夫人忽然開口。

喬薇微微笑道：“四叔在跑生意也不容易，讓四叔回京吧。”

老秀才在提到四房時，對這位四老爺的評價還是不錯的，肯吃苦、有頭腦、子穩妥，只是一直被二房與三房著，翻不了。

喬薇無意與他們攀親，可將來有一天喬崢醒了，也還是需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幫忙打理部分家業。

與其便宜了孟老太婆的兒子，不如給四房一點機會。

“周姨娘可還建在？”喬薇問。

周姨娘是四老爺的生母。

四夫人干笑：“在莊子上住著。”

瞧瞧，這就是孟氏的手段，老太爺在世時那麼多人，全都被打發了，只剩一人在喬家獨大。

喬薇道：“府里不缺那幾間屋子，把周姨娘接回來住吧。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聽說……”四夫人頓了頓，住喬薇，“你有孩子了。”

喬薇莞爾：“嗯，龍胎，五歲。”

“是……”四夫人想問是不是胤王的，畢竟從時間上來算，恰巧對得上。

喬薇打斷了的話：“不是。”

四夫人啊了一聲，又道：“有件事，我想你大概需要知道一下。”

喬薇眉梢一挑：“什麼事？”

四夫人猶豫了一下，問道：“你一直沒問過你的祖母，是不是以為已經過世了？”

“沒有嗎？”老秀才說去世了啊，而且喬家所有人包括那幾位長老，都從來沒人提到，分家這種需要長輩出面的事也不見的影子。

四夫人搖頭：“被逐出家門后，心灰意冷，與喬家斷絕關系，去庵堂落發為尼了。”

碧月庵，門庭清冷，一名小尼姑在大門外細細地掃著落葉，一名香客上門，小尼姑放下掃帚，與香客見了禮。

香客回了禮，滿面笑容地了庵堂。

小尼姑道了聲九，繼續灑掃。

這是今日的第九位客人，而天已經暗了，不會再有香客上門。

又是不滿十人的一天呢。

小尼姑噘兒，模樣十分可。

忽然，一只繡花鞋踩在了即將去掃的落葉上，皺起了小眉頭，想這位施主把腳拿開！

“小師傅，我向你打聽個人。”

好、好好聽的聲音啊。

小尼姑眨著眸子抬起了頭來。

啊，好、好、好、好漂亮的姐姐啊！

喬薇微笑，眉眼彎彎：“小師傅，請問靜心師太在嗎？”

“靜心師太，靜心師太……”小尼姑回過了神，“我沒聽說過靜心師太啊！”

喬薇狐疑地蹙了蹙眉：“你這可是碧月庵？”

“是。”小尼姑說。

“你新來的？”喬薇問。

小尼姑一怔：“你怎麼知道呀？我十一號來的！”

難怪。

喬薇一笑，進了庵堂。

庵堂比想象中的還要簡陋，零星幾名香客，在年久失修的佛堂虔誠跪拜。

喬薇不由地想起曾經去過的寒山寺，與寒山寺相比，這里簡直是個苦修之地。

一名上了年紀的師太雙手合十地走了出來：“阿彌陀佛，施主是要上香還是找人嗎？”

喬薇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我找人，師太怎麼知道的？”

師太道：“貧尼聽到你說話了。”

喬薇回頭，小尼姑正趴在門邊，探出一顆小腦袋，朝喬薇做了個小鬼臉。

喬薇笑著回了一個鬼臉，小尼姑嚇得了回去。

天真爛漫的年紀，恐怕本不清楚做尼姑意味著什麼吧？

失態嘆道：“施主來的不巧，靜心師太已經圓寂了，你是的家人嗎？”

喬薇心口的：“是我祖母。”

“阿彌陀佛。”師太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施主請隨我來。”

喬薇隨著師太去了禪房。

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干凈整潔，沒有多余的家，只一張板床、一副桌椅、一個柜、一盞油燈。

“你的事，貧尼聽靜心提過，靜心覺得沒能保護你，一直心懷愧疚，吃穿用度都撿最差的，說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唯獨還能陪你吃吃苦。”

師太說著，推開了窗子，指著窗外的一片小菜園道：“靜心自己種的。”

老太太是家千金，一輩子沒吃過苦，到了老年卻節食，下地勞作。

喬薇的心口得越發明顯。

“你別難過，在庵堂的日子很寧靜。”師太又拉開柜，取出十幾套質地普通的裳，“靜心把自己種的菜拿去賣了錢，買下布料給你做了幾裳。”

都是最廉價的料子，針腳也歪歪斜斜的，想來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都找不準地方了。

“你長個子了。”師太笑著說。

喬薇不解地看著。

師太指了指柜上的一個小刻痕：“這是靜心刻的，說你就這麼高。”

喬薇走過去，在刻痕上比了比，高出小半個腦袋了。

師太又從柜里拿出兩個小箱子：“都是靜心生前用過的東西，一箱是出家后的，一箱是出家前的。”

喬薇打開箱子看了看，出家后的無非是些尼姑的裳與鞋子，出家前的也有一套行頭，但僅僅一套而已，什麼都沒帶，就那麼毅然地皈依了佛門。

“這個是……”喬薇拿出了箱底的小匣子。

師太道：“貧尼也不知是什麼，靜心總一個人坐在屋里看。”

小匣子上了鎖，撬開這種鎖對喬薇來說毫無難度，但喬薇沒這麼做，喬薇將盒子收進箱中。

師太問道：“施主不看看嗎？”

喬薇了小匣子：“這個盒子，應該讓我爹來打開。”

師太就是一驚：“你爹還在人世？”

喬薇定定地點頭：“是，我爹還活著，他回來了。”

師太雙手合十，仿佛了了一樁心愿，閉上眼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以為自己祖母去世了，得知自己祖母還活著，結果真的去世了。

喬薇的心像坐了一趟過山車，久久不能平靜。

這是原主的祖母，不是的，不難過。

關師傅從喬薇手中接過箱子，放到馬車上：“小喬啊，咱們是回鎮上呢還是……你怎麼哭了？”

“我有嗎？”喬薇隨手了，看指尖漉，輕輕地哦了一聲，“進沙子了。”

……

回到山上，喬薇將老夫人的東西拿出來整理好，放進了喬崢的柜子，小匣子擱在床頭。

……

七月，注定是不平靜的，是在閻王殿就掙扎了兩次，一次是痘疹，一次是暗殺，送走了一個討人厭的妹妹，“趕”走了一家黑心肝的極品，認回了父親，找到了祖母……的。

景云開始換牙了，掉了一顆小尖牙。

小時候看個畫片，小孩的牙齒掉了，被老鼠撿起來吃掉，后面老鼠就變了小孩。

喬薇為此做了好幾晚的噩夢，夢見自己被鎖在屋子里，而老鼠代替去上學。

自那之后，喬薇再不敢丟牙齒了。

喬薇找了個小盒子，把兒子的牙裝好。

農歷三十這日，是作坊發放月錢的日子，作坊里的鄉下們因提前預支了稅款，目前尚在欠債的狀態，領不到月錢，七娘一行人不同了。

吃過晚飯，七娘便與阿貴、小魏、碧兒進了別墅，在堂屋安靜又心焦地等著。

從這個月起，每人都有獎金了，大家很期待，自己究竟能拿多。

喬薇拿著幾個荷包走了出來。

眾人的小板兒立刻一，神嚴肅。

喬薇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發工資了，都很期待啊。”

那必須期待啊！

干了一個月，老累老累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

喬薇拿起第一個錢袋：“小魏，你的。”

小魏上前領了錢袋，打開一數：“咦？”

“多了還是了？”喬薇似笑非笑地問。

碧兒湊過來，小魏神地合上錢袋：“不多不。”

一共三兩！

甄威猛生病，他請了好幾天的假，以為會把工錢給扣完呢，哪知居然有這麼多！

三兩在古代算多了，可折合人民幣也就一千八百塊而已，小魏這種打得了壞蛋、做得了皮蛋的工作小能手，完全是超值的。

喬皮不聲地喝了口茶。

之后是碧兒的。

碧兒沒請假，又兼顧兩邊，底薪二兩，獎金二兩。

碧兒高興壞了，這麼多月錢，可從沒來沒有拿過呢！

又做工人又做保姆，才給了兩千四百塊，我真的好小氣！

喬薇繼續喝茶。

第三個發的是阿貴的。

在對付刺客的那晚，喬薇答應過會給阿貴獎金。

阿貴滿心期待地打開了荷包，一數，六兩。

阿貴黑了臉：“夫人，你的命就值這麼點銀子？”

喬薇下：“那晚，好像是我救了你的命。”

被刺客劫持的一幕如海浪般兜頭兜臉地打來，阿貴瞬間閉了。

七娘拍拍拍拍的手，六兩不了好嗎？縣令一個月也才十兩呢。

阿貴其實也滿意的，他是簽了死契的奴才，一個月能賺到二兩就該阿彌陀佛了，六兩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最后是七娘的。

七娘的荷包有點沉。

阿貴眉心微蹙，莫名地有了一不祥的預。

七娘打開荷包，阿貴的小眼神迅速瞄了瞄，這不瞄還好，一瞄，炸了！

十兩，七娘居然有十兩！

這他媽都趕上縣令的工資了！

“我不服！”阿貴氣呼呼地站起。

小魏與碧兒自把椅子往后搬了一米，以避開阿貴的活力范圍。

七娘拉了拉他，低聲道：“干什麼呢你？”

阿貴氣悶道：“憑啥七娘的比我的多？”

喬薇理所當然道：“因為我決定給七娘升職啊，七娘，從即日起，你就是作坊的管事。”

七娘寵若驚地按住心口：“我、我我、我……我做……管事？”

阿貴不爽，大大的不爽，他是男人，怎麼能讓個的騎在頭上？

這可不是喬薇沖之下的決定，阿貴吧，其實也能干，但阿貴子太耿直，不如七娘圓，七娘上哄得了喬薇，下逗得了小魏，與作坊每個人都相得極好，但又不會因為太過親近而失了威信，的尺寸把握得剛剛好。

這是的格優勢，在事上，也井井有條，進退有度，喬薇忙著斗喬家的日子，作坊一切事都是七娘在打理，沒出任何岔子，足見七娘的能耐了。

喬薇道：“沒當上管事的，也不要泄氣，咱們生意只會越做越大，將來還會需要更大的管事，能者居之。”

“哼！”阿貴臭臉。

喬薇笑了笑，說道：“上次出游出了事，玩得不盡興，明天放假，再帶你們去一次。原生態，著名景區，水榭香江豪華一日游，有沙灘、有畫舫，有帥哥，鳥語花香，風景優，保證大家樂不思蜀！”

翌日，幾人撐著油紙傘，站在長滿了蘆葦的小河邊。

小魏一腳踩進了臟兮兮的泥坑，拔了半天，腳拔出來了，鞋子陷在里頭了。

一艘破破爛爛的烏篷船停靠在岸邊，一個駝背的白胡子艄公正在拉扯船繩，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撐桿拉著水藻。

岸邊，一排狗尾草迎風擺，幾只掉了的烏，懶洋洋地趴在草叢中，人來了也懶得。

七娘：“……”

阿貴：“……”

小魏：“……”

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