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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聽完傭人的話,駱湛皺起眉。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長廊斜對麵,琉璃製品的藝鏡裡模糊淺映著他的影——寬鬆的理療服v字領口下，半邊鎖骨型線淩厲地敞著，但繞過另一側的頸下肩周，白的繃帶紮眼地從他肩頸向領口延,在膛和後背上纏過一圈又一圈。

既然唐染專程回了k市,那一定是聽到了訊息。如果被小姑娘看到現在這個模樣的他……

駱湛眉頭鬱結蹙起。

在駱湛遲疑不定的時候,走廊裡麵的駱清塘已經走出來。

「唐家？是你爺爺想要你婚娶的那個唐家？」

駱湛抬了抬眼，沒說話。

駱清塘：「來找你的唐家小小姐就是那個被你寧可承家法也要拒婚的？你既然不喜歡,怎麼還要單獨囑咐等來的事,怕來找你算賬嗎？」

「這和你們沒什麼關係吧。」駱湛冷淡地接了話。而後他轉向傭人：「你領去小廳，我待會下去。」

「是,爺。」

等傭人走後,駱湛轉回眼，沒什麼表地起袋：「做人要一以貫之，這也是你教我的。我想做父母也一樣。既然開始選擇放養,那就到最後也別管,這樣我們的相模式大概能更加父慈子孝一點——爸你覺得呢。」

駱清塘淡定開口：「我和你媽媽都不會約束你,也不會幹預你的選擇。不過作為不太稱職的父母,我想我們至擁有知權？」

駱湛皺起眉,眼皮一掀：「你想做什麼。」

駱清塘思索兩秒，示意樓梯：「我陪你一起下去，見見那位唐家的小小姐？」

駱湛定睛看駱清塘。期間駱清塘那張和他四五分相似的麵龐上沒有發生毫變化,沉穩如常。

盯了幾秒，駱湛輕嘆聲，眼簾一垂。

駱湛：「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駱清塘：「我無所謂。」

駱湛不信任地抬眼。

駱清塘：「但是你媽媽如果聽說了、而你又不讓見到，那大概會想盡辦法達到目的。」

駱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都黑了點。

駱清塘倒是之淡定，語調慢悠悠地轉向駱湛：「這方麵折騰人的能力，你知道的。」

駱湛：「……」

駱湛嘆氣，轉往長廊另一頭走去。

駱清塘意外地問：「你也不見了？」

「見。」

「那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換服。」

「？」

駱清塘愣在樓梯口，看著小兒子修長拔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意外地回過神。

駱清塘自言自語地犯起疑：「他什麼時候開始在乎別人的眼或觀了？」

一邊奇怪，駱清塘一邊回過頭，目順著樓梯，落向一樓小廳的大致方向。

唐家，茶廳。

杭老太太握著柺杖，震驚抬眼：「你說唐染進了駱家的家門？他們就直接讓進去了？」

唐世新低著頭說：「是這樣。」

「駱家欺人太甚！那老爺子不是家法置了駱湛，說最近一個月都對外謝客、連你也不肯再見了嗎？」

唐世新遲疑許久，斟酌著開口：「駱家如今確實對外謝客半月有餘，至於小染，可能是例外。」

「例外？憑什麼？」

「駱家，或者說駱湛……可能對小染的有些不同。」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懷疑，駱湛可能已經記起當年的事了。」

「這不可能！」

杭老太太臉大變，攥著柺杖的手驀地收，手背上褶皺的麵板如同枯槁的樹皮，用力握到柺杖發都沒有察覺。

唐世新嘆聲：「就算沒有記起來，他對小染的也不一般。」

「你是說他是因為唐染，所以才拒絕珞淺？」杭老太太擰起眉頭，「你有什麼證據？」

唐世新：「之前唐染住在偏宅時，有幾次外出，家裡的傭人都在院外主道上見過駱湛的蹤影。」

「什麼？……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唐世新表晦暗：「媽，我隻是覺得小輩之間的，還是該他們自己來考慮選擇。」

「胡說！」

杭老太太毫不猶豫地打斷唐世新的話。坐在位上，表晴不定地思索著什麼。

茶廳寂靜半晌，老太太慢慢籲出一口濁氣：「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那駱家之前來談婚約，提出的條件就不奇怪了。」

唐世新一愣：「媽你是說，駱家是為了唐染才故意答應？那他們就不怕反悔後——」話沒說完，唐世新自己想到什麼，住了口。

杭老太太冷笑了聲：「不知道是那老爺子還是那年輕小子的主意，這一招苦計用得可真是夠狠毒的啊。」

唐世新沉默許久，皺著眉開口：「那天我在旁，駱老爺子家法置駱湛沒半點留手。雖然不像外麵傳言流滿地那樣誇張，但畢竟棒落得結實，我看多是些藏在的傷，駱湛也確實是昏過去被抬下去的……如果真是苦計，那駱老爺子未免也太狠心。」

「你隻看見那老頭狠心了？」杭老太太抬抬皺著好幾層似的眼皮。

唐世新一愣：「您是說，駱湛？」

「我看比起那個最疼小孫子的駱老爺子，這一計更可能是駱湛自己的主意。」老太太冷哼了聲。

「這……」唐世新冷汗都下來了，「不可能吧。他就、就為了小染？」

杭老太太斜眼看他：「這不是你的結論嗎？」

唐世新語塞。

杭老太太慢慢瞇起眼，從眼睛裡時不時出點似的。

越是思索表越沉凝。在唐世新擔憂老太太不知道何時要發多大火氣的時候，卻突然聽見杭老太太笑起來了。

唐世新嚇了一跳：「媽，您這是笑什麼？」

杭老太太收斂笑意：「我本來還在猜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人，寧肯被家法置，死都不娶珞淺……原來竟然是因為唐染。」

唐世新不解：「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

杭老太太沒回答，而是說：「到這一步，強求他娶珞淺是不可能的了。」

唐世新點頭，神沉重：「我更擔心，駱家會直接借這一次駱湛被家法懲治得重傷，直接斷了和我們的往來。」

「他們確實會。」

「那該怎麼辦？這些年不知道多人惦記我們唐家這個和駱家結盟的位置，駱家如果要壯士斷腕，他們損傷未必多重，但我們這邊會到的影響波恐怕就太大了！」

「所以啊，」杭老太太瞇起眼，「我該說，還好是唐染才對。」

唐世新愣住：「還好是唐染？」

「畢竟姓唐。」

唐世新：「可是藍景謙那邊的事他們恐怕也已經知道了。隻怕駱家更樂意拉攏藍景謙，而幫唐染撇開唐家……」

「這是他們想撇就撇得開的嗎？」杭老太太冷笑一聲，站起來。「唐染裡流著的一半都是唐家的，這一點他們永遠無法否認！」

唐世新：「可唐染從小到大始終沒有真正被承認是唐家的孩子，所以就算能嫁給駱湛，我們恐怕也——」

「還沒年呢。」

「？」

「藍景謙不是要去了的醫學出生證明，想要給改生日嗎？」

唐世新下意識點頭。

杭老太太：「不要他改，我們先來改。」

「……？」

杭老太太慢慢笑起來，眼神發冷。

「唐染18歲的人禮生日宴，唐家來辦——就讓所有人都見證在我唐家認祖歸宗，做名正言順的唐家兒。」

唐世新終於反應過來，震在原地：「您是想，把唐染和唐家繫結在一起？」

「沒錯。駱湛不是鍾唐染，為了連家法都可以捱、半條命都能不要嗎？」

杭老太太冷笑著往外走。

「那就讓所有人都看著，隻要他和唐染好一天，就一天不能唐家一毫——等他們婚，那在外人眼裡，駱家和唐家也就永遠是最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

「……」

唐世新看著老太太背影遠去，僵在原地，久久失語。

唐染坐立不安地等在駱家的偏廳裡。

領進來的傭人給送上茶飲後就關門出去了，隻放獨自在這偏廳裡等著，一分一秒過得像一年半載那樣漫長。

在唐染起踱了幾步，攥手指決意要出門去看看時，的耳朵非常敏地捕捉到約的腳步聲。

唐染驀地停住，抬眸看向偏廳的房門。

在心底默數三個數後，偏廳的房門被推開，出來扶在門上的手指白皙且分明。

隨其後，悉的修長影邁房。

唐染屏住的呼吸在看到那人時驀地一鬆，急了口氣，憋了許久的臉漲得微紅起來：「……駱駱！」

不遠的距離，小姑娘幾乎跑起來奔向駱湛。

駱湛驚得心裡一跳——

失去的那段記憶不計，他從認識唐染至今，因為孩眼睛的緣故還一次沒見著急忙慌地快走過，更別提跑了。

此時一見小姑娘跑起來，駱湛心跳差點嚇停。

他完全本能反應地步上前，一把把小姑娘攔腰抱住，順手撈了起來。

落了駱湛幾步，跟在後麵的駱清塘和和畢晴剛進門。

還沒分辨清楚那聲「駱駱」到底是不是喊他們想象中的稱呼，他們就愕然地停下來。

門，一個形小的小姑娘紅撲撲著臉兒，小蘋果似的，也不知道嚇得還是急得。

此時正垂著細白的手臂，茫然又乖巧地被他們小兒子環過腰前，整「隻」提在他前的半空裡。

小姑孃的腳尖離地都有十公分了。

房間的四個人回過神。

唐染茫然又艱難地在空中轉了轉腦袋：「駱駱？」

駱清塘和畢晴：「——？」

「……咳。」

到此時，駱湛才發現自己有點反應過激了。他沒去看門旁兩位驚不輕的長輩的表，先把小姑娘放回地麵。

「別跑。」駱湛停頓了下，微皺起眉，認真補充，「你眼睛手剛拆線纔多久？不怕摔著嗎，再磕到到怎麼辦？」

唐染被訓得低下頭，聽了幾秒纔想起自己的來意，又連忙仰起臉：「你的傷，我聽說駱爺爺打你了，真的嗎？他下手重不重，為什麼店長說你流了很多……」

小姑娘越說聲音越低，眼角也一點點紅起來。

小心又著急地在駱湛上掃視著——然而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駱湛今天穿的是一件黑的高領和深咖長。

青年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除了那張禍害臉，半點都沒在外麵。

這沒讓唐染有半點緩和。

反而眼睛更紅起來，著急地抬手去駱湛的角，試圖掀起來看下麵的傷勢。

駱湛額角一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小姑孃的手爪兒。

唐染紅著眼角，繃著緻艷麗的小臉，嚴肅得著點兇：「駱駱，你鬆手，讓我看看。」

——如果不是眼圈發紅，那氣勢上就更完了。

駱湛也極見唐染這樣一麵，怔了兩秒纔回過神。

反應過來後，他安地握著小姑孃的手回去：「我不是說過了，讓你聽譚雲昶扯，他說話什麼時候有準數了麼。我隻是做了個苦計的戲給唐世新看，沒傷。」

「……」

小姑娘沉默兩秒，眼角徹底憋紅了，眼底汪汪地蓄上瀲灧的水。

「你、你要是沒事，你今天就不會穿，穿這樣出來了！」

駱湛嘆了聲氣，手小姑娘頭：「長那麼乖，要是再好騙點就好了。」

唐染眼淚蓄得更足。

駱湛心疼得直皺眉：「不許哭，聽到了麼。我最討厭看小姑娘哭了，很醜的。」

唐染努力憋著，低下頭去固執地要掀駱湛的角：「傷得有多、多厲害……我要看。」

駱湛再次按住唐染的手。

他保證——

現在小姑孃的眼淚還隻是蓄著，但如果真讓見了他上那些自己照鏡子看起來都非常可怖的傷，那絕對下一秒就要「泄洪」了。

還得是閘門沖斷、攔都攔不下來的那種。

「不能看。」想到那一幕，駱湛眉頭擰起來。

唐染綳著臉紅著眼抬頭：「為什麼？」

「……」

駱湛沉默幾秒，突然想到什麼。

小姑孃的拳頭被他包回掌心，駱湛握著的手到側，順勢轉。

「因為有別人在，所以現在不能看。」

「？」

唐染麵前隻容得下駱湛一道影的視野被讓開。偏廳門口，「看戲」夫婦和目相撞。

空氣凝滯幾秒。

唐染的眼睛並未恢復到正常，此時偏廳又不夠明亮，看了會兒就茫然地歪過頭：「駱駱，他們是誰？」

駱湛：「這是我爸和我媽。」

「——？！」

唐染毫無防備，呆立當地。

「不用拘束，你喊一聲就好。」

「喊、喊什麼。」小姑娘嚇得魂都飄走了似的。

駱湛剛要開口，又停下來。

他不住做壞的心思，啞著聲笑著提醒：「就說，爸爸媽媽好吧。」

「爸爸媽媽……」

好字沒出口，唐染回過神，獃獃仰臉：「？」

駱湛再忍不住，低下眼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