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岑鳶并不是那種，因為別人的只言片語，就隨意更改想法的人。

比所有人想的還要倔，還要決絕。

車停在樓下，里面是暗的，沒開燈。

兒園有活，何嬸帶著陳甜甜去參加了，明天下午才回來。

看樣子，商滕應該也不在家。

趙嫣然不放心留岑鳶一個人在家，說要陪。

岑鳶笑笑，婉拒了：“沒關系的，我一個人可以。”

趙嫣然看著，言又止。

哪怕心里再擔心，最后也只能點頭。

岑鳶洗了個澡，把上的腥味沖洗干凈。

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還是毫無睡意，索從床上起來，去了三樓的工作室。

蘇亦真的晚禮服，就差最后的領口了。

今天去布料行，就是為了去拿這部分的布料。

看來只能等明天再去了。

坐著坐著，就開始發起了呆。

不知道應該干嘛。

胳膊上的傷有點疼，心里也有點難。

還有兩天就是紀丞的忌日了。

他離開了十年，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張合影。

岑鳶覺得，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

拿出筆，在紙上畫下他的模樣。

是他的眼睛。

還有眼角下方那粒褐的痣。

從來不恨商滕，甚至于，謝他。

這麼多年，能記得這麼清楚，其實也多虧了商滕。

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好像這麼多年，總有人勸，干脆離開吧，離開商滕。

既然他不，既然他要養白月的兒。

但岑鳶每次都只是笑笑，并不言語。

這些都無所謂的。

只想留在商滕邊，能看見他，看見這雙日思夜想的眼睛，就知足了。

從來不去要求商滕給什麼，因為想要的，商滕已經給了。

把筆蓋合上，將那幅畫夾在書中，一起帶走。

客廳里的電視，放著午夜劇場。

一部很老的片子。

岑鳶沒開燈，安安靜靜的看著。

夜，更靜。

商滕開門進來，客廳燈沒開，只有電視里微弱的亮。

岑鳶坐著沙發上，上蓋著毯，已經睡著了。

開門的手停下，映著夜的眼底，是晦暗的黑。

他將視線移開，徑直上樓。

輕微的聲響，將夜的平靜給打破。

是風吹開窗戶，桌上的書頁也被吹的翻。

一張紙，飄到了他腳邊。

商滕停頓了很久，然后彎腰撿起來。

紙上畫的，是一雙眼睛，那粒淚痣，很明顯。

眼底晦暗的黑，變詭譎的海面，仍舊是平靜的，但隨便一縷微風都能掀起巨浪。

他面無表，將那幅畫撕碎。

然后進了洗手間，把那些碎片扔進馬桶里，沖走。

他去洗手，反反復復的洗了很多遍，掌心都泛紅了，還在不停的洗。

仿佛要將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都徹底清除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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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自己居然看電視都能看睡著。

岑鳶從沙發上坐起來，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凌晨兩點了。

把薄毯拿開，從沙發上起。

電視沒關，已經從電影變了綜藝重播。

看到桌上的書，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里面的畫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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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生鐘習慣了早起，哪怕兩點才睡，第二天仍舊八點起床。

給周悠然打了個電話，明天就要回去了，想著帶點這邊的特產回去。

順便問還需要些什麼。

周悠然說什麼都不用帶：“這邊啊，什麼都有，你東西拿多了，路上也不方便。”

岑鳶說方便的，到時候直接在機場攔個的士。

周悠然：“真的不用帶，大城市里的東西我也用不慣。”

見堅持，岑鳶也只好順從。

周悠然似乎有心事，這通電話里，有好幾次的言又止。

岑鳶還沉浸在即將回家的喜悅中，并沒有察覺出來。

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一旁，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講。

“這次回去以后，我就在家里多住一段日子，陪你年。”

岑鳶前幾天去商場給周悠然買了點冬裝，又給織了件。

東西太多了，專門用一個箱子給裝的。

似乎是因為終于能回家了，岑鳶的心也好了許多。

話也更多了。

“我最近廚藝長進了不，和家里的阿姨學了幾道尋城的本地菜，回去以后可以做給你嘗嘗，不過你可能吃不習慣，其實我剛來的那會也吃不習慣，但是時間久了，也慢慢的喜歡上了。”

的聲音溫溫的，夾雜著淡淡笑意，是發自心的開心。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難得的輕松氛圍。

周悠然握著電話線，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開口道：“窈窈前幾天打電話回來了。”

岑鳶忽地頓住，大概能猜到的后半句。

果然。

周悠然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瞞著我，但結婚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一個字都不說呢。”

岑鳶無力的扯了扯角，想用輕松的笑容來讓安心。

手上拿著剛從柜里取下來的外套，面前是化妝鏡。

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笑容勉強。

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垂放下手，慢慢的斂去了臉上的笑。

聲音輕：“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您的。”

周悠然問：“都結婚兩年了，還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岑鳶不敢告訴，是因為怕擔心。

周悠然的本來就不好。

早些年，岑鳶的養父嗜酒，后來出了意外，從工地上摔了下來。

岑鳶可以說是周悠然獨自養長大的。

真的過的很苦，所以岑鳶不希到了晚年，還得為自己的事勞心勞神。

“窈窈說，你們不沒領證，他還把自己初的兒帶回去，讓你幫忙養？”

沒想到江窈連這個都說了。

岑鳶說：“我不介意的。”

直到剛才，還對這些事保持懷疑態度的周悠然，這下是徹底確信了。

一想到岑鳶在尋城被人這樣欺負，就氣的子抖，眼底泛紅：“怎麼能這樣，再有錢也不能這麼侮辱人。”

聽出了聲音里的哭腔，岑鳶連忙安：“真的沒事，他對我很好，從來沒有欺負過我。”

周悠然緒激：“都這樣了，還對你好。窈窈說，他寧愿養自己初的兒，都不愿意和你生！既然心里有別人，為什麼還要和你結婚呢！”

不能有太大的緒波，不然容易不上來氣。

岑鳶讓先別想這件事，深呼吸。

周悠然怎麼可能不去想。

昨天江窈和講了以后，急得一晚上沒睡著。

“我現在就去尋城，我接你回來，那個破地方我們不待了！”

周悠然是個溫吞子，自岑鳶有記憶起，便從未與人爭論過。

待人事，總是一副溫溫的樣子。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用這麼重的語氣說話。

岑鳶垂眸，輕笑了幾聲。

周悠然還在氣頭上呢，聽到的笑聲，低頭去抹眼淚，斥責：“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笑。”

岑鳶微抿了，臉上笑意更盛：“我就是覺得，有人維護的覺真好。”

就像是，漂泊無依的公英，終于有了可以扎的土地。

哄了好久，才斷了周悠然親自來尋城接的念頭。

不好，這麼遠的車程，還是別折騰了。

說到最后，周悠然試探的問了一句：“這次回來，是你一個人嗎？”

岑鳶知道想問什麼。

商滕會不會被陪一起回來。

岑鳶把行李箱鎖上，豎起來，放在一旁：“他工作忙，走不開。”

周悠然自然能猜到，這句話里的真實。

但到底也沒有點明。

知道岑鳶的子，看著溫順乖巧，骨子里卻是倔的。

自己說再多，也只是給徒添煩惱罷了。

電話掛斷以后，岑鳶坐著床上，發了會呆。

然后才起。

下午約了蘇亦真，子已經完了。

布料是托布行送來的。

蘇亦真每次來都弄的跟特務接頭一樣，鬼鬼祟祟的。

岑鳶到了有一會兒了，見全副武裝的進來。

可算是確認了周圍沒有跟拍的狗仔，把墨鏡摘了，癱在椅子上，長出一口氣：“這幾天都快被那些狗仔們給死了。”

岑鳶倒了杯茶，遞給：“先喝口水吧。”

蘇亦真坐直了子，和道過謝后，把水杯接過來，大口大口的灌著。

“子這麼快就完工了嗎？”

岑鳶點頭，將旁邊椅子上的紙袋遞給，“因為形制還算簡單，除了細節方面多花了些時間，你先試穿一下，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的。”

蘇亦真對很有信心：“不用試，就這個尺碼，正好我這幾天在減，到時候炸他們！”

岑鳶被的話逗笑，垂眼彎。

蘇亦真以貌出圈，在娛樂圈里，也見過不人兒。

眼自然被養刁了。

但看到岑鳶的第一眼時，還是難免晃了晃神。

的太獨特了，世獨立，不染塵埃。

說的夸張些，的就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

注意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了，蘇亦真愣了會，問：“你都結婚啦？”

岑鳶點頭，輕聲應答：“結婚兩年了。”

結婚這個字眼對蘇亦真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就像是用枷鎖鎖住了自己的一生。

“英年早婚啊，真可惜，還不如趁著年輕多玩幾年。”

岑鳶也只是笑笑，并未附和的話。

天暗的快，待會好像有雨。

岑鳶和蘇亦真說：“明天我就要回老家了，我待會發個地址給你，要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你直接寄給我就行。”

蘇亦真點頭：“行。”

從這兒離開后，岑鳶打車回家。

這幾天都沒開車，總是頭暈眼花的，注意力也不是很集中。

回到家后，何嬸也帶著陳甜甜回來了。

正哄吃飯呢。

岑鳶看見陳甜甜悶悶不樂的，問何嬸：“怎麼了？”

何嬸臉不大好看，把岑鳶拉到一旁，然后才開口：“兒園里的那些人不知道是從哪里聽來的，說甜甜不是你們的親生兒，是撿來的。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說。”

岑鳶秀眉微蹙，言再無忌，邊的大人也應該管管。

走過去哄陳甜甜：“我們的甜甜今天是不是委屈了？”

陳甜甜不說話，小委屈的癟著。

岑鳶微蹲下，輕輕了的臉，聲音溫：“不理媽媽了嗎？”

陳甜甜這才抬眼，搖頭。

見終于有了反應，岑鳶才放松的笑了。

陳甜甜還小，才兩歲半，什麼也不懂。

只知道自己終于有了爸爸媽媽，所以害怕再次被棄。

年的影是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岑鳶希陳甜甜能積極快樂的活著。

小朋友是不該有煩惱的。

“甜甜不要聽外面那些人說，爸爸媽媽永遠都是甜甜的爸爸媽媽。”

陳甜甜淚眼婆娑的看：“真的......不會不要我嗎？”

往日里氣的聲音，這會帶著哭腔，哽咽的話都說不順暢了。

岑鳶只覺得，自己鼻腔也跟著一陣陣的泛酸，口也開始痛了。

抱著，溫的安：“不會的，不會不要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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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滕那天晚上沒回來，岑鳶早就習慣了他經常的夜不歸宿。

很去過問他的事。

也可能是覺得，自己其實是沒資格過問的。

他們的婚姻，本就是一場不平等的結合。

屬于被庇佑的那個。

既然得了便利，就不該對他提太多要求。

他給什麼，接著便是。

不給，也不會強求。

自知之明，有。

只是后半夜，陳甜甜的高燒讓岑鳶也慌了神。

正在病中的似乎對這種事沒辦法做到完全淡定。

一時間慌了神，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最后想到的卻是，打電話給商滕。

他的聲音暗啞，帶著些微的乏：“怎麼了？”

岑鳶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凌晨四點了。

他應該是被的電話吵醒。

岑鳶聲音抖，罕見的無措：“怎麼辦。”

商滕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僅剩的睡意也煙消云散：“出什麼事了？”

他快速穿好服，從酒店離開。

夜，濃到像是不慎潑灑在宣紙上的墨水。

他安好岑鳶的緒，讓不要害怕，慢慢講。

深夜的尋城，四周靜的可怕。

只余風聲掠過耳旁，像是地獄里，惡魔的哭喊，有幾分凌厲蕭索。

岑鳶忍住眼淚，說：“甜甜上很燙，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霎，繃的弦松開。

商滕靠著駕駛座的椅背，握方向盤的手也松開，閉眼，脖頸拉長的線條，結上下滾。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明明陳甜甜生病，他也會擔心。

可不知怎的，他剛才滿腦子都是，岑鳶出了什麼事。

遇到了意外，或者是得了病。

善于管控自己緒的自己，卻在那一刻慌了神。

商滕讓岑鳶先別著急，客廳藥箱里有治兒冒的藥。

先喂吃一粒，然后給一張退燒，他馬上就回來。

直到電話掛斷，岑鳶喂吃完藥，才漸漸回神。

不該慌的。

那些事，明明知道該怎麼做。

可就是，控制不住。

莫名的害怕。

害怕邊的人生病。

生病的覺不好，太難了。

正是因為親會過，所以才會害怕。

商滕很快就到了，連鞋也忘了換，著急的走進來。

“甜甜好點了沒？”

岑鳶手上端著剛沖泡好的冒沖劑：“燒退了一點，不過還是很燙。”

商滕開門的作微頓，垂眸看了一眼。

人素白的臉上，沒什麼，看著比之前還要憔悴。

他間低嗯：“你先去睡吧，我來照顧。”

岑鳶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里的沖劑遞給他。

裹了外套，往樓上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

回頭時，商滕還站在那里，沒進去。

岑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他解釋一下，那天自己沒接他電話的原因。

“我昨天遇到點事，所以沒能去，對不起。”

商滕也沒看，只淡聲一句，沒事。

似乎并不在意。

便開門進去了。

岑鳶在原站了一會，從這個角度，是正好可以看到房間里的。

商滕作溫的把陳甜甜抱在懷里，喂喝藥。

陳甜甜的眉眼，和陳默北很像。

這樣的一幕，莫名的讓岑鳶想起很多年前，在醫務室里看到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商滕，聲音溫的哄著陳默北，讓別怕。

其實羨慕過陳默北。

那個時候是羨慕的。

或許直到現在，仍舊羨慕。

不是因為擁有了商滕的偏，而是因為，那些偏，直到死后都一直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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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午的飛機，可能是因為心里一直想著這件事，起的也早。

在房間里又收拾了一會，給司機打過電話，他就在門外等。

行李箱早在昨天就讓家里的幫傭從房間拿下去了。

換好服下樓時，商滕就坐在客廳里。

岑鳶走過去，只和他說了一聲：“我這次，可能要半個月后才回來。”

商滕抬眼看，那雙深邃的眼里緒晦暗不明。

他總是，斂到讓人覺得害怕。

岑鳶有的時候，其實很想勸勸他。

多笑笑，你笑起來，其實很好看。

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們并不是這種可以隨意說話的親關系。

開門的那一瞬間，是低沉暗啞的嗓音，絆住的腳。

不算漠然，卻也聽不出太過的。

“你把今天的機票退了，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