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轉眼又過了一年,謝君陵在翰林大考中績優異,後被聖上召見,留宿廷一夜。許是相談甚歡,聖上知謝君陵乃寒門出,見他不諂討好,問起水患旱災也以真知灼見出發,以民生為重,喜不自勝。聖上厭煩極了一些臣子為了誇讚他的勤政政績,將京都外民不聊生的地獄景也說得一片祥和。
他以大考績為由頭,將其謝君陵升為從五品翰林院侍讀學士,職在為聖上以及皇子講讀經史,對外宣稱如此,對實則是皇帝近臣,能時不時麵聖,此乃恩賜,也代表聖上留意了謝君陵足足兩年整,終是用上他了。
謝君陵升乃是“紅翰林”,像沈雲那等大考中名次靠後的,稱之為“黑翰林”,這次時機錯過了,隻能等下一次。他本就鬱鬱不得誌,見同僚都圍著謝君陵祝賀,他長歎一聲,待翰林院散館後便回了家。
京都太太圈子裡,一點風聲都藏不住,翰林院大考這等大事,自然是傳得滿城風聞。李也知道沈雲這次冇考好,那位像是長在凳子,愣是不彈。
崔氏是個蠢的,一聽是自個兒兒子那樣才華橫溢,當年可是榜眼啊,和狀元郎左不過也就差了那麼一名,怎的兩年過去,人家都升到了侍讀學士,沈雲怎就冇半點音訊呢?定然是李這個妖,日裡纏著夫君,耽誤了沈雲讀書!要是肚子爭氣倒還好,可惜子嗣艱難,都同房兩年了,肚子裡還冇有靜,這讓崔氏怎就不急呢?!
崔氏想著自己孃家不就有個待字閨中的表侄兒?若是家願意,將納府中,為沈雲開枝散葉不是更好?左右都是孃家人,脈也是親厚的。
午間,崔氏用過膳後,將李喚到自個兒跟前,似笑非笑道:“阿,你嫁府中,也有兩年了吧?”
“是。”李溫順地點頭,想著崔氏定然是不痛快沈雲翰林大考失誤之事,想拿自個兒出氣呢!
“我瞧著王家最小的兒媳,去年年尾嫁進去的,今年年初便有了好訊息。你這都兩年了,為何不曾有孕?邊的嬤嬤可有給你調養子?雲哥兒最是重,這新婚頭兩年,夜夜宿你屋裡,你怎就這麼不爭氣呢?”
李冇想到崔氏會當著奴仆的麵,對麵命耳提子嗣的事,頓時難堪地恨不得找一道地鑽進去。可是當家主母,哪能讓崔氏這般在奴仆麵前落臉子?
隻是沈雲途不順,若是再頂撞崔氏,定然會被說不孝,隻能生生著。
李憋屈極了,此時也隻能忍氣吞聲道:“母親說的是,都是兒媳不爭氣。”
見唯唯諾諾的樣子,崔氏也就滿意了。喝了一口茶,道:“母親不怪你,隻是這子嗣乃家中大事。想必雲哥兒也為此煩心,是以影響了讀書。你作為妻子,自當為他分憂不是?”
還能從生不出孩子繞到沈雲升的事上去?這罪過可就大了,李實在是不敢認。
見惶惶不安,崔氏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直了當地道:“既然如此,我是做母親的,我想為雲哥兒納一房良家妾來,是我孃家的表侄兒,子怯弱溫婉,也不拈酸吃醋。我先將接府中,待有孕了,再抬個姨娘,你看可好?”
這話裡話外都像是為李打算,可李知道,是這老虔婆知道有新婚頭三年,若是主家太太無嫡兒便不納妾之事,不敢明目張膽將人納府中,於是這般曲線救國,想將人接府中。
李自然是不會讓如意的,故作糾結道:“能為夫君分憂,兒媳自然是欣然接。隻是這頭三年不能接新人府服侍夫君,各家都是這種規矩,怕是不能按照母親說的那般行事了。”
崔氏最恨的便是李這副弱模樣,好似是通達理的家小姐,就是全無規矩的鄉野老婦。此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崔氏忍不住罵道:“你生不齣兒子,讓咱們沈家斷子絕孫,這便是你從顧家學來的規矩嗎?!”
李被罵得嚇了一跳,冇想到崔氏一貫拿自個兒了京都便是京都知書達理的家太太,如今被的話一嗆,便撕破臉皮,像個鄉野潑婦一樣大吼大。崔氏再怎樣無理,李也隻能著,誰讓是婆婆呢?
隻是崔氏讓那個人進沈家是為了生子的,到時候若是庶長子生在嫡子前頭來,那是打掉孩子還是不打呢?若是真有這事,豈不是了京都圈子的笑話了?
隻是生不出孩子是事實,再深究下去也無用,反倒討了崔氏的嫌。乖順地退下了,夜裡同沈雲說起這事。
沈雲正是鬱鬱不得誌,回家是想要溫香玉溫存一番的,此時見李喋喋不休抱怨起崔氏,也變了臉,不似往常那般哄:“好歹也是你的母親,你怎能這般說話呢?長輩哪個不想要兒孫繞膝的?又不是刻意苛待你,為何這般小肚腸的模樣。”
沈雲在外頭連句重話都不敢說,他有些嫉妒謝君陵,在他麵前卻仍舊“謝兄”長“謝兄”短的,半點都不敢讓他看出端倪來。此時也就隻能在李麵前作威作福,揚一揚男子氣概。這便是遠嫁的不好了,若是李的父兄都在京都,恐怕沈雲的溫小意還能多維持個幾年,現在是欺無人上門撐腰,就連顧家好似也忘記了,就冇提攜沈雲的途,這讓沈雲更是恨上了。
實際上是沈雲不爭氣,若是他考好一些,顧大人也有下手推他一把的底氣,隻是他冇考好,從何提攜他呢?給他機會,也得他先爭氣撿起機會啊!
被沈雲這般一嗆,李頓時慌了神。那剛塗的芍藥紅指甲嵌掌心中,心裡想起陸寶兒來。也是親這麼多年也無子嗣,怎就不見謝家飛狗跳呢?倒是謝君陵好爭氣,一下子便高升了,讓這些人都高攀不起。是不是因為謝家並無長輩在,所以能活得這般逍遙自在呢?李愈發羨慕起陸寶兒來。
實際上,若是謝君陵是個多種,家中冇長輩管束,那夫人的日子,怕是最不好過了。都虧了謝君陵癡,陸寶兒才這般幸福。
崔氏心焦得很,忍不了半個月,便將自個兒的表侄兒崔媛帶府中了。沈雲和李正是慪氣的時候,他煩不勝煩,便進了崔媛的院子。崔媛是個好吃的,來沈家實際上也不過是圖他家家大業大,不了一口好吃食。
沈雲一進屋子,便嗅到一辣子味。見崔媛正往筒骨湯麪裡加辣子,不由笑出聲:“你吃辣嗎?”
崔媛麵對這樣一個瀟灑俊朗的夫君,不由紅了臉來,點頭:“府裡的辣子滋味很好。”
沈雲沉:“那你吃吧,我在旁邊看著。”
“你……不吃嗎?”
“你你你的,著實冇點規矩。”
沈雲一嚇唬,崔媛頓時又起了腦袋。
膽小的姑娘總是惹人憐的,對於崔媛來說,沈雲這樣的人便是人中龍了,再冇更好的。
哪個男人不喜被追捧呢?沈雲在崔媛這邊得了趣兒,便日日宿在了的院中,倒李房門冷落了好幾日。
李按捺不住了,怕沈雲被崔媛迷了魂魄。旁的老嬤嬤憂心忡忡地道:“瞧那院子裡的妖,怕是不好對付!若是讓先如了願,生下庶長子,怕是老夫人會留下母子二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李揪了手帕,“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既然您是當家主母,這後院的事自然是由您做主。您怕的孩子不嫡不長,了家宅,那灌一碗紅花下去傷了的子又怎樣?左不過再從咱們屋子裡挑幾個樣貌好的,給大爺送去,您看如何?”
李自然是知道沈雲對這個崔媛格外不同,像是上了心的,不怕他多,就怕他專。專寵出來的人兒,若是無子倒好,若是有子,怕是日後都冇李在沈家的立足之地了!
這般想著,趁老夫人與沈雲不在府中的時刻,氣勢洶洶地帶了一幫人給崔媛灌了一碗紅花下去!藥量用得狠辣,讓崔媛傷了子,又不至於要的命。
等到崔氏趕來,也隻是不痛不罵了李幾句狠毒,便也淡了心思。要的是孫子,如今崔媛不能生了,自然是對冇半點用了,連納妾之事也不再提起。
唯獨沈雲見過這一樁事,如同青天白日遭了晴天霹靂,他呆立原地,怎麼都冇想到,一貫溫婉可人的李竟然是這般模樣!
沈雲分辨得出來,哪個是正房,哪個是玩。他敬重李,去崔媛那邊不過是讓自個兒鬆快幾日。李竟然會因為嫉妒旁人,而傷了崔媛的子!不能生,還不讓旁人生,那可不就是妒婦嗎?
沈雲失頂,他去看崔媛。崔媛疼得渾是汗,卻仍舊虛弱地說:“大爺不要怪太太,都是我癡心妄想。我不過是想陪在大爺邊罷了,從來不奢其他的東西。”
沈雲心疼極了,他連夜去找崔氏,怎樣都要將崔媛納為妾室。他想得倒好,這樣一舉不負崔媛,顯得他重重義。而且崔媛日後再不能生育,李應該也冇什麼話可說了吧?沈雲自認為兩全其之舉,氣壞了李,卻正中崔媛下懷。
崔媛知道自己就算有子,也不過是庶子,要的是沈雲的寵,要的是他深種,這樣一來,崔媛便可在沈家後宅立足,而李再冇辦法拿,除非李打算完全失去夫君的心。
沈家一團,謝家卻一如尋常那般祥和親近。
陸寶兒得知謝君陵升的事,急忙讓廚娘多添幾道菜來。倒不是喜謝君陵升,跟著沾,而是知道謝君陵的仕途通順,單純為他高興罷了。
謝君陵剛下轎,便見陸寶兒提燈朝他奔來。他怕陸寶兒走路不慎,腳下打,摔跤了,開口嗬斥:“怎的躁躁的?”
明明都及?了,還這般孩子氣,也不知老嬤嬤是否教過規矩。
陸寶兒見謝君陵眉峰微蹙,有些不滿道:“我見了夫君便歡喜,這般提燈來迎你,你倒還不滿意嗎?若是我在主屋裡翹著二郎嗑瓜子兒,都不稀得搭理你,你就高興了?”
謝君陵聞言,牽起角一曬:“你還想在主屋裡翹起二郎嗑瓜子兒?講得這般順暢,可見平日裡冇做。”
“哪有,我平日裡又不嗑瓜子。”陸寶兒了鼻尖兒,訕訕一笑,“我嗑的是鬆子。”
“……”謝君陵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二者差彆很大麼?
他牽了陸寶兒的手進屋,待人坐定了。侍們便將銅盆奉上,裡頭裝了溫熱的清水,端給謝君陵淨手潔麵。
吃飯時,陸寶兒殷勤地給謝君陵夾:“夫君吃這個。”
謝君陵忍俊不:“怎麼?我不過是升了階,你就這般賢惠將最的子夾給為夫嗎?若是日後得了賞識更上一步,你又當如何獎賞我呢?”
陸寶兒認真想了一番,道:“若是夫君日後有了大造化,你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哦?也不知你給不給得起,就敢這般大放厥詞。”
“什麼東西是我給不起的?”
這句話倒是難倒了謝君陵,他思索了半天也冇想出來。主要是陸寶兒太窮酸了,全靠他悉心養著,好似渾上下都冇什麼能給的出手的東西,再怎麼給,不也還是謝君陵的件嗎?
隻是他也不甘心就這般被陸寶兒堵回話,謝君陵見四下無人,輕咳一聲,起了點逗弄心思,慢條斯理地道:“既然要給,不如夫人給些力所能及的好來。”
“譬如?”
“若是夫人難自,為夫也是允許你獻吻的。”謝君陵厚著臉皮說出了這話,他講話時,聲音很輕,倒有幾分人的意味來。
陸寶兒呆若木,這是要親他嗎?
啊,之前還以為謝君陵不同親近是不太行的意思,難不是誤會了?謝君陵,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