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寧王的辦事效率總是帶著軍隊裡磨鍊出來的高效。接了狀子沒出五日邢樂康全家就被下了大獄,全部資產被府查封。
一時之間,整個江淮兩地商界震,有拍手稱慶的,有伺機而的,各種心思不一而同。
寧王帶著人在江淮查案多時,對邢樂康早有耳聞,隻不過一直沒騰出手來理這些攀樹而生的猢猻,如今卻覺時機正好。這會兒江淮兩地的員等於被他屠戮流放一空,各州府日常事務都由末流小胥在維持,直等吏部派人前來任職,做完接他才能帶人離開。
正有暇餘,他便順勢接了狀子開始帶人審查。
邢樂康此前對傅五郎還抱著一微渺的希,他做生意多年,往外砸出了多銀子,自己也記不清了。但每一次砸到政府員上的銀子,最終都能夠獲得更厚的回報。
唯獨這一次,抄家的員湧上門來,他才驚覺大勢已去,做了樁虧本的買賣。
接下來就是整個江淮兩地商人重新洗牌的大好時機。
邢樂康這位盤踞江南多年的大富豪商兩道通行,有手腕有銀子有膽略,還捨得砸錢,手頭的生意多到涉及多行業各領域,他倒臺之後,寧王帶著人清算他的資產,為戶部尚書,許清嘉笑的整日合不攏,與之前清查各州府之時霾凝重的神截然相反。
連寧王都忍不住要打趣他:「這銀子又進不了你家庫房,高興什麼?」
許尚書充分發揮他的摳摳本,答曰:「不管是進我家還是進戶部,有進帳總是令人心愉悅的。」
寧王:「……數銀子的樂趣嗎?」
「錯!」許尚書反駁:「賺銀子的樂趣!」
對於擅長打仗的寧王來說,賺銀子這種事還真不是他悉的領域。不過不久之後,尚書大人就讓他充分見識到了銀子是如何賺來的。
邢樂康全家了牢房,他留下的產業也被府全盤接管,清點之下頓時讓這些見慣了政治風浪的欽差們都不得不嘆姓邢的生財有道,從邢樂康家乃至邢家各鋪麵裡抄回來的,現銀就有兩百多萬兩之巨。還不包括各種固定資產,如船隊田地房屋園子鋪麵貨古玩之類,這纔是大頭。
這些欽差們再在牢房裡見到邢樂康,緒不免都有幾分複雜。
——將這樣一個財神爺關起來,讓他停止賺銀子,當真有點暴殄天。
最讓眾欽差鄙視的是許尚書,大家至多在心裡嘆一番,他竟然親自進到牢房裡與邢樂康暢談,當麵表示憾,邢樂康當初真不應該真商勾結的路子,若是老老實實賺銀子,也比之眼下的境要強上許多。
真是將白蓮花心機男的本發揮的淋漓盡致。
邢樂康聽到這話也默了一默,也不知是後悔自己所為,還是從不後悔。他萬不曾預料到,眼前這個年輕的三十齣頭的員竟然是當朝戶部尚書。
對方著常服,進來之後並不曾表明份,獄卒口呼大人,邢樂康也在心裡猜測他的職大小。等到對方落了座,隻就經濟之道與他探討一二,思維敏捷,言語切中要害,邢樂康不知不覺間就被他引導,回想多年行商,談興大起,聊起了自己多年縱橫商界之事。
其實這裡麵有好些私事,有不都不人知,外人大多各種揣測,就算敗在他手裡家破人亡的商家也並無確鑿證據,大多隻是通過一點蛛螞跡拚湊出事的真相。
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落到了寧王手裡,邢樂康可不認為自己還有活著出去的機會,他也算有的灑之輩,又上這麼個能夠談得來的人,且不管他份,索全倒了出來。
末了,許清嘉拊掌而笑:「果然我家舅兄不如邢會長多矣,忠厚有餘,詐不足!」
邢樂康聽到他提舅兄,這才恍然:「原來是許尚書?!小民真是眼拙,竟然有眼不識泰山!」他之前打聽到許尚書年近四十,但沒想到真人竟然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年輕許多。貌若而立,儒雅謙和,很難想象這樣年輕的男子已經手握戶部,為今上倚重的朝中實權人之一。
臨別之時,邢樂康尚記得一問:「不知道許尚書打算如何理我的鋪子?」到底這是他花了多年心。事到如今,就算府賤價出售,他也無能為力,但到底還是心有所繫。
其實這也是整個江淮商人們長了脖子想要知道的,連帶著此次同行的同僚們都有些疑問:「許大人不讓寧王理掉那些鋪子,等江淮兩地員陸續上任,難道我們還能帶著鋪子回長安不?」
那時候許清嘉還要做保狀,不肯在同僚們麵前吐自己的計劃。當著邢樂康的麵兒,他竟然也賣了個關子:「我家夫人有一妙計,五日之後自見分曉!」
「尊夫人……」邢樂康對胡厚福的這位妹子,戶部尚書的這位夫人印象深刻,實是因為平生之辱皆來自於。許夫人不但揍了他,還送了他一份終難忘,刻苦銘心的大禮。
「在下栽在手上,真是一點也不冤!」邢樂康似諷似笑,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誰能想象得到他經過商海無數惡浪,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沒想到最後卻栽在了一個人手裡!
許清嘉一笑,似乎對他這話頗為用,「子自然是聰慧無雙的!」
若是胡聽到他這般誇讚,恐怕下都要驚的掉下來。婚多年,被學霸君在智商上碾的死死的,許大人珠玉在前,自慚形穢,哪裡好自稱聰慧呢?
五日之後,蘇州府最大的酒樓瀚海閣裡,一大早門前就排起了長隊,商賈雲集,全是江淮兩地頗有名的商家,還有著鎧甲的軍士維持秩序。不但如此,今日門前迎客的也不是店小二,乃是著鎧甲的軍士。那軍士旁的高腳幾上放著個匣子,但有商賈進門,必要往裡麵扔個十兩的銀錠。
除了排長隊的商賈,還有四麵八方湧來的看熱鬧的小商販們,雖然不捨得十兩銀子的門錢,但也不妨礙他們守在瀚海閣門口瞧瞧熱鬧。
「聽說邢家的鋪麵古玩字畫之類今日全部要賣出去,也不知道有多人搶著買邢家的鋪子……」圍觀的某商販自己囊中,但卻十分嚮往能夠昂首進瀚海閣的大商人。
「邢家許多鋪麵都很賺的。不止如此,聽說還有邢家的茶園,綉莊……」
「也不知道邢家的船隊會被誰買了去?那可是這幾年纔打造的新船。」邢樂康手裡的船隻要舊了就淘汰給同行,再行打造新船,因此邢氏船隊在江淮之地算得是頭一份。
更多的商販們提起邢家產業,無不是垂涎滴,恨不得自己有邢樂康那賺錢的本事。
他們都是這幾日在府衙前麵的告示欄裡看到的訊息,上麵擬定了邢家資產發賣的時間地點,另附邢氏固定產業清單,從房產古玩字畫鋪麵茶園到綉坊等……應有盡有,將佈告欄的一整麵牆都滿了。
自從府衙出這張告示之後,整個蘇州府都沸騰了。
本來邢樂康了獄,就是各地商賈們推的結果,他們齊聚蘇州府等待結果。如今看到邢府產業要被府發賣,都連夜遣了心腹回去準備銀兩,拳掌隻等今日瀚海閣之爭了。
二樓的某個雅間裡,寧王推開窗戶便能瞧見樓下緩緩排著的長龍,以及門前那放銀子的匣子。很快匣子便滿了,立刻有戶部的員上前來換了個空匣子,將這個匣子搬到了堂去。
「這不是打劫嗎?」寧王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如果拋去場麵的平和淡定,倒跟山匪收取賣路錢的行徑相類,隻不過相對文明許多。
許大人的目追隨著樓下人群裡排隊的盛裝麗人,以及邊膀大腰圓的舅兄胡厚福,還能空為寧王答疑解:「反正戶部缺銀子,這些商人都是想來此間分一杯羹,十兩子對他們來說九牛一,不算什麼,就當為國家做貢獻了!」還十分厚無恥的向寧王殿下邀功:「我這是給他們機會為國家作貢獻,若是沒我這個機會,他們都報國無門,萬一腦子不清楚再跑去賄賂員,邢樂康可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了!」
傅開朗被他這一派無恥言論逗的捧腹大笑,隻覺這完全突破了他對許尚書的認識,到底忍不住要追尋一下許尚書的心靈蛻變史:「我怎麼記得許大人以前並非財如命的子啊,怎的自從當上了戶部尚書,簡直了個雁過拔的子?」
「要不你也來戶部試試?」許清嘉熱相邀。
傅開朗連連笑著拒絕:「千萬別!戶部就是個爛攤子,好不容易有人接手又肯清理乾淨,我何苦想不開一腳?我可是看到帳本子就頭疼的!」
尚書大人做愁苦狀:「誰讓國庫銀子太了呢?大家都向我手要銀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我這不是也被急了嘛?」
這算是自辯嗎?
傅開朗可一點兒也不相信他這話,還取笑他:「怎麼我覺得你賺銀子賺的很快活啊?連這種摳門的法子也想得出來。」
「非也非也!這種事我還真沒想到,我家夫人智計無雙,撈銀子比我狠多了!」尚書大人可不敢居功。
傅開朗喃喃:「果然最毒婦人心,賺起銀子來比男人都狠!」今日進門的那十兩銀子,簡直就是明搶。「教了!」
寧王到的衝擊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父皇真應該請許夫人來戶部!」這樣不出幾年,想來戶部肯定不會再鬧虧空。
不過半個時辰,整個瀚海閣座無虛席,就連二樓三樓的雅間也全部滿員,一樓大廳裡平日歌舞伎用來表演的高臺之上,今日立著數名員。
其中有名員清了清嗓子,隻等眾商賈肅靜下來之後,便宣佈了此次發賣邢氏資產細則。除了價高者得,還限當場割清楚。
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胡與胡厚福之前就通過許清嘉定好了二樓的雅間,此刻胡厚福舉杯笑道:「哥哥多的話就不說了,以後珠兒的嫁妝就包在哥哥上!」
當初狀告邢樂康,胡厚福也是向上遞了狀子的。
各地員被清查,一把手多斬首,二把手大部分被施了杖刑流放,胡厚福之事便被查了出來。邢樂康進了牢房,胡厚福被扣押的商隊船隊夥計,以及被員私下到邢樂康手裡的貨,還有之前胡抵押給邢家的鋪子,都被清退了回來,算是邢樂康一案商勾結的罪證之一。
胡厚福當初砸了大把銀子,都沒能將貨跟夥計撈出來,還差點被邢樂康到傾家產,沒想到胡來了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原來的資產拿到了。
這令得他如今看到妹妹,就跟看到財神一般,總覺得一別數年,妹妹做生意的手腕大有長進,很想拐了妹妹跟自己一起創業,不過考慮到妹夫如今越做越大,隻能忍痛放棄了。
「那哥哥要儘快賺錢了,過幾年珠兒可就要出嫁了。」
胡數月未見孩子們,雖然往家中寄了幾封平安信,也收到了孩子們寫來的信,許小寧幾乎每封信上都要問一問:娘親你幾時回家?
直問的心都要了,隻恨不得立刻翅飛回長安去。隻是手頭事沒完,許清嘉也不放心一個人,亦不放心許清嘉,隻能延耽在此。
兄妹倆互開玩笑,又低頭去瞧臺上,但見戶部的員正將一批玉古玩擺上臺來,負責發賣的那位戶部員正賣力介紹:「……今日所有的古玩玉字畫全都是經過寧王殿下與傅大人掌眼,保證沒有贗品,又由寧王殿下與傅大人心挑選搭配,而這一套正合適擺放在書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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