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摞題卷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畢竟隻是用於探探公主這幫伴讀的學識修養, 整來講並不復雜, 所需的數量也不大,所以都是先生們各自出好題後由人謄抄了十二份, 文字大小一律,規規整整, 全是漂亮的館閣。
謝危吩咐完便低頭繼續拆卷。
拆完微微垂著眼眸將題卷的數目點過一遍,然後問同來的三位老翰林道“幾位老大人過目一下?”
三人都站著沒,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老翰林嘆了口氣, 道“一幫小娃子讀書, 這考校也跟兒戲似的, 有什麼過目不過目的?不都是那樣嗎?謝師看過也就是了。”
謝危看他一眼, 沒說什麼, 隻將題卷遞給了宮人。
宮人雙手將題卷接過, 而後一份一份地發到了每個人的麵前。
薑雪寧正好是最後一份。
題卷一擺到麵前, 就迅速過了一遍這上麵的題目與上一世做的相差無幾,也與燕臨昨夜給的那一分一般無二。
然後便聽上首謝危道“此次考校隻是為了看看諸位伴讀的學識修養在何種層次,各位先生擬的題目都相對簡單, 作答的難度也不高。所以答卷的時間隻有一個半時辰,到巳正一刻便要請諸位將答卷上。而我與三位先生則會花上兩刻的時間,當場閱卷, 做個評判。現在便可請諸位開始答捲了。”
他聲音平平淡淡, 不起波瀾。
落在人耳中,竟有一種清風拂麵似的覺, 也許是因為這話中藏有寬之意,輕易便消解掉人原本進殿中時的張,略略放鬆下來。
下方如蕭姝、樊宜蘭等人,皆是學識修養俱佳,有竹,聽得謝危此言,便都起筆蘸墨,對著發下來的題卷在空白的宣紙上完整作答。
倒是薑雪寧盯著題卷看了半天。
足足過了有好半晌,才出手去,五指屈著,形似爪,把旁邊一管小筆抓了起來,在答捲上歪歪斜斜、不不慢地寫了起來。
上頭幾位先生這時已經到了左邊設的那幾把椅子上坐下,隻宮人沏了茶端上來。
他們都是翰林院裡的老學究,一瞅那邊正在埋頭答卷的十二個小姑娘,就忍不住直搖頭。
方纔回謝危話的那位老先生道“一個公主鬧著要讀書,聖上縱著隨便請幾個人來教就是,總歸兒家也不須懂得什麼太大的道理,在家聽父母,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學一學《孝經》《戒》也就罷了,偏還要搞出這般大的陣仗,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是哪位皇子出閣讀書呢。老夫在翰林院也算是兢兢業業治學十餘載了,到如今竟跑來教一群娃娃,像什麼話!”
謝危坐在他旁邊,低眉端了茶盞,揭了茶蓋,沒有接話。
倒是旁邊兩位先生被這番話勾起了幾分不滿。
其中一位也嘆了口氣,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老夫仕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我教過娃娃!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出,讀的是四書五經,來教公主和伴讀,恐怕也隻合講些門的東西。倒不是我高看自己,實在是殺用牛刀。你我也就罷了,畢竟也不過是幾個在院中不得誌的迂腐老頭兒,可似謝師這般平日裡主持經筵日講的,聖上竟然也點了來給公主和這些個伴讀講學,實在讓人想不通。謝師竟然答應了,就更讓人想不通了。”
這些老先生都是翰林院清貴出,自有自己的氣節在,便是皇帝在麵前,很多話也是不顧忌的。如今他們說的這些,也都在朝堂上講過好幾遍了。
奈何沈瑯偏寵長公主,一意孤行,聽不得人勸。
所以講了也沒用。
謝危在朝上就聽他們抱怨過了,且每每把自己拖出來說上一說,倒好像這件事他也有多大的不滿似的。
但他也並不表出自己對此有太多的緒。
當下隻朝一旁正在認真答卷的那些個伴讀的世家小姐看了一眼,目也在薑雪寧那握筆的姿勢上定了一定,不覺微微蹙眉,吹了茶略飲一口,卻是道“諸位伴讀都在作答,我等還是說些話,以免攪擾了吧。”
幾位老先生這下便不好再多言了。
歷來考場監考便甚為枯燥。
謝危自帶了一本《守白論》來,坐在邊上一頁一頁慢慢地看。
那幾位先生卻不大坐得住。
聖上點了他們來教長公主並一群伴讀的世家姑娘,本來就他們有些不滿,在這兒坐了沒兩刻,既不能說話,又無心看書,索便稱去外麵氣,竟連“監考”這件事都扔了,相攜從奉宸殿出去,隻留下謝危一人在此。
從頭到尾,謝危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隻翻著自己的書。
薑雪寧雖坐在角落中,方纔卻也將那幾位老先生的話聽在耳中,又見這幾人沒坐一會兒便出去了,一時沒忍住皺了眉。
要不說怎麼是“老學究”呢?
老這樣,合該埋進土裡!
回頭即便不留下來為伴讀,這幾個糟老頭子的小報告,也一定要打給沈芷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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