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運二十一年六月,驪山秋獵。
浩浩的皇家儀仗,在山腳下盤延前行,打頭陣的是皇家衛軍統領,蕭升。在他之後,是如今朝堂上寵的幾位皇子以及各大國公府伯爵的世家子弟。
北齊自德元皇後病故,永康帝鬱鬱寡歡,皇家狩獵已經擱置三年,直到今年,舞公主回宮,陛下才提及狩獵。
隊伍中間,不時傳出姑孃家的歡聲笑語,那音叮鈴,似是春明裡盤旋在天空中的喜鵲,能與帝王共乘一輛馬車,古往今來,除了太皇太後與已故的德元皇後,怕也隻有這位舞公主了,天家盛寵的九公主,一出生便盡皇家恩寵,與嫡子並肩,甚至比及太子,過之而無不極。
太快落山時纔到達驪山行宮,隨行的太監宮開始籌備明天的事宜。
「一個個的,都把眼皮子給睜大點,瞧仔細著,這小母馬可是聖上特意為公主準備的良駒,好生照料著,要是擾了公主的興緻,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馬廄房裡,為首的大總管尖細的聲音起伏著,高高在上的樣子,實在囂張。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高公公。」年從房梁跳下,裡叼著稻草,懶洋洋地語氣,辯不出喜怒。
此次狩獵,顧國公因病不得隨行,派了自己的孫子顧烴延伴駕,顧國公三朝元老,顧家門庭單薄,兒子兒媳雙雙西去,隻留有顧烴延這一獨苗,老太爺是千恩百寵,後來聖上也恤老臣,知他不易,顧烴延自出生便賜了封地,也是位名副其實的小候爺。
顧家從不涉黨政,加之顧烴延行事乖張,又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在太子和陵王之間,保持中立。
高公公暗不好,得罪誰也不要招惹這位活閻王,當即就要撤,誰知顧烴延先一步抓住他的領,「剛纔不威風的嗎,接著說呀。」
「小侯爺,老奴也是聽命行事啊。」高公公百般無奈,算他今日倒黴,遇上顧小侯爺。顧烴延卻不依不饒,「聽命,是那囂張跋扈舞公主的命令?」
「小侯爺慎言啊。」
「怎麼,我難道說錯了?」北齊百姓誰人不知這舞公主倚仗著皇家威儀,刁蠻任,但他口口聲聲說舞公主囂張跋扈,卻毫沒有注意此刻自己行為與其一般無二。
高公公作為大總管,聖上的太監,何時被人這樣對待過,旁邊的小太監隻敢跪在原地,話都不敢說,顧烴延常以捉弄人為樂,抓住高公公的領子一陣轉悠,笑聲肆意張揚。
「住手。」馬車之上,子掀起珠簾,姿態不容抗拒。
顧烴延正在興上,被人打斷心有不悅,抬頭正說些什麼,目及那馬車小窗,獨獨一隅的臉龐,心間微怔,子白皙,烏黑的頭髮,幾支珠釵點綴,眉目清明,乖巧的鼻樑下,人的草莓紅,映著人移不開眼。
心間有什麼東西裂開一般,氣勢瞬間就弱了下來,說話的力量莫名輕了幾分,「你是誰?」
子微微一笑,不食人間煙花般清麗,人心魂,「我就是你方纔口中囂張跋扈的子。」
囂張跋扈?
舞公主!
他愣了愣,高公公趁機從他手裡逃,上去行了禮,長樂微微頷首,代了兩句,便讓其離開,在顧烴延反應過來後,高公公早就逃之夭夭。
早在皇陵就聽說過這位顧小侯爺,整個顧家的心尖寵,顧老太師的命子,如今一見,年姿態紈絝,舉止輕浮,縱然有一張好皮相,卻擔不的重任,這也許也是老太師刻意為之,遠離朝堂紛爭,做一個自在的小侯爺,倒也是一樁事。
「小侯爺常年不在金陵,要知道識人觀眼不聞耳,長樂從前不經事,行為確實有所欠缺。」微微停頓,「昔日裡顧老太伯為北齊金戈鐵馬,若論起尊卑,小侯爺理應我一聲長姐纔是,叔嫂福薄,你缺乏管教,但這點禮儀還是要懂的。」一番話下來,顧烴延更是不知道如何接,再抬眼時,那馬車的珠簾已經放下,隻能借著珠縵隙,瞥見影影綽綽的形,以及鼻尖木娟花的香氣。
「這舞公主倒是跟傳聞中不太一樣。」男子聲音朗潤,手執檀珠,墨發青衫,明算計很好地在淡泊名利的做派下。
方纔一幕,他們在這看的清清楚楚,那舞公主是如何從容地對話顧小侯爺,又是如何轉彎抹角地反相譏。
「傳聞怎樣?」坐在亭臺閣的男子,右手執著茶杯,裊裊升起的熱氣,讓人看不清眼裡的緒。
「率而為,驕橫無禮。」董書淮轉了轉檀珠,話裡意味不明,「不過倒是生得漂亮,不愧為北齊第一絕,你看那顧小侯爺,心都被驚的慌了神。」
坐在他側的男子,正是當朝陵王殿下李長煊,暗紫的錦袍,麵容極為冷峻,對董書淮的話不置可否,三年前,因為李長樂斥責董淑妃不敬先皇後,聖上罰董淑妃思過,之後不提晉陞之事,直至去年,他攻佔蠻族有功,他的母妃才升為貴妃。
對於這個九妹,李長煊是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如今朝堂,軍方以穆國公府為大,手握鎮北五十萬兵符,政,以董家,戶部尚書董齊明為首,其子董書淮乃閣學士,朝廷重用,其董書凝,也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才。而這董家,早已經明確表示支援陵王。
舞公主回不回宮,有多得父皇寵,原本都對他沒有威脅,可是前幾日裡,父皇有意將穆國公府長子穆景禹指為附馬。朝堂六部他皆有心腹,唯獨軍方,是父皇最忌諱的地方,無論黨爭如何激烈,隻要涉及到兵權,父皇都不會容忍。
穆景禹作為穆國公府的長子,將來必定繼承缽,手握重兵,若他了舞附馬,於他極為不利。
好在,穆景禹如今還在邊關整頓,有些日子才能回朝。
轉手上的玉板指,李長煊眼角閃過一冷,輕抿一口香茶,「左右不過一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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