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冬天,天寒地凍,再加上刺人骨的冷風,任何人都願意躲在家中,籠著一盆火,或抱著溫暖的棉被。
只是鑑城前,去往共城的大道上,依然有著許許多多南下百姓,不是他們不願意呆在家中,而是他們已沒有家,家已被戰火毀去,爲了保命,他們只有背起貧瘠的家當,拖兒帶的逃賺逃向他們認爲能給他們安定的地方。
一路上,只看到羣結隊南下的難民,頂著寒風,赤著腳或套雙草鞋,踩在結著薄冰的地上,聽著懷中小兒或是飢或是寒冷而發出的哭聲,步法蹣跚的走向南方。偶爾擡首看向天際,盼著太能天,讓這天氣稍稍暖和些,否則未死在刀箭下,卻會凍死、死於路上。
當大道的盡頭,那似與天接邊的地方,走來一道人影時,路上的難民不由停下腳步,想著那會是從地獄走來的勾魂使宅還是天堂走下的仙人。
近了……近了……當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出現在視線中時,所有的人都想,這是來救贖他們的神嗎?
天是冷暗沉的,可這個人本便帶著和的芒,瞬間便點亮他們的雙眸。那張如玉無瑕的臉上有著溫而靜謐的微笑,似在著他們一的恐懼與疲憊,那雙如深海而無波的眼中有著深沉的憐惜與哀傷,似給他們披上一層明而溫暖的外,卸去一的寒冷與悽苦。
這一刻,他們不再飢,心中不再惶恐,只有寧靜與安祥,只是想著,在這個人的目中,不論是去地獄還是去天堂,一路都是幸福的。
白人看著面前的這一羣人,衫襤褸,面青脣紫,彷彿隨時都會倒下,而倒下了便再也起不來。
他取過肩上的包袱,把它遞給這一羣人中一名稍稍壯實的大漢,大漢有一雙樸實的眼睛。
大漢有些驚奇的接過包袱,猶疑著是否要打開。
“這裡面是些燒餅,你們分著吃吧,寒。”
白人的聲音仿若佛寺悠悠傳出的梵唱,那麼的輕,那麼的淡,空中似起縹緲的迴音,彷彿佛對紅塵萬悲憐的嘆息。
大漢打開,裡面整整一袋的燒餅,還帶著溫熱。
“謝謝神仙公子!謝謝神仙公子!”大漢跪倒於地,向他拜謝,樸實的眼中已盈滿淚水。
這些燒餅對某些人來講或許並不算什麼,可是對他們來講,卻是救命之!這人果然是上天派來救贖他們的神仙!也只有神仙才會這般的神俊,眉宇間慈悲得不沾一點紅塵。
“不用如此。”白公子扶起來,並不忌諱他一的污垢與塵土,臉上依舊是那和睦親切的淺笑,“我也不是什麼神仙,我只是玉無緣。”
“玉無緣?”大漢睜大眼睛,“玉公子?!那……那個玉公子嗎?”
是那個天下第一公子玉無緣嗎?是那個心憐天下的玉公子嗎?
“去分給他們吧。”玉無緣拍拍他的肩膀,“看那些孩子都得哭了。”
“是。”大漢馬上轉將手中燒餅分給每一個人,口中還大聲的嚷著,“這是玉公子給我們的,是玉公子救了我們!”
“多謝玉公子!”
“多謝玉公子……”
難民們都向玉無緣投去激的一眼,口中念著最簡單最真誠的謝意。拿著手中溫熱的燒餅,儘管又冷又,卻並不急著往裡塞,而是分給懷中的小孩子,遞給旁的老人,而老人只是撕下一點點,然後又遞迴兒手中。
在旁的玉無緣靜靜的看著,眼中那悲憐的神更濃了,微微嘆息,轉離去。
“玉公子……”
大漢分完燒餅待要再找玉無緣時,卻發現他人已不見了,而他原來站在的地方似閃耀著某種金芒,他走過去,那是四張金葉,金燦燦的躺在地上。
“這個……”大漢一把撿起,然後拔追去,口中大喊著,“玉公子,等等!玉公子,你掉東西了!”
本已走遠的玉無緣聽得後不止的喊聲,只得停步,回頭看去,只見那大漢正死命的追來,只是他跑得並不快,因爲他早已無多力了。
“玉……玉公子,你……你的東……西掉了。”大漢氣吁吁的跑至他面前,一手擡著將金葉遞到他面前,一手撐在上,這一頓跑讓他頭一陣發暈,眼前發黑,四肢乏力。
玉無緣過手,卻不是接他手中的金葉,而是手掌在他背上了,奇異的,那大漢只覺得忽舒泰多了,氣不了,頭不重了,周還暖暖的。
“玉公子,你的東西。”大漢把手中的金葉遞給他。
玉無緣搖,“這個不用還給我,是留給你們的。”
“這……可是……”大漢卻覺得這太過沉重。
“收下吧。”玉無緣將他的手掌合攏收回,“你們是想去皇國是嗎?那麼多人,這些錢也只能讓你們每天吃上一個燒餅。”
“謝謝玉公子!”大漢收下,又一把跪向地上。
他是個鄉下人,沒讀過書,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話才能表達出自己滿懷的激,只能用他這個莊稼人唯一知道的最重的禮節向這個救他們這一村人命的人表示謝。
玉無緣手一,並不讓他跪下去,“你回去吧,帶著你們一村的人去皇國吧,那裡會好些。”
“嗯。”大漢怎麼使力也跪不下去,只得起,擡首看著他的恩人,“公子還要北上嗎?那裡很危險!”
“嗯。”玉無緣點點頭,看向前方,“前面白國和南國在戰呢,死了很多人吧。”
“是啊,公子還是不要去了。”大漢勸道。
“我要去的。”玉無緣聲音依然淡淡的,縹緲如風。
“公子去有事嗎?要不……”大漢想說若有事自己可以替他去辦,只是不想這個神仙般的人去那個人間地獄。
玉無緣向他笑笑搖,“你快回去吧。”說完轉前去。
“公子要小心啊!要小心啊!”大漢在後道。
玉無緣頭也不回的擺擺手,踏步而去。
大漢看著手中的金葉,再目送前頭那比金子更爲可貴的人,閉目合掌向老天爺祈求,祈求讓他的恩人平安,讓恩人能長命百歲。只是他的祈求,老天能聽到嗎?聽到了又能全嗎?
白國烏城與南國鑑城之間隔著十里荒原,本無人煙,但此時荒原中卻人聲鼎沸,萬馬嘶鳴,只因南國數萬大軍屯於此。
從十月初,南國先鋒第一次攻擊烏城開始,兩軍已數次鋒,互有勝互,這勝互的結果便是白國烏城、南國鑑城化爲廢墟。南國因大將軍拓拔弘率大軍增援,目前略勝一籌,白軍退出鑑城,南軍直白國烏城。
戰鼓擂響,萬軍嘶吼,鐵錚錚,旌旗蔽日,南國大軍又發進攻,三面向烏城,必要一舉攻破。
弓箭準備,長亮,大刀磨利,烏城白軍固守城池,生死存亡便在這一戰,只要能堅持到明天,援軍即至,那時便不怕南軍進攻。
“轟轟!轟轟!”南國大軍齊發!
“嗖嗖!嗖嗖!”白軍羽箭架起!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南國大家不停的推進,離烏城越來越近。
南軍大將軍拓拔弘坐在戰馬上,瞇起雙眼看向那座孤城,大軍已三面圍上,只要他一聲令下,烏城便化爲烏有!
烏城破損的城頭上,守城將軍莫聲遠看著漸漸近的南軍,雖是冬天,但他額際卻冒出細汗,左手握手中劍,右手握令旗,只要南軍進攻,必要萬箭齊發!
拓拔弘擡手舉起手中令旗!
莫聲遠擡手舉起手中令旗!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孃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橋。
牽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雨溼聲啾啾。”
就在兩軍一即發之刻,荒原之上忽響起了沉鬱悲蒼的歌聲,長長悠悠,響遍整個荒原與烏城。
拓拔弘、莫聲遠忘記揮下令旗,弓箭手停止了拉弓,刀手放下了刀,一時,所有的人都沉迷於這悽哀的歌聲中,想起了家中父母妻兒,不由心悽然。
“什麼人?”
拓拔弘氣納丹田,揚聲喝道,聲音傳得遠遠的,不但近的南國大軍耳震,便是烏城的白軍也能約聽得。
“在下玉無緣。”
一個比風還要輕,比雲還要縹緲的聲音和的響起,彷彿人就在眼前,白、南數萬大軍卻無一聽。
“玉公子?!”
萬軍譁然,是玉公子嗎?所有的人不由都頸引盼,那個心懷天下的第一公子,他就在這裡嗎?
“是玉公子嗎?”拓拔弘大聲道。
“玉公子在哪?”莫聲遠也大聲道。
“是無緣,無緣在此。”那個溫和的聲音落下時,一個白人影飄下,落在兩軍對峙前的一個土丘上,袂飛揚,似要隨風而去。
拓拔弘縱馬于軍前,莫聲遠也跳上城頭,竟毫都未顧忌到自己這般顯,或許會遭敵軍襲。
“玉公子!”拓拔弘在馬上抱拳。
“玉公子!”莫聲遠也在牆頭抱拳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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