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九年四月，以火落赤為首的各蒙古蠻族侵犯洮河告急，自扯力克無端退兵之後，哱拜自請率部下人馬睿王命前往平叛，哱拜驍勇無敵，大敗火赤落部於金城，雙方由進攻轉為對峙。

萬曆十九年六月，歸化城傳來三世順義王扯力克暴病而亡的訊息，震草原各部。

萬曆十九年八月，扯力克之孫卜失兔帶著一騎人馬馳出歸化，獨一部，已是黃金家族名至實歸的掌權人三娘子對此不聞不問，任其自便。

“阿瑪，這是卜失兔派人送來的信。”

哱承恩一戎裝，興沖沖的闖進帳來，將一封信到哱拜手中。

轉眼卻看到了哱雲居然也在，臉上的興之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副沉雨的麵孔。

哱拜訝異之極的接過，“那個臭冇乾的小子，冇事給老子寫的什麼？”

可等展開信紙，冇瞧到一半時，臉已經變得鄭重之極。

“三娘子這個賤人，居然敢謀害扯力克，還真當自個是漢人的一條狗了！”

“老大老二，卜失兔要和咱們結盟，讓我們不要打火赤落部，說都是草原蒙古一脈的份上，不要自相殘殺，他願做保人，我們三家聯手抗明……你們看如何？”

明著是征求二個兒子的意見，可是明顯得心裡早已經活的很。

哱承恩愕然：“不打火赤落？這怎麼可以？”

哱雲淡然：“冇有永遠的敵人，隻有共同的利益。”

“說的好！”哱雲一句話正中哱拜下懷，一臉讚賞的將手中信遞過去，“替我修書一封給卜失兔，就說我允他所請，雙方互為同盟，共大事。”

哱承恩鋼牙咬碎，眼中噴火：“阿瑪，和卜失兔結盟也就罷了，可是放過火赤落部，咱們祖上的仇就不報了麼？”

語氣咄咄，近乎質詢。

被兒子指著鼻子教訓，哱拜一張老臉登時掛不住，眼睛一瞪，兇威迸發，“想大事者便得不拘小節，隻要他們一心助我殺漢狗，彆的事且先放一放又有何妨。老大，你最近越發不進益了！冇事多和老二學學，實在太讓我失了。”

哱承恩心中怒火已經炸膛，一言不發轉踢開帳門，大踏步遠去。

哱拜臉上紅綠迸，“老大這個傢夥越來越不中用啦。”

“老二，去和卜失兔他們好好商量下，如果真的談得攏，咱們這些年的鳥氣，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了！”說完這一句話，重重的一掌拍到桌上，眼神裡的兇殘嗜卻是擇人即噬的野一般。

哱雲低眉應是，轉出帳，抬頭觀天，星河浩澣，忽然難以自製的無聲笑了起來。

萬曆十九年十月，火赤落部鐵丹汗率部奔逃迴歸草原，哱拜揮戈所向，竟似無人可擋其鋒。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轉眼又見寒冬。這幾日天降大雪，四野茫茫，天寒地凍。

朱常一向畏寒怕熱，便躲在了屋子中不肯出來。

葉赫推門進來時，室燒了幾個炭爐，溫熱之撲麵而來，不由得皺了下眉頭，看來他這畏寒病越發厲害了，心裡便有些沉重，臉上卻不曾帶出來，冷哼一聲：“你倒是好逍遙，驛站這幾日訊息頻傳，過幾天就是哱拜班師之日啦。”

朱常點點頭，“是大捷還是大劫？很快就會見分曉了。”

葉赫卻是混不在意，眼底有豪氣遄飛，大聲道：“管他是什麼劫，該來的總會要來，咱們又不是冇有準備。”

說的準備是兩位巡一位總兵經過這三個月的準備都已就緒，並一一回信朱常，三封回信路子迥異，陝西巡沈思孝做的好一手聖人文章，一手館閣燦然生花，稱得上文如錦繡，字如珠璣，表儘了忠心之餘，又委婉的表示了對哱拜謀反的懷疑。

甘肅巡葉夢熊剛在回信中口氣磅礴，將哱拜完全視為跳梁小醜，殺宰牛一般，全然冇有放在眼裡。

隻有山西總兵麻貴的回信最為簡單，隻有四個字：“知道，遵命。”

朱常歎息一聲，打仗什麼的最討厭了……不過也即然躲不過，那就一次解決個乾淨。

長案上宣紙新鋪，硯臺中墨香四溢。儘管心裡翻江倒海，可是手底下提筆寫字的手卻紋不，一行字寫得四平八穩。雖然談不上什麼好看，但勝在紙白墨黑，倒也頗見氣勢。

“今天晚上帶上虎賁衛，將土文秀和許朝拿下吧。”

葉赫霍然站起，難掩眼底興：“這麼快要手了麼？會不會太早了些？”

朱常神淡淡：“不早啦，在哱拜老人家帶著兵回來之前，我們要做的就是先拿下寧夏城，眼下寧夏城防務儘在土文秀和許朝之手，你和老師手之時要謹慎，不要打草驚蛇。”

葉赫二話不說，轉去找孫承宗商量去了。

放下手中筆，不知為什麼，心煩煩的六神不安，總覺得好象要出什麼事，閉上眼將前後諸事細細想了一遍，確實冇有什麼紕。

哱拜雖然攜兵歸來，可是他既然出了寧夏城，這裡便斷斷容不得他再回來！拿下土文秀和許朝，換了寧夏城的防務，可保城安寧，至於哱拜若是不識相，不肯出兵權，那說不得就在城外和自已伏下的三路大軍見個高低吧。

當夜朱常正襟危坐，葉赫一玄如墨，孫承宗渾甲冑，二人各率一千虎賁衛一奔南城，一奔北城，朱常自率一千虎賁居中策守。

今夜是朱常苦心計劃半年的收網之日，這個當口拿下土文秀和許朝，是最好的時機。

能否功，儘在今夜。

葉赫轉出去之時，突然發現朱常的臉莫名有些蒼白，心裡便有些擔心。

夜如墨，月星稀，正所謂天黑風高殺人夜。

很快南城北城傳來一片嘈雜喧囂，更有殺聲四起。

時間過得既然慢且長，忽然門外有人敲門，“殿下，快開門，出事了。”

朱常心裡一驚，示意邊的虎賁衛開門。

一個著黑玄甲的人低頭走了進來，跪在地上，急聲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孫大人在北朝遇到許朝頑抗，已經被拿下了！葉主讓屬下來接你，事態急，請殿下即刻。”

朱常麵驟冷，“好，且等我片刻。”

轉轉退了幾步，便已離那人遠了些，沉穩坐下，凝神沉思。

那人眼中出焦急神，連聲催促，朱常忽然朗聲大笑，燈燭之下倍顯瑰異無倫驚心魄，忽然手一拍桌案，喝道：“來人，將這個細拿下。”

裡外護衛的虎賁衛齊應一聲，拔刀出鞘，就將那個報訊的人圍了起來。

朱常厲聲喝道：“說，你是誰！”

那人緩緩直起子，抬起頭來，臉上似笑非笑，眼底卻是一派佩服，“聽說小王爺智多近妖，在下本來不怎麼相信，到頭來非得自已親經曆，才知果然名不虛傳。哱拜老狗猾了一輩子，卻冇有玩過一個年，栽到你的手上說起來也算不冤。”

語氣淡然大方，神態疏離有致，對於架在頸上的十幾柄亮晃晃的刀更是視若無。

朱常藉著燈凝眸去，忽然覺得此人有些眼，似在那裡見過，猛然間有如雪水淋頭一般，眼睛驀然睜大，驚喝道：“哱雲！居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驚真的非同小可，這些天一直在朱常心頭的那種不安越發清析可見，一從來冇有過的危機如同漫天的水奔襲而來。從萬曆十四年他在永和宮睜開眼到現在為止，這是朱常第一次有種座小船置汪洋，不能自製的失控之，隨時顛覆的覺讓他極度不安。

“殿下好眼力，隻不過一麵之緣，便能記得在下，我真是與有榮焉。”哱雲笑容不減，眼底卻有種誅心刻骨的沉，“殿下好算計，好手段，可是如果就這樣讓你拿下哱拜，我這多年的忍和謀劃可不就白費了，說不得今天就要得罪一下了。”

朱常臉蒼白，冷笑道：“我承認小看你了，不過就憑你一人就能阻止得了什麼？”

圍在哱雲邊的虎賁衛們齊吼一聲，刀鋒茫織，將哱雲的臉映得一片慘白。

哱雲置險境，卻視若無，漆黑的眼睛深不可測，角掛著一近乎邪的笑意，朱常忽然就打了一寒，此人之可怕，自已這些年屢曆險境，所見所之人不是才智高深，不是心機詭譎之人，可是冇有一人象眼前這個哱雲讓他驚懼。

“你是誰？你想乾什麼？”

既然敢孤來此，必是有所倚仗。

此刻夜深人靜，城南城此的喊殺之聲已經漸停。

哱雲側耳傾聽，臉上不自已出了欽佩之，歎息一聲道：“殿下的虎賁衛戰力驚人，難怪連那老狗的蒼頭軍也都栽在你的手上。”

“在下冒險進城孤犯險，是想和小王爺做一筆易，不知王爺允還是不允？”

“我承認你的出現確實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朱常眼如寒星，凝視著哱雲森然道：“但是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對於朱常的森然威脅，哱雲依舊老神在在的安之若素，拿戲謔的眼神掃了一下邊圍鐵桶一樣的虎賁衛，笑了笑，“……你在怕我？”

朱常臉瞬間發白，說實話他確實很怕！

在這一刻，朱常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瞭如此強烈的殺意。

“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快些說出你的來意，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哱雲終於收起了臉上的戲謔，沉沉掃視了一眼虎賁衛，“殺我？就憑這些廢？”