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非常安靜, 聞朝實在是被折騰狠了,這一睡過去就睡得格外沉。
晏臨陪他坐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經睡, 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腦袋從自己上挪開,幫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隨後深吸一口氣, 開車簾下車。
他的手微微有些抖, 像是在儘全力剋製著什麼——他雖然表麵看上去無比平靜, 心卻是天崩地裂、波濤翻湧, 好像再多待一刻, 都會控製不住地做出一些出格的舉。
如果不是在境裡, 他剛纔可能……還會做出……更多……
車簾開的瞬間, 照在他上,他心底那些於暗滋生的佔有慾瞬間土崩瓦解,回了更深更不見天日的地方。
馬車外似乎一切如常,晏臨四下環顧, 眉心卻蹙了起來——他現在雖然隻有元嬰期的修為, 元神依然是煉虛境的,知力比尋常修士敏得多,很快便推斷出這裡發生過一些狀況。
被改變的地形已完全複原, 玄境坐在一塊巨石後麵的影裡, 不知道正在思考什麼。
晏臨走到他跟前:“剛剛是不是有人來過?”
玄境點點頭, 也並不打算瞞著他:“有人……襲。”
“襲?有多人?”
“二三……十個。”
“你把他們全都解決了?”
“嗯。”
晏臨打量他一番,似乎不太相信一個鬼修竟會主保護隊友, 他在對方邊坐下:“你的馬車我們會賠給你——我一直想問, 在普遍印象中, 萬鬼宗的鬼修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 也從不與其他仙門好,你為什麼跟他們不一樣?”
玄境用那雙灰的眼眸與他對視,卻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算了,”晏臨也不再追問,“你主向風鳴示好,又是把他從沼澤裡救出來,又是拿出馬車來給他用,現在還在保護他的安全……我猜不你的機,不過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反正這場短暫的友誼也不能持續多久,等出了境,你們恐怕就再冇機會見麵了。”
玄境垂下眼,依然冇吭聲。
就在晏臨以為他不會迴應,起要走時,玄境突然在木板上寫下一行字:【我喜歡神火,所以接近他,不想神火被其他人奪走,所以保護他。】
晏臨:“你也想要神火?”
玄境:【我並不想要。就像你喜歡一朵花,你想看著這朵花開放,其他人卻想把花折走,你知道花被折走之後會枯萎,不想彆人它,所以圈起圍欄來保護它。】
這個答案讓晏臨多有些意外,他抿了——如果換作是他的話,他會選擇把那朵花連帶土壤一起挖走,移植進自己的院落,併爲它打造一片的花圃,讓它隻在自己的花園裡搖曳,不準其他人欣賞。
花或許不會因葉折斷而到傷害,卻永遠不能在原本屬於它的地方開放了。
他不是一個沉默的守護者,而是一個卑劣的占有者。
晏臨幾乎有些倉皇地彆開眼:“那你……為什麼會喜歡神火?你一個鬼修,如果離神火太近,也並不會有什麼太好的下場。”
這一次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對方冇有及時給出答案,晏臨便知道是自己及到了不該問的領域,於是他不再說什麼,默默地起了。
玄境回頭往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詢問道:【他怎麼樣了?】
“太累,睡著了。”
【鑰匙有冇有拿到?】
“在他上。”剛剛聞朝儲戒的時候,看到了裡麵有一枚圓盤形的石頭,上麵刻著朱雀鳥的花紋,應該是神殿鑰匙無疑。
玄境放心下來:【我能去車上待會兒嗎,外麵有點熱。】
這卑微的語氣讓晏臨有些愧疚:“你的車,你當然可以上去。”
馬車裡空間足夠大,容下他們三個人依然顯得很寬敞,玄境上車以後先著鼻子聞了聞,好像想確定有冇有奇怪的氣味。
晏臨一陣無奈:“已經收拾過了。”
玄境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馬車一角,像第一次去彆人家裡那樣拘謹,他看了看睡在對麵的聞朝,又寫起字來:【剛剛孔雀幫我打退了襲的人,但我覺得這裡還是不安全,這附近全部是巖石,地麵過於堅,我也冇辦法挖個把馬車藏起來。】
晏臨把車簾開一條隙,看到外麵太已經偏西,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沉落了。
他想了想說:“我們現在出發,應該能趕在天黑之前抵達白虎神殿,雖然不知道那隻靈為什麼對我們有善意,但總比待在這裡安全。”
兩人難得達統一,玄境催馬車,緩緩駛離了朱雀神殿。
這境裡的守護靈好像都有一個病,就是喜歡神出鬼冇,孔雀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幫他們打跑襲者便不見了蹤影。
聞朝昏昏沉沉地在車上睡了一覺,中途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不知,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車裡並冇有人。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意識是差不多清醒了,可還想接著睡,他艱難地掙紮了一下,就覺渾上下無一不疼,忍不住輕輕了口涼氣。
在烈火的炙烤中徒手攀爬萬仞高的山脈,已經超過了他魔所能承的極限,回來以後也冇能及時調整,後果就是疲力竭加上渾痠,簡直有點下不來床。
他艱難地坐起,讓停滯已久的靈力重新運轉起來,活開僵的四肢,這才覺得自己又能活了。
他扶著車板站起,隨即作一頓。
為什麼還是這麼難……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這心理作用持續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吧。
一想到自己已經不是個完好無損的小可了,他心裡就止不住有點難,但再想想讓他不完好的對象是師尊,他又好像有點高興。
他一邊姿勢詭異地下了車,一邊揣度這種奇奇怪怪的心理,覺得自己這反應實在有點不對勁,他差點給一傀儡奉獻出自己的第一次,雖然傀儡的芯子裡是他師尊,但到底還是不太一樣的。
至從尺寸和度上就不太一樣,就算晏臨仙再強,也不可能比得上樹齡三千年的鐵木。
他思來想去,覺得這種況自己都能接,怕不是中了七之毒中的“”。
屋及烏,喜歡師尊,連師尊附的傀儡也一併喜歡?
那恐怕不行的,師尊幫他的時候他無意中到了那個不可描述的玩意,當時就驚為天人,晏臨跟他說是千機閣搞錯了意圖,他信不信暫且不提,要是那個玩意進到他裡來,他絕對能當場裂開。
外麵天還冇黑,天幕之上僅餘一線天。聞朝暫且下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環顧四周,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峽穀外麵了。
附近是一片眼的楓林,火紅的楓葉染著鮮豔的彩,玄境和晏臨站在不遠,正盯著同一個方向看。
聞朝也順著看過去,發現遠坐著一個人——這人著僧,頭頂冇有半煩惱,他盤膝而坐,手裡正撥著一串念珠。
“怎麼回事?”聞朝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我們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一出聲,晏臨和玄境立刻向他看來,前者道:“醒了?還難嗎?”
聞朝並不想當著其他人的麵說自己不可描述的部位難,索迴避了這個話題:“那是金寺的佛修?金寺……不是從來不參與仙門爭奪嗎,怎麼會來太虛境?”
玄境舉起木板:【他好像不是來找鑰匙的,他們到這裡時他就坐在那了,裡一直在念著什麼。我應了一下,白虎神殿的鑰匙並冇有被拿走,如果他想參與爭奪,應該早點行。】
聞朝看完他這段話,不十分疑,他輕手輕腳地朝那佛修走去,繞到他麵前,就看到這人相當年輕,生著一副冇有頭髮都能讓人一見傾心的好長相,此刻正閉著雙眼,雙不斷開合,好像在念什麼咒,又不發出聲音。
聞朝離他已經極近,這人卻半點反應也無,撥念珠的作都冇有任何停頓。
他想了想,正準備試探一下,忽然聽得晏臨道:“不用試了,我剛剛已經拿劍刺過他了,此人羅漢金已習至大,在金開啟的狀態下,整個境裡恐怕冇人能夠傷到他。”
晏臨的劍法有多湛聞朝自然知道,縱然此時不能用法,他一套劍招下來,尋常修士也不可能扛得住——他說刺不這和尚的羅漢金,那就肯定是刺不。
聞朝退回兩人邊:“那他到底為什麼不去找鑰匙?就坐在這裡唸經,能把鑰匙念出來?”
他話音還冇落下,遠的楓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震耳聾的咆哮,一道白影閃電一般衝到和尚麵前,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撓。
這頭白巨足有兩人高,一爪子下去足以把人整張臉撓冇,然而它這一爪卻撓在了點子上——隻聽“當”的一響,和尚周泛起金,原地盛開了一朵金的蓮花。
蓮花隻出現一秒,又迅速去,爪冇能對他造任何傷害,他不斷開合的雙都全然未乾擾。
白的巨氣得直繞著他轉圈——它乍一看像頭豹子,上卻無斑點,額頭有漂亮的花紋,生著一雙寶石般的碧眼。
它一擊未見效,暴躁地吼出聲來,竟是一道與型極為不符的音:“死和尚,給老孃閉!不準再唸了!”
聞朝看著這頭白的大貓,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孟極。
目前大千世界中為人所知的孟極,似乎隻有一頭。
還有這個“老孃”的自稱,總覺和“本大爺”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隻靈莫非是……孟在淵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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