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百零四章沒有資格哭

瑕月夢見了永璉的一生，夢見與永璉相的點點滴滴，那樣鮮活，就像永璉還活著一樣；但心裡清楚，這是一場夢，一場並不存在的夢。

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帳頂，守在床榻邊的阿羅看到醒來，驚喜地道：「主子，您終於醒了。」

瑕月從床榻上坐起來，看了一眼外頭大亮的天，木然道：「本宮昏迷了多久？」

「主子您昏迷了一天兩夜，宋太醫來看過，給您開了葯，奴婢一直讓人熱著，這就去給您端來。」

「一天兩夜……」瑕月喃喃重複著阿羅的話，旋即撐著床榻站起來，連鞋也未趿，赤足就要往外走，阿羅連忙攔住道：「主子您要去哪裡？」

瑕月聲音沙啞地道：「本宮要去見永璉。」

「可是您才剛剛醒，宋太醫說了，您子虛弱，要好好休息。」阿羅話音未落，瑕月便道：「本宮沒事，本宮一定要去見永璉最後一麵，你讓開。」

阿羅沉默了一會兒，道：「奴婢明白，還請主子暫忍片刻，容奴婢為主子梳洗更過後再去，想來二阿哥也不願看到主子這個樣子。」

瑕月走到鏡前，默然看著水銀鏡中的憔悴得幾乎認不出來的自己，許久，開口道：「好。」

在瑕月答應後，阿羅趕讓齊寬與知春進來，一起為瑕月梳洗更，因如今是永璉喪期，所以並未戴任何首飾，連裳也是素。

在服侍瑕月喝下熱了一天的湯藥後，阿羅道：「主子，奴婢扶您過去吧。」

瑕月沒有，而是道：「去將永璉送給本宮的那幅畫拿來。」

待知春依言取來後，瑕月雙手抖的開啟畫，當永璉的模樣一點一點出現在眼中，瑕月整個人都開始抖起來，幾乎無法站立。

阿羅是最清楚瑕月對永璉的的，看到這個樣子，哽咽地勸道：「主子，不要再看了。」

瑕月沒有理會，繼續展開，直至整幅畫完全呈現於視線中，睇視著畫中歡笑著與開心玩耍的永璉，喃喃道：「記住你答應過姨孃的話，千萬不要忘記了。」

恍惚中，瑕月彷彿看到畫中的永璉抬起頭，帶著燦爛的笑容對說，「永璉一定會牢牢記住，下一世，隻做姨孃的孩子！」

「永璉……」瑕月用力咬著下，努力嚥下湧上來悲慟，那種撕心一般的疼痛令覺不到間的痛意。

齊寬抹著眼淚道：「主子，您要是心裡難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一些。」

瑕月努力收回眼底的淚意，收起畫卷道：「永璉的仇一日沒報，本宮就一日沒有資格哭，本宮一定要找出與富察挽秀合謀害死永璉的那個人！」

哭，會淡化悲傷與難過，所以不哭，要牢牢記住這種悲傷，這種難過，哪怕過去十年、二十年也不會有一淡忘！

「走吧。」瑕月帶著畫捲來到坤寧宮，此刻的坤寧宮一片素縞，還未踏進就已經聞到裡麵的哀哀哭聲。

途中，阿羅與瑕月說了昏迷期間的事，弘曆取出正大明匾後的詔，如眾人所料，詔書中的儲君正是永璉，如今永璉一死，這詔書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弘曆傳諭：永璉為朕嫡子，雖未冊立，已定建儲大計，其典禮應視皇太子行。

依照舊例，但凡沖齡薨者，皆不服，且典籍中並未記載皇太子的喪禮，無從依照。但弘曆親自下旨，禮部員不敢有違，一番商議後，定下曰：皇帝互不服，輟朝七日。若親臨奠醊，冠摘綴；並著務府佐領、管領下護軍等等六百人為皇太子侍從鹹服。百摘冠纓素服三日，停嫁娶、輟音樂，京城四日，外省半之；所有外藩額駙、王、公、公主、福晉、郡主，但凡來京，男摘冠纓，去首飾。

瑕月進到正殿，越過哀哀哭泣的宮人來到桐木所製的棺槨前，棺蓋已經合起，無法看到永璉。

弘曆也在殿，看到瑕月進來，走過來道：「你醒了？還好嗎？」

瑕月低頭行禮，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沒事。」說著，輕著手中的畫卷，道：「這副畫，是八月十三，臣妾看他那日，他送給臣妾的，他說以後不能來見臣妾，就讓這副畫代替他與開心陪著臣妾。如今……」瑕月忍著心中的痛意，道：「他一人離去，定會害怕，臣妾想把這幅畫，放在棺槨陪伴著他，就好像，臣妾與開心陪伴著他一樣，還請皇上應允。」

弘曆深吸一口氣，哽咽地道：「好，朕……」他話未說完，明玉已經走過來，冷聲道：「永璉不要你的東西，拿走！」

麵對明玉仇視的目，瑕月沒有說什麼，隻道：「這原本就是二阿哥的東西。」

「總之不許你將任何東西放到永璉的棺槨，永璉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啊！」明玉不會忘記永璉死的那夜，瑕月如何當著所有人的麵辱，指責是害死永璉的兇手。那拉瑕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

弘曆勸道：「皇後，你不要這樣，永璉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們這般爭執。」

提到永璉，明玉忍不住落淚，指著瑕月道：「讓走，立刻走，臣妾不想看到！」

弘曆心中不悅，但念著明玉如今正承著喪子之痛，不忍苛責，好言相勸，但明玉始終對瑕月抱有極大的見，不肯鬆口讓將畫卷放永璉棺槨之中。

正自僵持之際，淩若到了，依然是一不茍的髮髻，但髻上的白髮卻比以前更多了。問明況後，從瑕月手中接過畫卷，等展開看到畫卷中永璉的影後，忍不住淆然淚下，哽咽道：「這個孩子，明明這樣的乖巧懂事，為何上天要這麼殘忍，隻肯給予他八年的！」

弘曆忍著心中的悲痛，扶住淩若道：「皇額娘，您要保重，不然永璉就算離去也不能安心。」

「哀家知道。」這般說著，淩若拭去眼角的淚，將畫卷還給瑕月道：「去吧，將畫卷放到永璉棺槨中，讓他走的沒那麼寂寞。」

瑕月激地道：「多謝皇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