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異常安靜，只餘下嘩嘩流淌的水流聲。

我呆愣愣地看著踏大廳的那個“不速之客”，一銀紋暗花玄袍，玉佩瓊琚，勾勒著腰和筆直的。頭髮高高束扎，出額頭和臉龐，面容俊朗非凡卻失卻了眼睛，取而代之的則是兩團熊熊燃燒的青霧氣……

“安瀾……”

我低聲出它的名字，眼睛再次溼潤，但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雖然我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此時大廳裡太過寂靜，所以還是有不黑袍人聽見了我出的名字，明顯產生了一陣。

但安瀾瞥了他們一眼，又馬上變得雀無聲。

然後它一袍，向著我的方向直直地走了過來。

紙人站立兩旁，爲它開路，前進之，周圍的黑袍們都唯恐不及的紛紛躲避。從高臺上往底下看，這種場景居然讓我聯想到了西分海而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這個時候，安瀾已經走到了高臺下面。

它仰頭看了看我，也不走樓梯，直接腳下直接懸空，地寸的，一步就躍到了關押著我的籠子面前。

理也不理站在我籠子旁的笑面蛛，安瀾看著鐵籠皺了皺眉。出手指，尖利的指甲點在欄桿上的符紙上，瞬間就讓其變作了一蓬飛灰。

“我們回去。”它意簡言賅地對我說，手掌隨意一揮，籠門“吱呀”一聲，四分五裂。

崩碎的鐵籠碎片彈開來，砸到了旁邊僵不的笑面蛛，才讓它回過了神，匆忙喊道：“等一下！”

安瀾出手，拉住我的胳膊將我從籠子裡扶起來後，才轉頭看向笑面蛛，一語不發，神充滿了不耐。

我知道這是時候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所以乖順地站到了安瀾的邊，跟它一起沉默著向笑面蛛。

對方好像到了很大的力，八隻足肢都僵的控制不好力道，把地上出了八個坑。腹部上的人臉收斂了笑容，表謹慎像是在琢磨著如何開口。

“鬼尊大人！”笑面蛛恭敬的問好。

我注意到它說話的時候眼飛快地瞟了一眼安瀾那雙青霧的“眼睛”，閃過一微不可查的畏懼與豔羨。

這讓我有些怔忪，還沒等我去想，就聽見它在接著說：“您不能帶走這個鬼母。”

笑面蛛的這句話，雖然我知道安瀾並不會拋下我，但我還是本能地往它的方向靠得更了點。

安瀾察覺到我的異，微扭頭瞅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又將頭轉了回去。

“理由。”它冷冰冰地對笑面蛛說，連個疑問的語氣都欠奉。

接著它卻出手，抓住了我垂著的手掌，地握住。

這番舉頓時讓我心一鬆，笑面蛛臉上神一重。

“這隻鬼母已經被賣了鬼市！”笑面蛛忍不住尖道。

但在看到面上生寒的安瀾時，又不自主得低了下去，沒有底氣的撐著：“鬼市有鬼市的規矩，凡是進其中的商品，只能‘買賣’而不能‘奪取’！這是用整個黃泉的力量定下的規則……”

笑面蛛的話還沒說完，安瀾的眸就猛地一沉。

“囉嗦。”它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原本在高臺下靜候的紙人突然飛起一個，迅雷不及地撲到了笑面蛛的上，用軀覆蓋住對方。

笑面蛛發出一聲慘，紙人就像是粘在它上的一層皮，撕之不去，將兩者完全黏在一起。

我眼睜睜地看著紙人後背一鼓一鼓，不知道在幹什麼，然後笑面蛛整個軀就像是被吸進了絞機中，一點一點地被拽紙人的部，就像是被紙人吞吃了一樣。

笑面蛛腹部上的人臉轉著往尾端，八隻足肢也在拼命地扣著地面，想要後退躲避卻毫無用。人臉上的表已經完全扭曲了，只能發出“嗚嗚”的恐懼聲音，一雙眼睛死死地盯向安瀾。

“規則的存在，只作用於弱者。”

安瀾嘲笑它，突然將我摟進懷裡，“鬼市的規矩束縛不了我，因爲這個人是我的妻子，不是它的商品！”

它一字一句，說的聲音很輕，但力量極重。

我的心裡就像是被榔頭狠狠敲了一記，突然就得一塌糊塗。

笑面蛛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因爲它的軀已經消失了大半，只剩下腹部尾端一小截，人臉一團蜷在那裡，眼見著就要全部被紙人吞掉……

“等等！”我忽然想起來，急忙抓住安瀾制止道，“不要殺它，我還有話想問它！”

關於鬼婆的行蹤，還有當時不肯告訴我的幕後主使之人，我相信從笑面蛛的上或許能得到什麼線索。

“……隨你。”安瀾頓了頓同意了。

話音剛落，粘在笑面蛛上的那個紙人就猛地膨脹起來，然後構軀的竹條和宣紙直接解，向外倒著一卷，竟然直接將笑面蛛包了起來。

最後白一閃，一個小小的紙皮球從那裡飛起來，彈到了我的懷裡。過單薄的宣紙，能很清楚的看到裡面關著一隻破碎的迷你蜘蛛。

“你收著，我們回去了。”安瀾淡淡地跟我說。

也沒說放開我的手，就這麼直接牽著我，從高臺上跳了下去！

雖然高臺只有一米，並不會摔死人，但完全不打招呼的直接跳下去，還是讓我一聲驚閉上了眼，本能地抱住安瀾。

但預想之中的墜地並沒有，輕飄飄的，腳板就接到了實地。

因爲太過輕易，落地之後我還顯得有些驚異未定。

紙人們齊刷刷的轉，列兩隊在前面開路，驅散著其他的閒雜人等。

可我覺得其實完全不需要這麼做，因爲剛纔高臺上的那一場驚變，底下的所有黑袍人都畏畏的躲到了大廳的各個角落，整個大廳中央瞬間變得空空。

所以我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前方躺在地面上，那孤零零的鮫人。

安瀾完全沒有在意的從上邊了過去，但我卻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察覺到我停下來，安瀾轉過看向我，所有的紙人也齊刷刷的轉，靜候著指令。

我咬著下脣，有些猶豫，盯著地上的那，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

“他？”安瀾挑了挑眉，看向那隻鮫人的，“你認識的？”

“是。”我有些艱難的點點頭，“能不能……幫我安葬他？”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因爲我和這隻鮫人其實也不過算是半面之，而安瀾更與他沒有什麼關係，我沒有任何立場可以要求它幫我這個忙……但是我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不知道爲什麼，看著鮫人的這幅模樣，就會有悲哀涌上心頭，如此弱小，所以只能淪爲他人餌食，讓我想起之前始終在惡鬼爪下狼狽逃命的自己。

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我遲鈍的擡起頭，安瀾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你剛纔的樣子，不好看。”它理直氣壯地說，“以後不準再做出來。”

啊？我有些呆滯。

但安瀾卻沒有繼續理我，毫不在意的轉移了話題：“忘川鮫人，最好的歸宿還是葬於黃泉之中吧……”

它意味深長的跟我說，我一開始還有些不理解它的意思，但接著，我就明白了它的意圖。

大廳的天花板發出“咯咯吱吱”，像是不堪負重的奇怪聲響，這種靜太過明顯，讓躲在大廳一旁的那些黑袍人都吃驚不已的喧譁起來。

“真方便啊，這裡就是黃泉。”安瀾臉上平淡無波，淡淡補完了最後一句話。

然後“轟隆”一聲巨響，天花板徹底破了一個大，黃的黃泉水直接倒灌進來，形了巨大的漩渦。

“快跑！”遠不知道是有誰在喊，剛剛出聲就被隆隆作響的水流聲遮蓋住消失不見。

奔騰的黃泉水咆哮著，將大廳衝擊的支離破碎，湍急的水流中夾雜著無數碎石板，一些黑袍人在其中掙扎著飄飄浮浮，不幸被石板砸中，就又爲黃泉的河水添上一抹紅。

原本躺在地上的鮫人早就被河水衝得不知道哪裡去了，但我想不管沉到哪裡的河底，都算是已經魂歸故土了吧。

早在天花板碎掉的時候，我就被安瀾一把拉過去，抱進了懷裡。我趴在它的膛上，四周有著一層隔著水的結界薄，所以我才能在這片混中還有餘力來想這些事。

“救救我……”

也能無比清楚的看到自己前方，一個穿著黑袍，面丟失的男人向我出手求救。

但我卻一未，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迎面而來的一塊石板砸的頭破流，失去平衡被河裡的暗流捲黃泉深……

他就是那個吃了鮫人的黑袍人。

我微微嘆了口氣，吸引到了安瀾的注意。

“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走吧。”它說，而它帶來的那些紙人，竟然在水中也能毫髮無損，始終跟在我們的邊。

安瀾帶著我筆直的向水面上浮去，越來越接近水面的時候，我仰頭看見了一艘小帆船的船底。

紙人們紛紛提前鑽出水面，破開了水面，然後安瀾帶著我跟在他們的後，單腳一蹬就跳上了船，頓時整艘船搖搖晃晃。

“該死，安瀾讓你的紙人都下去，超載了！”

一聲大吼從船頭傳來，我剛剛上岸還弄不清楚狀況，本能地往那個方向去，結果吃驚得下都快掉下來。

“擺渡人？”

我失聲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