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冬愣了一下，“你說什麽啊？不行！”

雲衡聽他爹應允，連忙翻上馬，對薑冬道：“娘你別擔心，我功夫好！不會魯莽的。”

薑冬心說你功夫好個屁，知不知道潘瀞的武功有多高，你跟他鬥，瞬間被秒渣了。

不過這麽傷人的話不會當麵說與雲衡聽的，隻是對雲衡手道：“快別胡鬧，你姐姐在潘瀞那裏暫時不會有危險，你別再激怒了潘瀞，弄巧拙了。”

宋修臣卻道：“雲衡，我教你以克剛，還記得嗎？”

雲衡使勁點了點頭，對薑冬道：“娘你別擔心，我不會和他的，保管將蘭衡救回來。”

薑冬急了，對宋修臣道：“你幹什麽啊？快別讓他去！”

宋修臣卻道：“無妨，重瞳你和雲衡一起去，藏在暗中不必出手，隻需保證他的安全，知不知道？”

重瞳點了點頭，對薑冬道：“殿下別擔心，我會保護小殿下的。”

薑冬愣了一下，想起很多年前在潼川城的黑暗巷弄中，重瞳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他道：“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在愣神的功夫，重瞳已經翻上馬背，和雲衡一起走了。薑冬回過神，怒目看向宋修臣。

宋修臣道：“雲衡已經十三歲了，我十三歲的時候，已經開始負笈遊學，逛遍半個山河了。”

薑冬氣道：“你是遊山玩水，他是去軍中涉險，能一樣嗎？”

宋修臣搖頭道：“我可不是遊山玩水，你知道那時候先生派了多人暗中刺殺我嗎？我走的時候，先生和我說過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要死很簡單，要活，憑本事。”

薑冬微微有些心疼，惱道：“但是雲衡是無辜的，他不能和你當年比啊？”

宋修臣道：“他是我的兒子。”

薑冬不說話了，宋修臣要曆練雲衡，明白。但是當娘的，總是心一些，況且對於雲衡心中總覺得虧欠，實在不想讓他遇到任何危險。

宋修臣溫聲道：“好了，快進城吧，哥還在宮中，我去代一下，即刻便要率軍前去迎敵，耽擱不得。”

薑冬問：“你要親自去？”

他點點頭，“你也去。”

薑冬心中稍安，宋修臣說過，刀山火海，他和一起，隻要一起，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雲衡他……”

“放心，他比你想象中要厲害很多。”

李離枝上前道：“公主殿下，皇上，我便不去潼川了。”

薑冬心中一凜，看向他，他麵平靜而蒼白，眼中沒有悲傷，也遑論歡喜，隻有釋然。這種釋然讓心中惶恐。

這六年在山穀中，薑冬很激李離枝，如果不是他，撐不下去的。“道長，我……我覺得……”

覺得不出什麽，潼川需要李離枝嗎？就算是需要，李離枝為什麽就要城幫忙？他的春枝是死在潼川百姓的漠然之中啊！

李離枝微微笑了笑，“殿下，在下告辭了。”揮了揮袖子，轉離開。朝著梅嶺的方向走。

薑冬沒有說過春枝葬在梅嶺，但是李離枝知道。

他從容不迫地往那個方向走，那是，他的歸途。

薑冬道：“李離枝！”

李離枝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停留。薑冬想要上前攔住李離枝，卻被宋修臣製止了。

他道：“讓他去吧。”

薑冬眼眶微紅，看著李離枝的背影，想起那年在潼川城的小院中，和陸布公、李離枝、春枝，他們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打牌。

暖暖的，照在春枝的臉上，眸流轉，含帶怯。

對於李離枝而言，有春枝在，時虛度又如何？春枝不在，長命百歲萬年富貴，又如何？

薑冬歎了一口氣，過去的總是過去了，好總是短暫。

握住宋修臣的手，“我們走吧。”

夕西下時，李離枝走到了梅林。張七八坐在一棵老梅樹下，在夕的餘照之中，獨自喝著一壇烈酒，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李離枝溫聲道：“張七八。”

張七八抬眼看見他，愣了一下，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道長？”

李離枝微微頷首，“你在這裏守墓？”

張七八點點頭，“道長，你……終於來了。”

李離枝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會回來？”

張七八使勁點頭，“你會回來的。”

李離枝走到他前，他站起，將那壺烈酒送到李離枝的麵前，“道長，喝酒嗎？”

李離枝搖了搖頭，“多謝，不必。”

張七八歎了一口氣，“醉了比醒著好。”

李離枝道：“若是要醉，喝水也是可以的。”

張七八道：“是啊，醉了，我總能想起六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吃過一種菜，那可真是……他娘的難吃啊。”

李離枝微微抬起眉，張七八似乎已經醉了，他濃眉大眼中充滿了向往，甚至還舌頭了，歎道：“我能記一輩子，是因為難吃，還是……唉，是因為難吃吧？”

李離枝問：“不是因為做菜的人嗎？”

張七八不說話了，良久，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真的很沒用！”

李離枝輕聲道：“我也是，很沒用。”

張七八重新坐在樹下，道：“那無字碑塚，埋著春枝夫人。”

李離枝點了點頭，“多謝。”

他朝樹林深走去，忽然又停下腳步，“有鐵鍬嗎？”

張七八點頭道：“有。”

李離枝重重咳嗽了一聲，咽下湧上嚨的水。他一向筆直的背影，此時有些佝僂，好像是病膏肓的老人。事實上，他的確已經病膏肓，活不過這個冬天。

他道：“勞煩你一件事，把我和春枝埋在一起。”

張七八使勁了一把臉，沒有答應，李離枝已經轉走進了林間深。林間深，他的春枝在等他。

張七八喃喃道：“道長其實很幸運，至，春枝夫人願意和你死同。我……唉，山鬼姑娘嫌棄我，就像是我當年嫌棄的那盤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